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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蝉鸣慰人心

2015-11-05发布 2140字

郑明夫妇爱去古樟树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喜欢上了知了,成了知了的忠实粉丝。知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奋最有活力的歌唱家,他们很喜欢知了的歌声。夏天,古樟树枝上住满了可爱的歌唱家,嘹亮的歌声不时响彻云霄,回荡在小区公园,郑明常常循着歌声推著陈鸿晴来到公园,平心静气的坐在大树底下,倾听知了轻快地唱歌。听着,听着,他们就听入了迷,有时甚至听忘了吃饭,听忘了回家。

当他们发现有人将一条竹蔑弯成羽毛球拍的样子,绑在一根长长的竹桿顶端,然后再粘上蜘蛛网,走到喧闹的古樟树下,借著从树梢漏下的阳光,仔细辨认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轻手躡脚地把网拍靠近知了,当知了意识到危险来临想展翅逃离时,知了已落入了抓捕者布下的陷阱,就毅然劝说抓捕者不要伤其性命,只可观摩欣赏,潜心研究它那巨大而不知疲倦的声音到底来自何方。当然,以他们当时浅薄的心智,自然是无法穷尽这神秘小动物背后的秘密。所以,许多抓捕者都听从郑明的劝说,只用研究的眼光和心情玩耍或欣赏,玩倦了之后,照旧放它们回归大树,让知了与同伴自由地放歌在高空。

对那些黑乎乎的家伙,那时候的他们还不敢也不知把它变成人间的美味,哪想得到它日后还会变成人间喜宴和酒桌上人人喜欢的佳肴。

多年以后,郑明才从一本书上读到了知了歌唱的秘密。这本书叫《昆虫记》,是法国的昆虫专家法布尔写的。法布尔认為,与大多数动物用喉咙唱歌不同,知了是用腹部来发声的,那里长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发声器。动听的歌声就来自那个发声器。

法布尔活了90多岁,把毕生的精力都倾注在昆虫学的研究上,他曾对知了进行了多年的观察研究,并做了极其生动而细致的描述︰“蝉的翼后的空腔里,带著一种像鈸一般的乐器。它还不满足,还要在肚子上安置了一种响板,以增强声音的强度,这种蝉為了满足对音乐的嗜好,确实作了很大的牺牲。因為有这种巨大的响板,使得生命器官都无处安置,只好把它们压紧到最小的角落里。為安置乐器而缩小内部器官,这当然是因為极热心于音乐了。”

法布尔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来知了是个聋子,不仅周边的声音、就连自己声嘶力竭的吼叫,也是完全听不到的。造物主就是这么奇怪,它给了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寂静世界,却又赋予了它永不停歇的“歌喉”,正是这样无处不在的矛盾统一体,让这个世界如此繁复多彩、魅惑无边。

在乡村,知了是善解人意的人民音乐家。清晨,它用一声紧似一声“起啦,起啦”的叫声催促人们起床,提醒人们别贪恋床铺而导致上班迟到,提醒农民别耽误农事;中午,当炎日炙烤大地时,知了就在叫“伏了,伏了!”善意地提醒勤劳的农人早点回家,烈日当头,回家避暑要紧;傍晚,夕阳染红田野,暮靄渐渐升起后,知了的叫唤声又变成了“吃了食、吃了食”,告诉农人们,妻儿已在饭桌前等候多时,该收工回家吃晚饭啦!

从清晨到日暮,从初夏到晚秋。勤奋的知了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歌唱,唱出了一曲曲地老天荒的田园牧歌,热情歌颂了大自然的美好和光辉灿烂的人生。

不过,一样的蝉鸣,在不同的人、不同的状态下,往往听出了不同的弦外之音。诗人白居易曾写过一首《早蝉》:

六月初七日,江头蝉始鸣,

石楠深叶里,薄暮两三声。

一催衰鬢色,再动故园情,

西风殊未起,秋思先秋生。

忆昔在东掖,宫槐花下听,

今朝无限思,云树绕盆城。

青年时代的白居易豪情万丈,以兼济天下為己任,创作了大量慷慨激昂、為民请命的诗歌。然而,随着在仕途上遭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他被迫选择了独善其身的归隐之路。晚年的白居易居住在洛阳,寄情于山水、音律和美酒,过着悠然闲适的生活。但是,当初夏的阵阵蝉鸣再次响起,让他想起了壮怀激烈的年轻时代,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故园景象,内心感慨万分,“一催衰鬢色,再动故园情,西风殊未起,秋思先秋生”。

白居易在“中隐”之后写过很多关于蝉的诗歌,大都是感怀人生和故乡之情的。在另外一首诗里,他写道,“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听蝉鸣听出了世间万象、人生悲欢,这是诗人细腻的内心和浩瀚情感的集中体现。它已经穿越了尘世间的声响,衍化出了另一种人生况味。

郑明这对夫妻虽然不善写诗,却十分爱听知了的歌声,经常来到大古樟树底下,静静地聆听那动人心弘的蝉鸣。但那些来自大自然的美妙声音,离开了乡村来到城市,似乎失去了一些变化和韵律。当人们在盛夏里听到知了的鸣叫,觉得它们是如此单调、聒噪,阵阵蝉鸣穿越了都市的钢筋水泥建筑,伴随着空调、汽车尾气、柏油路边混合而成的热浪,直接抵达有些人的神经末梢,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魘,令人躁动不安。

曾经在某个中午,窗外一只知了毫无顾忌地鸣叫了一个中午,数次打断了他的清梦。他愤然起身,到院子里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知了栖息的香樟树奋力砸去。随即,狂叫声戈然而止。

那时,知了就从歌唱天使变成夏季的撒旦了。

要说小区公园里还有什么东西最让人厌烦的呢?那就是蚊子和小咬了。它们都是爱喝人血的家伙。走着路或在活动的时候,它们难以下口,坐著不动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遭殃了,所以,老郑要花很大一部分精力对付花蚊和小咬,要不时挥手赶它们,但陈鸿晴还是经常让它们叮了好多处,小恶虫们面对稀皮决不会心慈手软,即使老一点也难免起一片片小红点。有时甚至连眼皮也给咬肿了,看上去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郑明心痛坏了,心里忍不住埋怨陈鸿晴自己也不会挥挥手,打死那些可恶的小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