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清醒一点！”飘零有些焦急的唤着。

莫问抬眸看了一眼飘零，眸子红如积血，盈盈生光，半边脸上都生出了青黑的密鳞，密鳞还有扩散之势，形容十分可怖。

飘零见莫问眼神明亮，不像是刚才那般迷茫无神的模样，不知是否听到了她说话。

“莫问……你怎么样了？”飘零试探般的问道。

“很好。”莫问果然开口，声音清晰，有条不紊，只是……语气有些不太对劲。

莫问看着飘零，嘴角突然勾出一个笑来，在那半边生满了密鳞和一双红眸的映衬下，说不出的诡异。

他像打量一件有价值的东西一般看着飘零，看似轻柔却更加用力的握着飘零的那只拳头，看着飘零手缝间流下的血液，笑意更盛。

“真是美丽的颜色……”莫问叹息般说着，带着几分满足，然后伸出舌头又舔向了飘零的手，而且那舌头舔着舔着突然变细变长，似乎想从飘零握紧的手缝中钻进去，汲取更多的血液。

那冰凉濡湿的触觉和伤口的痛意让飘零忍不住皱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快停下！”飘零对莫问说道。

“你是我的食物。”莫问笑着对飘零说道，神情中带着几分邪肆，“很美味的食物……”

“莫问！”飘零一惊，“不对，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对？你不是我的食物那是什么？”莫问继续笑着，神情中却带又带了几分阴沉。

“莫问……”飘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莫问、莫问的，真是烦死了！莫问是谁？”莫问似乎被飘零那一声声的“莫问”唤得有些烦躁。

“你……”飘零看着莫问，突然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熟悉的轮廓，却开始觉得陌生，“你不是莫问，那你是谁？”

“我是谁都好，反正不是莫问。”莫问哼了一声。

“那你认识莫问吗？”飘零试探的问。

“……”莫问顿了顿，有些疑惑的挠了挠下巴，“没兴趣。”

看来他并非完全对“莫问”两个字陌生，只是此刻不知怎的，似乎忘了很多事情。

“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飘零继续问道。

“不就是我的食物吗？”莫问皱了皱眉，“你很啰嗦，凡人都这么啰嗦的吗？”

“凡人？”飘零看着莫问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你难道不是凡人？”莫问垂眸看了飘零一眼，然后看着飘零的面容，又顿了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捂着头，好像有些头疼，飘零正想问，莫问却抬起了眸子，又恢复过来，只是直直盯着飘零，“好像又不是凡人，你的味道比人好吃多了，你的血很有力量……”

飘零被那种目光盯得有些心里发毛。

“那你还记得落雪吗？”飘零强忍那种感觉，转移话题继续问。

“什么落雪？”莫问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有趣的看着飘零，“你认识那只犬妖？”

“你记得他？”飘零眼眸微微一亮。

“当然记得，他的味道也很好。”莫问像是在回忆什么，舔了舔嘴角。

“什么？你难道……难道杀了他？”飘零惊讶的问。

“杀？你们凡人用词真是有趣，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意思差不多……”莫问勾了勾嘴角，“但是在我眼里只有捕猎者和猎物这两种存在，弱的一方只能成为强的一方的食物。他是我的食物，让我很满意。”

“食物……你……吃……”飘零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是他的荣幸。”莫问贪婪的看着飘零流血的手，“你也会是我满意的食物，或许会是最满意的……”

“你……”飘零有些恼怒的看着莫问，“你怎么能那么做……”

“怎么做？是不该吃了他，还是不该拿了他的宝镜？呵呵……”莫问突然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好笑，大鱼吃小鱼，这不是最自然的道理吗？你们人类难道就不吃鸡鸭鱼肉了？”

“强词夺理！落雪和你一样是药，是为同类，怎可相食？再说他于你有恩，授你术法，无异于恩师，怎可食之？”飘零忍不住说道。

“那是你们人类的道理。”莫问皱着眉说道，然后又捂住了额头，好像又开始头疼了。

“好吵……好吵！”莫问突然双手抱着头挣扎起来，无意识的放开了飘零的手，他胸前凝住的伤口又在他的挣扎中流出了一些血。

飘零一惊，顾不得再和莫问争执，也顾不得那只长时间用力握成拳的手掌里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连忙用手凑到莫问胸前，顺着红那一剑刺破的衣衫缺口撕开莫问胸前伤口处的衣襟，小心查看。

“怎么会……”飘零有些愣愣的看着莫问那泛着红光的伤口，那伤口很深，距离心脏很近，但那伤口是本应该是一剑的长度，现在却只有一拇指宽的长度，而且刚刚才从伤口流出的血丝，居然在那红光闪烁中又渐渐回流进体内！

“嗯……好痛……”莫问喃喃着，手指抓着地面，以头磕地，尾巴开始不断的抖动，然后突然捂住了胸口，嘴里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莫问！”飘零担忧的唤道。

