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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桃花源

2017-02-15发布 9817字

我决定朝棍子说的那条不知去向的地方走去,我不想再回到那个万人坑,也不想再爬回地宫。我的直觉告诉我,未来不可能再回到地宫了,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火蛋似乎知道路一样,径直朝那条路走了进去。那是一条长长的地洞,一开始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到了后面,就完全是天然的天洞。一个接着一个,火蛋在前面探路,我有一种感觉,火蛋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或许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所以它才能突破生命的极限。我突然想起,好像我们村的长寿老人特别多。我听我爸还说,村里曾经有一个一百一十五岁的老太太。不过,我并没有亲眼见到,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

走到后面,我完全搞不清身在何处,只是跟着火蛋走。走着走着,似乎到了尽头,前面是漆黑一片的洞壁。再也找不到出口,我一走神,连火蛋都不见了。

“汪汪!”对面传来火蛋的叫声,我往前走两步,发现这声音竟然是来自洞壁的后面。正想着,火蛋从洞壁的下面钻了过来,用瓜子扯我的裤腿。我趴下来一看,山洞下方有一个洞,黑乎乎的,要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火蛋又钻了进去,我看了一下,收个腹还是可以钻进去的。

我把枪跨在肩上,又收了收剑,往里一钻,还真钻得进去。钻进去,就闻到一股不同的气息,猛爬了数下,眼前一下亮起来,我这才知道,我闻到的是清新的空气。

当我钻出洞时,感觉就从深海中浮出了水面,又像是从噩梦中醒来,然后看到阳光洒在窗台上。

眼前一片开阔的谷地,四面是陡峭的山壁,我正站在四面大山围成的谷底。但这里并不阴冷,反而让我有置身仙境的感觉。眼前是绿油油的草地,有一条小溪从山脚流出,蜿蜒着穿过一片桃林。

回头看了看那个洞,它完全覆盖在一片绿藤后面,就算凑近看也未必能发现。

火蛋在我前面蹦蹦跳跳,追着两只极其艳丽的蝴蝶。地上铺满了桃花,另一半的桃花还挂在桃枝上,我记得桃花都是在三四月开放,这都已经是夏天了,怎么这桃花还在盛放?是我穿越了时空,还是桃花违背了时间的规律。草地上跳动着不少的蚱蜢。我小时候经常抓这种小虫子玩。

走过桃林,是一片水田,里面如杂草般生长着稻谷。一堆杂草的后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扒开杂草一看,下面流着溪水,虽然有些残破了,但这绝对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灌溉渠!

这里有人!

“火蛋!”我叫道,火蛋从桃林里钻出来,我带着它爬上一个山坡,在山坡的另一边,在一片开阔地上,我看到了四座房子。

房子是木头做的,不是我们常见的明清结构的,反而有点像日本人的木房子,而日本人的木房子很多都是学中国唐朝。那这是唐朝的木房子?那就太夸张了,因为中国现在仅存的唐代木建筑房子只有四座,全在山西,而且全是宗教建筑,三座佛殿一位道教建筑。

房子没有关门,我轻轻推一下,门就开了,迎面扑来淡淡的香味,我以为房间里种了什么花,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家具,上面布了厚厚的一层灰。我用手擦了一下,里面露出奇怪的花纹。我连忙用手袖猛擦了一下。

家具露出丝绸般的色绎,这是金丝楠木!我把房间里的木头都擦了一遍,竟然全部都是金丝楠木的,我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我用力擦了一下柱子,柱子同样像显露出金丝来。我激动得有点发抖了,金丝楠木的柱子,这是皇家才能用的。普通人甚至官员用都算僭越。当年和大人和坤倒台,列的二十条大罪,没有一条是贪污罪反而有一条是使用金丝楠木建房子。可是,这明明是一个民居。

一个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产生,我摸了摸木质的墙,没有出现金丝的纹路,却透着淡淡的药香。我拿起剑削去外面的木皮,里面像金子一样的纹路露了出来。

这整个房子都是用金丝楠木做得!这是什么样的土豪才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似乎看不到出口的地方用这样昂贵的金丝楠木。要知道,到了清朝金丝楠木就特别少了。乾隆皇帝没有足够的金丝楠修大殿,就借着给明十三陵翻修的名头,改大换小,从明朝的皇陵里撬了一些金丝楠出来。

