“啊”三月诧异，“那么多人，你也敢偷东西。”

小刀翻个白眼，强调道：“那叫拿，不是偷，我是光明正大走进去的。”

“好吧，好吧，有酒有肉，我不计较那么多了。”

三月拿出油纸包里的鸡腿大快朵颐，丝毫没有形象。小刀依旧慢吞吞的喝着酒，半晌冒出一句话：“家宴上老爷当众表扬三少爷生意经营的好，让大家像他学习，出奇制胜。”

“那是必须的！不夸他才没天理了！”

“老爷半路离席了。从老爷执掌李家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是在都兴四灵跳了一只千手观音舞以后。”

“真的？”三月激动不已。

“太好了！她重新获宠，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我也就不欠她什么了。”她宽慰自己，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今天的酒怎么这么辣呢，辣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亲人吗？从此以后是否都没了？只留一抹无根无基的灵魂漂泊了？

她低下头，悄悄擦了眼角的泪，又抬头对小刀傻笑：“小刀，你想家吗？”

“我没有家，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少爷了。”

“那如果你知道你的家人还活着，就在你能看到，却不能触摸到的地方，你会难过吗？”

小刀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用一种很迷茫的眼神望着她，“应该不会难过吧，我从未和他们一起生活过，也没有感情。如果硬用亲人的名义把陌生人套在一起，互相虚伪、互相拆台，这才会难过吧。”

“不说这些了，小刀，咱们干一个！”三月站起身，爽朗的与小刀碰了碰酒壶，“明天就是新年了，祝我们小刀武艺越来越好，再讨个漂亮姑娘做娘子！”

三月仰头干了一大口，低头见小刀扔端着酒杯，脸颊微微泛红，她调侃道：“哎呦，我们小刀竟然脸红了！这可是特大新闻啊！”

“你才脸红了！我这是冻的！”

这一晚，酒喝的畅快。三月第二日醒来，回忆良久，只记得调侃了无知少年。再往后的事，真真是断片了，怎么都不记得。

三月穿戴整齐，去给李千寻拜年。

书房的门虚掩着，三月透过窄窄的门缝，看见李千寻正背对着她，在书架上翻找着，动作不像平日里那般优雅，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动作也很毛躁。

她想了一下，仍旧叩了叩门。只见李千寻把弄乱的书推进书架，飞快的坐到椅子上，正了正衣领，随手把旁边一本书翻开。

三月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李千寻像往常一样，很认真读书的样子，心里暗暗笑他装大尾巴狼，原来他整日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低头作揖：“李三月给少爷拜年了，祝少爷在新年心想事成、事业上旗开得胜。”

李千寻抬头瞟了她一眼：“你倒是清闲了，才想起给我这个主子拜年。”他又翻了一页书，“一身的酒气，昨天和谁一起喝的酒？”

“回少爷，本想自酌两杯，可没有酒。就想着让小刀弄点酒菜过来，于是和小刀小酌了两杯。”

他突然提高了嗓音：“你那叫小酌，我看是咛叮大醉吧，都醉的不醒人事了……”

“少爷你怎么知道？”

李千寻别过头，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昨夜应对完家宴，想去看看那个女人，和她说几句话。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开，索性推门进去。屋里酒气熏天，而酒气的源头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地上、衣服上到处都是呕吐物。

想他李千寻什么时候干过伺候人的事，可是，他却如论如何不忍心让她这么难受的躺着。

看看她，还敢一脸无辜的问他，怎么知道的？简直是欠打！！

半晌，屋里没声音，三月一颗小心肝颤了又颤。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见李千寻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那个，少爷，要不我就先走了……”

“过来！”

“啊”

李千寻没好气的又说了一遍：“我说过来！”

谁过去谁是傻瓜！三月后退两步，撒欢跑出了书房！

“李三月……”身后传来某人的吼声。

“呦，这不是三月姑娘吗？咱们还真是有缘，又遇到了。”李千黎手里端着一个木头盒子，看起来十分精致。

三月赶紧行礼，“四少爷说笑了，能遇到四少爷是三月的福气。”

李千黎咧嘴一笑，十足的阳光大男孩：“碰见你正好，我来三哥这主要也是送个东西，让他转交给你，现在直接给你更好！”

三月有些纳闷，李千黎能有什么东西给她，不过又不好意思摆出惊讶的表情，故作镇定的说：“喔？四少爷有东西给我？”

“喏。给你”

三月接过李千黎递过来的木盒子，打开锁扣一瞧，一整套的纯金首饰，步摇、钗、项链、耳环、额链。正是她设计的相生伴那款。

“四少爷，这是给我的？”

“恩，你不知道，你设计的这几款简直卖疯了，断货不说，现在还压着上千套的订单。”李千黎有些小得意，“我悄悄告诉你，宫里那些个娘娘好些都把五套全买了。嘿嘿，你给我出这么大的力，我总该表示表示吧。本想都送给你，可我觉得太多反而没有诚意，这款相生伴精致典雅，又不过分华丽，十分适合你。”

