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好奇心是非常讨厌的一种东西,如果不是罗荣敏好奇地查看了吴大富的QQ,无意间发现了吴大富的风流艳史,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慢慢熬成老伴儿,一起躺在摇椅里,慢慢聊,同甘苦,共患难,平平淡淡,风平浪静地走完人生。可是,好奇又把她引向了人生艰苦的历程,改写了本来已经定型的比较平静的命运。
有很长一段时间,吴大富一直保持着晚上10点上网的习惯。刚开始,罗荣敏并没有在意,只是有好几次,她送茶水给吴大富,看到了烟灰缸里那成堆的烟蒂,想到他平时一天到晚都不抽一支烟,就是陪亲朋好友点上一支,也是抽了半支,就丢了,就起了疑心。还有一次,她看到吴大富的眼睛红红的,就问吴大富眼睛怎么了,吴大富却告诉她:“老了,上会儿网眼睛就极不舒服。”可是,不舒服怎么会红眼睛?她觉得,那是心里难过流了眼泪,用手擦红了眼睛。绝对不是不舒服引起红眼睛。
一个吴大富不在家的周末,罗荣敏从电子城请来一位电脑高手,付以高酬只想知道吴大富的电脑里藏着什么秘密。然后,这位电脑高手轻而易举地让她看到了吴大富的QQ,那里有一个只对他自己和小慧开放的网络空间——他们终是抵不住对彼此的思念,用这种永不谋面的方式保持着最后的暧昧。吴大富想她,哪怕是走过他们曾经遥遥眺望过的街,每次手机铃声响起,吴大富都会不自觉地盼望——是不是她打来的?吴大富曾无数次把车停在她单位的临街,隔着马路看她下班,然后目送她走远,他在留言里写道:今天,偷偷地上秤测了体重,离开你,我长了十二斤的肉,镜子里的自己,很有些老态龙钟的意味。就这样放任着自己,一路朝着你最讨厌的那种皮带不知是拴在腰上,还是拴在肚子上的中年男子走去。心里会失落地想,直到有一天,街头偶遇,你看到我,后悔曾经爱过,怀疑曾经爱过这样一个人,那样也好!
小慧回应道:“我不见你,却每天都做着与你不期而遇的打算。因此,我不得不每时每刻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让自己在你的记忆里始终美好。你也一样,不要放弃自己,因为世界如此之小,我们不敢保证再不碰到。如果看到你过得并不好,我会难过,很难过。所以,你要好好的,就算是为我着想。总不能若干年后,让我对闺密们指着你老朽不堪的背影说,瞧,那就是我用尽所有青春喜欢过的男人。”
吴大富的回复很简短——“泪花流不尽,不知何来报……”
看着他们流淌在文字里的深情,罗荣敏既嫉妒,也心酸。她问自己:如果他们真的不再继续风流,是否可以容忍他们永不谋面的天长地久?但她用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答案。
此后的每天,吴大富依然准时地在家里赴他们的网上之约,在烟雾缭绕中祭奠他们不死的精神之爱。全然不知坐在隔壁的罗荣敏,百爪挠心的煎熬——她终究不是一个心大的女子,还是不能容忍爱人在自己身边,精神却在另外一个女人那里寄存。她受不了了,自己是个看客,只能看着别人尽情表演,这是最让一个女人受不了的折磨。
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黄昏,吴大富还像平常一样,穿着肥大的短裤,光着肌肉不再结实的上身,给鱼缸换水,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宝贝儿们,换水啦……”罗荣敏不知道为什么,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再看家里的花花草草——一瞬间她怀疑,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他埋伏在家里借以思念小慧的道具?
罗荣敏在吴大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拿起扫把砸烂了鱼缸,拔掉了那些繁茂的花花草草。她本来想打开电脑,指着那一堆堆肉麻的文字让吴大富知道什么叫“捉奸在床”。可是,她没有想到看着他隐忍地收拾残局的身影,她说出来的却是:“大富,我们离婚吧。我并不想看着满室的鱼虫花草,攀龙附凤,我只想要个一儿半女,尽享天伦之乐,可是你给不了。给不了,就不要硬撑了。”
吴大富一下愣在那里,像极了一个拼命向终点奔跑,却被告知比赛已经结束的人。但罗荣敏无法表达关心,因为罗荣敏知道,她已不再是吴大富喜欢的人了,让吴大富重新焕发活力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是她了。爱到深处是不忍,最大的不忍是看着他牺牲的成全。吴大富不快乐,她亦不幸福。所以,她觉得没必要再盲目地耗下去了。
吴大富无可奈何,手里象是捧了一个烫芋,吃不得也丢不得。他离不开小慧,也下不了离婚的决心,如果离婚,他在政界很没面子,会影响他的仕途,所以,他摇摇头,不答应。
可是,罗荣敏坚持说,既然事到如今,缠绵够了,也该歇息了;梦幻破灭了,也该面对现实了,吴大富还是不点头,只摇头。罗荣敏忍无可忍,一纸诉状投入了法院,只要想离,离婚是如此简易的一件事情。法院支持弱方,支持正义的罗荣敏。吴大富不得不到庭应诉,结果罗荣敏胜诉。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慧,对她说了一句话:“有种女人,能把小马哥耗成周润发,有种女人,能把周润发变成小马哥。你肯定是后一种女人。”她没有娇情地祝他们幸福,她已经退出,至于他们能否真的幸福,她想,以后都与她无关了。
小慧听了,欣喜若狂。但说出来的话,竟是大义凛然,咱们都做回君子吧,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啊。原配夫妻感情要珍惜啊,我可没有要大富离开你哟。你自己要离婚,可不要怪我拆散你们。气得罗荣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嘣地一声,她把电话甩掉就走。她是吃了没事干,自找气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