我又跑到另外数个房间,每个木屋都是用金丝楠木建成的,最大的一间,有一个厅房,旁边有两个小房间,里面摆着床,床上摆着棉布,花样极为古朴,至少是明以前的样式,这样的布料在开放的空间,往往会碎成粉末,如同我在万人坑所见的秦军军衣,而这些布料颜色依然鲜明。

我激动极了,就像一个贪吃的小孩子闯进巧克力工厂,这里随便撬一根柱子都能让我发一笔财,搬一个家具就能让我舒服过上数年。

我激动得一一估这些房子的价格,差点忘了我还要去找未来。直到我听到火蛋的叫声。

在那个厅边的小房间里,火蛋正对着一个凳子叫,看我进来,绕着我转了两圈,又冲着凳子汪汪叫。

我蹲下来看了一下,凳子也是用金丝楠木做的,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让火蛋这么兴奋的,它长得又不像狗粮。

“走,火蛋,却别的地方看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说道。

火蛋却一动不动,朝着凳子叫,又用爪子挠,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古怪?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还真看出来了,凳子上面好像特别的厚,我又摸了一下凳底,却没有那么深。有夹层?我用手敲了一下,声音轻脆,果然里面是空的。我左右摸了一下,在凳角摸到一个突出的东西,我用手一拔。凳面突然缩了进去,露出一个洞来。

里面摆着一个帆布包,我愣住了,包的样式就跟我小时候背的书包差不多,外面绣着一个巨大的红五角星。

我迫不及待打开包,里面是一个油纸包的东西,只是一片小小的东西,看了一下,竟然是一颗牙齿。我又翻了一下,里面有一枚铜质的印章,中间有“抗战英雄“四个字,外面一圈“第八路军抗战伤员”。还有一卷长布,应该是以前用来包扎伤口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笔记本,上面包着一层蓝布,上方印着“学习日记”四个大字,书脊还印着“革命大学”四个字。下面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八个字,看上去,好像是老人家的笔迹。书脊写着两个字:田俪。字迹娟秀,应该是日记本的主人。

我不由自主打开了日记本,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上面已经有些斑驳,数十个穿着军装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特别打眼,因为只有她是女兵。

很可能,她就是笔记本的女主人。这个女兵我总感觉特别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我把照片收起来,仔细看上面的字。字写得有点小,但写得很秀气,虽然是繁体字,但看起来并不吃力。满满当当的数十页几乎写完了,仅剩下后面数页是空白的。

我坐在地上,一气把日记看完,浑身冒汗,想了一下,我把日记本又装回袋子,放进那个木凳暗格。火蛋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我走出木屋,叫着火蛋的名字,把另外三座木屋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火蛋的身影。我爬到这里最高的地方,朝东南边望了一眼,小溪一直延伸到那里,然后消失了,那里应该有一个地下洞。阳光很足的下午,野花满山坡,但我却感觉那个方向有一种极为阴冷的感觉。

“火蛋!”我大声叫着,终于听到火蛋的叫声,我跟着声音走过去,在一片灌木丛后面发现火蛋。火蛋全身湿透,正在那里甩头,看到我过来,朝着小溪边一串叫。我一看,竟然有一个人半趴在溪边,半边身子还泡在溪水里。

看身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油爷,我抓着枪走过去,那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把他翻过来,奇了怪了,这是一个中年日本人。我之所以马上认出他是日本人,是因为我在棍子给我看的照片上看到过他,就是跟未来靠得很近,按棍子的说法,很暧昧的那位。我摸了一下他的鼻子,没气了,但摸摸手还是温的,我把他拖上来,病人比活人重,死人比病人重,光拖他就出了我一身汗。我把他摆平,按压了一下胸口,这个我也不太懂,看电视上讲的按了数下,对方跟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我想到,这个按胸好像要跟人工呼吸一起来做。

如果给未来做人工呼吸,我义不容辞,可给这个日本中年男人做人工呼吸?我犹豫了一下,火蛋猛地冲上来,伸出舌头在他脸上猛舔。得,是死是活,看这狗的吧。

我正想着,这小日本猛地挺起身子,把火蛋吓得一跳。这老小子跟疯了似的,爬起来就跑,我一看他跑的方向,正是溪水消失的方向。

“你找死啊”我吼道,可这日本人压根就不听,我这才想起来,这日本人大概听不懂中文,但我对日语了解也有限,也就会两句八格牙鲁,莫西莫西之类的。

想了一会,我冲着那人猛喊“八格牙鲁!八格牙鲁!”