三月本想推脱，可听他说还压着上千套订单，当即决定收下。毕竟给他创了这么大的收益，自己理应拿点，更何况这些不足他收益的九牛一毛，“那三月就收下了，多谢四少爷奖赏。”

李千黎又是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哪里哪里，你且收下，倒是得劳烦三月姑娘，抽空再帮我设计几套，这回不让你白干，给你抽成。”

“四少爷说的是，不过三月是三少爷的手下。这些还需要三少爷说的算。”

李千黎本以为她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她抬出了三哥。“三月姑娘说的是，我再与三哥商讨便是。”

“谢谢四少爷，如果没事，三月就先告辞了。”

“好，好。我正好也有事找三哥。”

说罢三月又行了一礼，端着箱子向外走去。

这一套首饰，她已经想好了去处，精致典雅，也很适合四灵。

不过一晚的时间，再到四灵的院子，不禁感叹，人心啊！门口守着侍卫，院子里侍女奴仆一大堆，流水一样往里端赏赐，再不是昨日凄凉的光景。

春桃在门口颐指气使的指挥，三月走上去，无视她的白眼仁，直接将箱子塞到她手里：“把这个转交四灵。”

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归处，那套相生伴找到了归处，可是自己呢？归处在哪里？

街上十分热闹，可能是过年的缘故，看哪里都觉得分外喜庆。穿着花衣裳的小孩，双颊冻的红扑扑的，在人群中互相追逐着。不时点一小串爆竹扔在人群中，见众人吓了一跳，遂又嬉笑的四处跑开。

三月正闲逛，瞧见苍耳左高头大马红衣招摇的从对面过来。

他瞧见三月，远远的便开始招手。见三月向他摆手告辞的样子，他飞身下马，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终在街角处，一把逮住了她。

苍耳左弯着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你走这么快干嘛，简直快累死我了！”

“喔？苍少爷，你追我干嘛？”

“能干嘛，大过年的，打个招呼嘛！”

三月冲他明媚一笑：“对啊，走的急，忘了正过新年呢。”她笑眯眯的冲苍耳左行了一礼，“苍少爷，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接着她一只雪白细长的手摊在苍耳左面前，挑着眉，调皮的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苍耳左的脸瞬间红了，他赶紧低头，假装在衣襟里翻东西，却偷偷扬起了嘴角。三月，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姑娘，懂的又多，又爽朗，符合他江湖儿女的作风。要是娶回家，爹娘肯定也喜欢，他暗暗的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三月见他低头翻东西，半晌没动静，却听到一阵低低的压抑的笑声。她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苍少爷，你怎么了？”

苍耳左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摸出钱袋，把钱袋放在三月洁白的手上，尴尬的耸了耸肩。

三月手托着钱袋，目瞪口呆。大红色织金纹花钱袋鼓溜溜的，三月试探问道：“给我的？”

苍耳左飞快的点了点头。

“全都给我？”

他又是一阵高频率的点头。

三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用眼角描了下苍耳左。她一手小心翼翼的拉开钱袋，我娘啊！满满一袋金叶子！这败家玩意！

“你确定，这些都给我?”

“恩，你不是说要红包吗？”

三月长叹口气，舌头舔下了有些发干的嘴唇：“你在家都这么发红包吗？”

苍耳左摇了摇头，“家里的红包都是管家提前准备好的。”

“好，那我就收下了。这些钱对你来说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就当是苍少爷做善事了。走，跟我走。”三月扯着苍耳左的袖子往前走。

“三月，干嘛去啊？”

“当然是做善事了，既然苍少爷大方，索性给穷人们过个好年。”三月回身冲他一笑。

沈记包子铺。

皇城根下最有名的包子铺，不仅味道好，价格还便宜。

三月站在包子铺门口，一掐腰，“好，就这家吧。”

她从钱袋里抽出一片金叶子，挤过排队的人群，冲到最前面，手里举着金叶子，大喝一声：“老板，你今天的包子我全要了！”

周围人被她的财大气粗震住了，不过片刻，又突然像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般炸了开来。

“凭什么？我们比你先来的，要买也等我们买完！”

“有钱了不起啊！”

“排队去，排队去！”

正在装包子的老头，五十出头的模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双手修剪的干净整齐，骨节分明，虽然看起来干瘦，可条条迸出的筋脉，象征着力量。

刚刚揭开笼屉的蒸笼，冒着腾腾的热气，普通人怕被烫伤根本不敢接近，老人家却徒手从笼屉里拣出包子，装进纸袋，递给最近一个顾客，动作利落娴熟。

老人家装完包子，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声音舒缓从容：“小伙子，你来的晚，应该到后面去排队。”

见老人家的态度，周围的食客仿佛有了依仗，反对的声音更加高亢，三月脸上烧红了。

“大爷，这包子我是想买了送到城南的，这不过年了嘛！我听说你们下午不做生意，我怕顾客太多卖完了，请您多体谅，能把包子卖给我。”三月一番话说的十分诚恳。

“城南？”老人确认似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