“吃了你！要吃了你！”莫问血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飘零，低声吼着，眼神凶狠，尾巴也紧紧缠住了飘零，然后他张开了嘴，嘴里突然生出两颗尖牙来。

“莫问醒醒！我是飘零！你快醒醒！”飘零连忙唤道。

“飘……零……？”莫问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又似乎对那两个字很敏感。

“嗯……呃……”莫问又抱着头，开始在地上翻滚起来，他脸上的密鳞渐渐退下去了一些，尾巴在颤抖中一会儿变成人腿，一会儿变成了蛇尾，最终还是恢复成了人腿的模样。

莫问最后似乎是无力的趴在了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发丝间夹杂了许多草叶，衣衫破烂，说不出的狼狈。

“飘……零……”莫问低喃着，又似在呼唤，“飘零……”

“我在……”飘零应道。

“飘零……”莫问又唤了一声。

飘零伸手翻过莫问，却见莫问紧闭着双眼，好似是无意识的呢喃。

“莫问、莫问？”飘零拍了拍莫问的脸颊。

莫问眼睛微微颤了颤，然后睁开来，却发现他的左眼依旧红得深沉，而右眼却变回了黑色。

“飘零……”莫问看着飘零，有些嘶哑的开口，“飘零……他来了，他又来了……”

“谁？谁来了？”飘零疑惑的问。

“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莫问有些虚弱的说着，“好痛……好难过……”

“藏着什么人？”飘零将莫问扶起，“还有哪里痛？”

“好饿……好想吃……”飘零靠近的时候，莫问的眼神有一瞬的迷离，突然舔了舔嘴角，而且又突然睁大了眼眸，一把退开飘零，又开始喘气。

“莫问？”飘零被莫问的巨举动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别过来！”莫问喘着气，痛苦的低嚎了几声，“他不肯放过我！我快透不过气了！你别过来！”

“我不明白……”飘零有些着急的看着莫问，“是你刚才变成那种模样的原因吗？”

“那不是我……不是我！”莫问着急的反驳，“不是！”

“好好，不是。”飘零见莫问情绪激动，只得先顺着他的话说。

莫问抬眸看向飘零，眼神中充满一种复杂的悲伤。

“对不起……”莫问突然说道。

“莫问……”飘零有些疑惑。

“是……是我……虽然我一直不敢承认，那才是我真实的模样……”莫问闭了闭眼，“实在太丑陋了……你不要看我……”

“不是那样的。”飘零摇了摇头。

“即便我杀人如麻，即便我恩将仇报的杀了落雪，即便我那样对待青莲，即便我要杀了你很喜欢的人……你也认为我不是那样的人吗？”莫问笑出了几滴泪水，“我好痛……”

飘零回答不了莫问的问题，只得问道：“哪里痛？让我看看吧。”

“我的心……好痛……”莫问喘息着，似乎在强自忍耐什么，脸上的密鳞又有逐渐蔓延开的迹象，他艰难的看着飘零，“你要看吗？要看我的心吗？让我把它掏出来吧，它太疼了……”

“别胡说！”飘零见莫问的手紧紧抓着胸口，急忙说道。

“看来你不想要我的心……我也不想要……怎么办……”莫问喃喃说着，手指似乎要陷入皮肉中。

“你不想活了！”飘零连忙伸手紧紧抓着莫问的手喝道。

“活？”莫问顺势紧紧将飘零的手按在他胸口上，“可是这里痛得我一刻也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能把它拿出来，这样我就不会痛了……”

“莫问！你别这样！”飘零忍不住说道。

“呜呜呜……”莫问突然抓住飘零的衣襟哭起来。

“莫问？”飘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欺负我……”莫问突然带着哭腔指责。

“我？”飘零愣愣看着莫问。

莫问皱着眉头，眼瞳渐渐转黑，但红芒却在他瞳孔里渐渐明亮起来。

“没办法了……”莫问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句。

“什么没办法了？”飘零问道。

“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莫问突然又问。

“什么？”飘零惊疑的看着莫问。

“我大概舍不得……你也舍不得……”莫问却低了眸子，“我舍不得你，你舍不得的……会是谁……”

“莫问你怎么了？突然问这些莫明其妙的问题？”飘零有些担心的看着莫问。

“不情愿的事情还是算了吧……”莫问涩然的笑了笑，径自说着，然后抬眸看了飘零一眼，“让我杀了那个人。”

“什么人？”飘零一愣。

“花品茗。”莫问一字一顿的说道，“他能治你的伤。”

“不要说这件事了。”飘零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肯……也罢……”莫问突然笑了笑，“我料到了……也明白了……”

莫问脸上几乎已经被蔓延生长的密鳞布满，他的双腿又渐渐化为了蛇尾，眼眸中红光渐盛，他皱起眉，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眼中红光微退。

“再也回不去了……”莫问叹息般说道，然后看着飘零，“时间……不多了……你转过身去，我不想你看见我这副模样……”

飘零有很多疑惑，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犹豫着。

“请不要看……”莫问的眼神中带了几许哀求。

飘零无法，只得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