这小日本似乎跑得更快了,连狗都撵不上。我就更不用提了,一下被拉开好远。跑了一会,火蛋终于快赶上了。突然这人也不跑了,狗也不追了。人傻傻的呆在哪里。火蛋对着前方狂吠,却不敢往前。

我心里一慌,“火蛋,快回来!”

话音刚落,火蛋跟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跑,日本男人也近乎癫狂一般往回跑,嘴里狂喊着什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追一条狗。紧接着,在他们的背后升起一团灰蒙蒙的东西,像麦地里烧桔杆起的烟,很快就把天空遮去了一半,一阵让人颤抖的声音响起来,如同二战时期战斗机的声音。

“蝗虫!”我看清了那遮去半边天空的东西,一只蝗虫是可以捉来玩的蚱蜢,一盆蝗虫可以做一盘好菜,像这样满天的蝗虫那就是灾难。中国的历史上几乎每隔七八年就要来一次大的蝗灾,汴州的城门曾经被蝗虫堵住,人都过不去,拿炮轰开之后,不过一会,蝗虫又把洞塞得密不透风。

这些蝗虫什么都吃,甚至吃人。

“快跑!”我大喊,但火蛋是狗听不懂,日本人也听不懂。

“快走!”我对火蛋招手,火蛋嗖的一声就越过了我,头也不回的就往木屋的方向跑了。

“我靠,你还有点狗德吗!”我吼了一声,听到一阵惨叫,回头一看,日本人倒在地上,身上遍布着蝗虫,他双手抱着头,不停打滚,鬼叫连连。

让你狗日的跑到我们中国来偷东西,知道中国宝贝不好捞了吧。我看了看火蛋,这狗跑得没影了,咬咬牙,我端起枪,朝那日本人冲了过去。

这小日本不能死,我还要逼供他呢,未来到底是他们的导游还是他们的头!

我端起枪,扣动扳机,却没有反应,难道又是一把破枪?这太坑爹了!突然想了一下,我好像没有拉保险。什么事着急什么事就干不好。我连忙拉开保险,一扣扳机,子弹哒哒哒打出去,真跟我的机械键盘打字声音一样,后座力也不是很大。

一串子弹打了出去,蝗虫群被打出一个洞,日本人身上的蝗虫少了一点。

有效果!

我继续扫射,蝗虫群似乎知道这枪的厉害,嗡嗡着盘旋升空。

“你他妈起来跑啊!”我冲着日本人太喊,结果日本人一动不动。我跑过去一看,这脸都被啃得像弹药坑了,十有八九已经光荣了。没想到这蝗虫战斗力这么强。算了,我已经尽人力了,这日本鬼子是阎王要收,谁也留不住。我掉头要走,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我回头一看,这日本人正抓住我的裤腿,嘴皮子嘟囔着什么。像在喊HELP!鬼子皮真硬,竟然没死!

“大哥!你别抓我啊,你要想活,你自己站起来跑,我给你断后也行啊,可你要拉着我,咱俩都得死!”也不知道这鬼子是听不懂,还是存心要拉个垫背的,手抓住我不放。

“我去你大爷!”我怒骂一句,翻过身来,把他扛在我背上。“老子看在未来的面子上!”

我扛着他猛跑,这小日本死沉死沉的,一直还在说着什么。刚被枪扫开的蝗虫又扑了上来,我回头一个扫射,咔的一声,一弹夹的子弹已经被我打空了,蝗虫群俯冲下来,遮天蔽日。我连忙弯腰取下空弹夹,手慌脚乱换上新弹夹,冲着眼前的蝗虫一阵猛射。蝗虫哗哗往下掉,可这高射炮打蚊子也不是个事,这一弹丸也就三十发子弹,棍子也就给我了三个弹丸,就算我是神枪手,一颗子弹消灭十个敌人,也不消灭了这万分之一。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朝着蝗虫群扫射一下,不敢按着不放了,稍一放松,十多只蝗虫就扑到我身上,被咬的感觉就跟针扎一样,我也管不了了,掉头就跑。

日本人在我耳边说个不停,我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日本人掉在地上滚了数圈。

“你能不能抓牢点!”我跑过去,“快,爬到我肩上来!”

