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灵过人的秦三心里面非常清楚,虽然被崔麻子收为义子,但是黑风寨的其他几个头目对他并不待见。只有牢牢抱住崔麻子的大腿,才能在山寨立足。崔麻子眼下受伤下,这是个难得的献殷勤的好机会好。于是秦三顾不上疲劳,衣不解带守在崔麻子床前伺候了一晚上。
天亮时分,崔麻子终于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坐在床前困得正打盹的秦三,虚弱地叫了一声:“三……”
秦三闻声猛地惊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俯身关切地问道:“干爹,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得劲??”说着,他轻轻扶崔麻子坐起身,又细心地在背后垫上软枕,确保崔麻子坐得舒适。
崔麻子脸色苍白:“水……”
秦三连忙倒了碗水过来,服侍崔麻子喝下。
一碗水下肚,崔麻子顿时有了精神,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欣慰,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碍事,只是些皮外伤,休养几日便好。倒是难为你了,一夜未眠地守在这里。”
秦三心中一暖,面上却更显恭敬,“干爹言重了,能为干爹分忧解难,是孩儿应尽之责。只是孩儿无能,未能保护好义父,让您受此重伤,俺心中老觉得不是个事。”
崔麻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拍了拍秦三的手背,“此事不怪你,是那个贱人手太狠。不过,你这一番心意,我崔麻子记在心里了。往后,这黑风寨里,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少了你一份。”
秦三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更加恭顺地点头,“多谢干爹收留俺,孩儿定当更加勤勉,为干爹,为黑风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崔麻子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对了,你去伙房找人给我下碗面,顺便把二当家喊来。”
秦三立刻应声答应,转身快步走出房门,直奔伙房。他迅速找到负责做饭的伙夫,交代了崔麻子的吩咐。他站在一旁,看着伙夫熟练地和面、擀面、切面。趁着伙夫下锅煮面的空档,秦三又去喊醒还未起床的二当家胡恫。
听到大当家醒了,胡桐不敢怠慢,立刻穿衣直奔崔麻子住的地方。
当秦三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崔麻子面前,发现二当家已经坐在床前与崔麻子正在交谈。他恭敬地将面碗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静候崔麻子的指示。崔麻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秦三可以退下了。
胡桐把面条端到崔麻子跟前,一边将马虎和秦三进城买药的过程讲给他听。
“老二,我敢断言,这个小三好好调教调教,将来一定大有所为。”崔麻子吃着面,插话道。
胡桐点点头,脸上却没表现出赞同或否认。这个秦三虽然表面上话语不多,但胡桐隐隐觉得这个孩子并不简单,完全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所表现出的没有头脑和慌里慌张。从见到秦三的第一眼,胡桐就从他的眼神看到一种不寻常的东西,冷静、敏锐,甚至还有一丝冷酷。这种眼神,本应是杀戮多年的土匪和那些从战场上滚过来的老兵所具备的,莫非这秦三真像崔麻说的那样天生就是块当土匪的料?
“老二,这次潍县的那些丘八追击马虎他们,这件事儿你怎么看?”崔麻子把空碗递给胡桐,抹了抹嘴问。
胡桐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也纳闷,按理说不应该啊!马虎也不是头回进城,咱黑风寨也从来没有跟当兵的有什么过节。莫非是潍县新换了什么当官的,想要立威,才故意找咱们的麻烦。”胡桐眉头紧锁,分析道,“不过,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会烧到咱们这种偏远山头上的山寨来。除非……”
“除非什么?”崔麻子倾身向前,显然被胡桐的话勾起了兴趣。
“除非马虎他们被仇家认出来了,或者马虎在城里惹到不敢惹的人。”胡桐沉吟片刻,接着说道。
崔麻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烦躁:“马虎这小子,我一直看着他长大的,虽然有时候贪杯好色,但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这次进城也就是去买些药品,没道理会惹上麻烦。”
“那就奇怪了。”胡桐揉了揉太阳穴,把碗放到床头桌子上,“不过大哥请放心,我已经派了兄弟下山打听去了,同时加强了山寨的戒备。如果潍县专署真想对黑风寨来真格的,咱们也应当早有准备。”
崔麻子点点头,对胡桐的安排非常满意。胡桐是山寨上唯一念过书的人,而且足智多谋,是黑风寨的军师,一向深得崔麻子信赖。
“对了,那个小贱人呢?老子要活剐了她!”崔麻子想起刺伤自己的新娘子,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在跨院关着呢,这两天被兄弟们折磨得够呛,要死要活的!”胡桐顿了顿说,“大哥,我觉得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别再追究了别。”
“啥?老子被捅了一刀,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却要放过那个小贱人?不行,不能就么便宜了她!”崔麻子甚是恼火,眼珠子瞪得溜圆。
胡桐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咱们先坏了规矩。按照江湖规矩,只要交了赎金,咱们就要把肉票原封不动地还给人家。你想啊,那丫头还没过门就让咱们抢过来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您已经拔了头筹,这两天又被兄弟们轮番折腾,就算放回去,我估摸着也没活路了。何况,还有一千大洋摆在那里,咱们犯不着跟大洋过去。再说了,如果咱们把肉票撕了,这事传扬出去,以后再绑票,谁还敢拿钱赎人?”
