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明眼里,尽管时间很短,但他已认清了吴大富的真面目。吴大富是条“变色龙”,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学会了阿谀奉承,学会了趋炎附势,更学会了自私自利,恣意狂妄猥琐。可他不能跟李大成明说,因为,吴大富是他伯乐相马的成果,在他眼里还是个好干部,李大成一时接受不了吴大富堕落的事实。
不想发生不该发生不能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再痛苦再思量也没什么作用了。不过,李大成认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他采取果断措施,不会酿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剧。这也算李大成没白跑一趟。当晚,他就回城,准备次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交代办理吴大富的调动。
谁知,吴大富的后院已经起火了。第二天,吴大富上班走后,罗荣敏就搬出了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家。新居在一所幼儿园旁,每次路过时,总会想起当初吴大富执意去医院做结扎手术的情景。他说:“这辈子,不想有任何人来分散你对我的爱,分享我对你的爱。”她至今还不怀疑这句话在当时的诚意,只是誓言也有保质期。她难过地假设:如果有个孩子,他们的婚姻是否不会如此容易地一拍两散?但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设,那不是绑架吗?跟强扭的瓜儿有什么区别?
一个星期后,吴大富找到了罗荣敏。幸好李大成高明、果断,把他调整到城郊乡,虽然给了他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党内警告,书记改乡长,表面看奖罚分明,但毕竟是小乡到大乡,还是有明降暗升的成份,如果没有李大成的照顾,吴大富肯定没有这么顺利过关,而且,更重要的是,从此,吴大富要受到了党委书记的监管和内人的看护,再不能乱来了。除了工作需要,每天晚上他必须回家住,乡政府距他的家不过二里路程,完全可以回家住。
李大成还让城郊乡的党委书记给吴大富一个星期的假,以便吴大富好好解决解决家庭问题。并强加给了吴大富一个特殊任务——找回夫人,重建一个更加美好的温馨家园。“火灾”的善后工作不做好,不准回乡上班。
吴大富在李大成面前,老老实实,回答了七个“是是”,立下了八个“保证”。吴大富不由分说地带罗荣敏去了杭州,回到了母校——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浙大”。他们一起去见了曾经的老师,在校东门的路边摊共吃了一碗粉丝煲,甚至在一如当年的月光下,躲在校园浓郁的树影里卿卿我我……那七天,他们马不停蹄地寻找了过去的影子,试图让爱重来,返回原地,梦复月圆。
爱的感觉,的确回来过,但他们怎么可能永远靠怀旧活着?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通过努力就可以达成,但唯独感情,进不得半粒沙子,越尽力,反而越疏离。
飞机在杭州萧山机场拔地而起时,罗荣敏对吴大富说:“你放心吧,离开你我不会寻死觅活……我知道,你尽力了……”她说不下去了。吴大富眼睛红了:“我没有想过离开你。”
“可是,我想离开你了,透过情人的视野,我发现你太有实力。我不想永远和别人明争暗抢,永远危机四伏。我想找个安全性高的男人,四平八稳地过日子。吴大富,我累了。”
吴大富把她搂在怀里,窗外阳光正炽,她的内心却冰冷无比——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爱他,但她对吴大富没信心了,她以为他们的爱已经不能同步了。岁月对于40来岁的男女并不公平——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却在人生的下坡。但吴大富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吴大富又将她直接拉回了他们的家。
进了家门,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用了三年的钟点工打电话:“包大姐,我家发生了经济危机,所以,没法再请你帮我们做家务了。”然后,他在110平方米的房子里,不得章法地忙碌着,并不时吆喝:“老婆,帮我洗一下抹布。”“老婆,过来亲我一下,腰要断了。”“老婆,星期六咱们去花市吧。”
那样的忙碌很有感染力,她眼睛湿湿地看着吴大富,吴大富笨拙而夸张地收拾着这个家。不知何时,吴大富从背后抱住她,轻声地说:“老婆,对不起,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欠你的,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她转身扑进吴大富的怀里,认真地纠正:“你并不欠我,所以不必偿还。除非做这些你真的心甘情愿。”
吴大富边往厨房方向走,边高喊::“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现在特踏实特幸福。”
她想说,我也是。因为此情此景一直是我理想中的家居生活,我渴望这样的岁月永不流逝、青春常在。
自从杭州归来后,吴大富开始严格地朝九晚五。星期六,他拉着她去花市买各种花草,把它们分门别类地安置在阳台、卧室、书房。以前,他反对她养花,说浪费时间,说那是离退人员的爱好,但这次,他相当投入,上网下载了大量养花的常识,经常拉她去与养花人交流经验。很快,一屋的花红柳绿,让原本空荡的家与心都热闹了起来。只要肯做,他总是要比别人做得好——任何事情都是。很快,连花市的人遇到养花方面的疑难问题都会向他求教。后来,他们再去花市,花贩们总是恭敬地送花给她。尽管并非什么厚礼,但她陶醉于这夫荣妻贵的现实生活里。
与养花技艺同时突飞猛进的,是吴大富的厨艺。他从书店买来各种菜谱,用心地改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在测体重时失声尖叫:“大富,我被你喂成肥猪了。”他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挺着明显凸起的肚皮对她说:“别怕,有我陪你一起慢慢变胖。”
是的,他胖了,明显没了往日的风度翩翩,这让她觉得相当安全。重要的是,她愿意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她愿意试着忘记,不去追问他与小慧分手的细节,她愿意享受柴米油盐、花鸟鱼草带来的琐屑幸福。她满足于这平淡的踏实,她以为吴大富也一样,天下的夫妻不都是这样——并不一定一帆风顺地白头偕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