日本人却一动不动。

“我操,你连自己翻个身都不愿意!老子又不欠你的。”我骂道,俯身抓他,一抓还抓不动。一看,日本人一手抓住地上的野草。

“你不跑啦,那行,不是我不管你啊。”我掉头就走,日本人又猛抓我的裤腿。

“你大爷的,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被这日本人折磨哭了,身上又飞过来一堆蝗虫。我不知道我的脸是不是也被咬成大麻坑了。

日本人一手抓住我的裤腿,一边喊着什么。

他想跟我说什么?我突然想到。我凑上去:“行,你有什么遗言你跟我说, 能办的我一定办!”

“救……救未来,她被……”这日本人突然说起中文来。

“什么救未来,未来怎么啦?去哪救?”我大急,可这日本人又呱呱说起鸟语来,看来没过中文四级。这小子一只手微微指着前方,我一瞅,那不正是溪水的尽头,蝗虫群升起的地方?

“未来在那里?!”我问道,一回头,日本人抓我的手松开了,头歪向一边。这日本人终于归天了。可他丫的压根没说清楚啊。

我摇了摇他两下,“你说明白,未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一动不动,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只好爬起来跑,没跑两步,蝗虫群跟索命的一样紧追不放,我朝后面猛来一梭子。离木屋还有数百米,就剩最后一个弹夹了。也没看到火蛋的影子,我在考虑要是活下来,是不是弄个狗肉煲吃了。

蝗虫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对着后面一顿扫射,只见蝗虫越来越多,大半的天都被遮住了,我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蝗灾,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留,现在才见识了它们的厉害。那片野稻田已经被他们吃秃了,远处那个日本人身上布满了蝗虫,也许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一副骨架了。

咔哒一声,子弹打光了,没有子弹的枪还不如烧火棍,我把枪朝蝗虫一扔,抽出剑。可这剑打蝗虫还不如高射炮打蚊子。蝗虫跟雨点一样朝我扑过来。看来我得光荣在这里了,我没想到,我竟然是被蝗虫吃掉的,这肯定是因为我以前吃过两顿油炸蚱蜢。

“哒哒哒……”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我抬起头,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棍子,我就知道你够义气,不会丢下我!”我说道,又听到汪汪声,火蛋也在旁边,在蹦右跳的,原来这狗是去搬救兵去了!我感动得快哭了。

人是好人,狗是好狗!

“别磨蹭了,我只有两个弹夹,我们要冲到木屋那里去。”棍子挺严肃的。

“我说你大爷的,怎么这么抠馊馊的,不要钱的也不舍得多拿两个!”我怒道,这两个弹夹怎么够。

“半路上用掉了。”棍子说道,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破了数个洞。

“你怎么也中招了?碰上什么玩意了,是不是女流氓?你这衣服都快被撒碎了。”

“你还耍嘴皮子是不是?最后一个弹夹了!”卡的一声,棍子换上新弹丸。可蝗虫似乎适应了枪声,除了被打中的蝗虫落下来,其他的蝗虫还是不管不顾的扑过来。

我还能挥剑挡一下,火蛋则被咬得又跳又叫。

“快走!”棍子吼道。

“走个屁啊!你别逞强,老子可不想替你捡骨头,你赶紧想办法。”我冲到棍子背后,背靠背,他的枪还能挡一会,我的剑就真的是假把式了。

“火蛋呢?”我注意有一会没听到火蛋的声音了,只听到“扑通”一声,我一看,火蛋一头扎进了小溪了。

我靠,人的智商活活被狗碾压。

“跳到河里去!”我猛挥了两下,冲开一条道,低头猛跳起来,脑袋撞上飞行的蝗虫,跟撞在小石头上一样。好不容易看到水面,把剑一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烦人的轰炸声终于没有了,过了一会,我浮上来,棍子正朝我大喊。

“怎么憋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淹死了。”他还在岸边,枪也不响了。估计是弹尽粮绝了。正拼命挥舞手中的铁扇子赶蝗虫。

“你傻站着干什么?跳河里来啊”

“我不会游泳!”棍子喊道。

我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万能的棍子竟然不会游泳。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上帝只会制造人,不会制造超人。

“你丫怕什么,这水淹不死你。”我站起来,水只到我的胸口。棍子一看大喜,连忙跳了进来。不一会从水面冒出来,水面上飘着一层蝗虫,个个嘴朝下,专等我们下来呢。

“我靠,这蝗虫成精了,还会游泳。”我大叫。

“蝗头靠腹呼吸,淹不死的。”棍子在我身边喊道,被咬得实在忍不住就沉到水里,憋不住了又冒上来。

“你快想办法啊!”我喊道,“有没有什么法术快拿出来!”