崔麻子听罢,眉头紧锁,沉思了片刻。他虽然性情火爆,但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胡桐的话不无道理,江湖上的规矩他自然也懂。他深知,若是撕票,确实会坏了黑风寨的名声,往后绑票的买卖就难做了。
“好吧,就依你的。”崔麻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语气中仍带着不甘,“不过,这口气我咽不下,你去告诉兄弟们,想快活的今晚上抓紧时间。明天就是交赎金的日子,这事儿你去办,我不想再见到她那张脸。”
胡桐领命,知道崔麻子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但心中怒火未消,便小心翼翼地应承下来。他走出崔麻子的房间,心中盘算着如何妥善处理此事,以免给黑风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胡桐来到关押新娘子的跨院,透过窗户,只见那女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她的眼中已无往日的锐气,只剩下恐惧和绝望。胡桐吩咐看守的两个喽啰:“你们两个把眼睛睁大了,不能让肉票出现任何意外。如果她寻了短见,一千大洋就没了着落,看大哥怎么收拾你们!”
“二当家放心,俺们保证把人看紧了!”两个喽啰连忙答应,其中一个试探着问道:“二当家,方才几个兄弟都来过,这小媳妇儿长得真不孬,俺们今天是不是也能快活快活?”
胡桐闻言大怒,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眼睛瞎了?没看到她都折磨成什么样了?今天晚上给她弄点吃的,不准任何人再进房间一步!出了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小喽啰白白挨了一记耳光,却不敢反驳,捂着火辣辣的脸点头称是。
一夜无事,天亮时胡桐挑选了几个精干的兄弟,每个人都配备最好的火力和快马,准备下山拿赎金。他先是让人给新娘子做了顿可口的饭菜送过去,但是新娘子经过这几天的虐待,早就精神崩溃,根本就没动一筷子。
胡桐只说了句:“不吃算了!”接着派出两个人提前下山,到黑虎沟附近侦察。然后又让人套上马车,把新娘子塞进车箱,这才慢悠悠下山往黑虎沟方向赶去。
刚到山脚时,秦三骑马赶了上来。
胡桐眉头一皱,问道:“小三,你来干嘛?”
秦三回答道:“干爹让俺一块儿去,顺便再弄身衣服。”
胡桐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又挥挥马鞭大声命令众土匪:“走!”一行十几个人簇拥着马车沿着弯曲的山路赶往黑虎沟。一路上胡桐暗自盘算,大家洼盐场的老板曹掌柜与政府官员多有牵连,这次绑了他的新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天近正午时,一行人抵达黑虎沟附近。提前侦察的两个土匪过来报告,没发现任何异常。
胡桐点点头,催马而行来到交易地点。看着狭长的山谷,胡桐心里面总有些不坦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命令几个枪法好的兄弟分别攀上两侧的沟沿,以防不测。
终于,山谷另一头出现了四五个身影,急匆匆赶了过来。离近了,胡桐看清了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体瘦削,眼睛却特别有神。
那人是打量了一番,接着来到胡桐面前,一抱拳朗声问道:“请问,可是崔大当家?”
胡桐也不还礼,一手勒着缰绳,胳膊压在马脖子上,俯身说道:“我们大当家没来!你是什么人?”
中年人不慌不忙地答道:“在下盐场的管事,今天我们掌柜的委派我来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