棍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冲我喊道:“对,吹!快吹!”

吹?我莫名其妙,鼓起腮帮子吹了一下,倒真有一只蝗虫被我吹偏了,不过,更多的蝗虫落在我头上,我猛地又往水底一潜。

“吹你的大头鬼!你以为我是吹风机啊!”我再次浮出水面,火蛋在不远处浮浮沉沉,汪汪叫着,至少还没死。

“不是,吹埙!吹埙!”棍子拼命比划,我终于听懂了。

“吹它有什么用,棍子你能不能想点有用的。是不是想着交代了,让我吹哀乐?”

“快吹!”棍子吼了一声。吓得我赶紧从身上摸出那只三孔埙猛吹了一口。

一阵远古般悠扬的声音响起,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追着我们不放的蝗虫似乎有点怕这个声音,纷纷从我们头上飞开了。

我大喜,“棍子,真的有用啊。啊……”

我刚停下来,蝗虫又扑了上来,狠狠咬了我一下。

“别停!继续吹!”棍子喊道。也不用棍子指挥,我猛吹了起来。真邪门了,这蝗虫听了这埙声,真跟听到鬼叫一下,一下就散开了。

“灵运,你看!”棍子往溪流上面一指。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黑绿黑绿的。再一看,吓我一大跳。

“这么多蛤蟆!”

只见溪面上漂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蛤蟆,把溪水都挤满了,溪面就像一个起着无数疙瘩的绿布,正迅速朝我们涌过来。

“这下死定了!不是被这些蚱蜢咬死,就是被蛤蟆弄死,棍子,你有没有子弹,给我来一下痛快的……我靠!”我吼着,一只拳手大的蛤蟆突然跳到我头上,踩得我往水里沉了一沉。

“赶快爬上去。”棍子一指岸边。

我奋斗朝岸边游,再不游过去,蛤蟆群得把我们踩到水底去。好在溪水并不宽,连游带扒总算上了岸。

我滚上岸,回头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那些蛤蟆从水中纷纷跃起,就像一枚炮弹一样弹向半空,长长的舌头伸出,一拉把一只肥大的蚱蜢卷进了嘴里。草地上同样布满了蛤蟆,它们跳动着,捉食天空的美餐,对我们不管不顾。

“趴下!”棍子喊道。我赶紧趴到地上,头朝下。成千上万的蛤蟆从我身上蹦过去。就跟有无数双手在按摩一样,要不是想着那些是看了让人恶心的癞蛤蟆,还真挺舒服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一分钟,身上再没东西蹦跶的感觉。我翻过身来,棍子站在我旁边,朝着溪水尽头望去,蝗虫不见了,蛤蟆也不见一只,要不是地上残留有蝗虫的残肢,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火蛋则趴在地上伸着大舌头,估计吓得够呛。

“棍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一个人走的!”我走上去,猛拍了一下棍子,“对了,这蛤蟆怎么回事?是我的埙声引来的?你怎么知道?”

棍子看了我一眼,带着鄙视的表情,“你真是写稿的,你怎么运营你的公众号?有粉丝吗?那些粉丝不会都是亲戚粉朋友粉吧,是不是不关注就要断绝关系威胁来的?”

“这哪跟哪,我的粉丝都是铁粉!喂,你说正经的行不行?到底怎么回事!”

“壁画。”棍子说道,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大爷,棍子,我说你能不能别跟算命先生一样,咱这不是按字收费,你多说点会死啊,什么壁画?壁画……”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说是那地宫里的壁画?!”

“你笨得还有药可医!”

“谢谢夸奖!”我说道,我这才记起在壁画上曾经看过这一幕,满天的蝗虫,然后一个人吹着什么东西,难道他吹的就是我手中的三孔埙?可是,总不能说有人穿越时空,看到了我刚才神奇的表演,然后把这一幕画到壁画上吧。

这也太扯了。我又仔细看了看我手中的人面埙,除了样子有点怪,没什么特别的。

“这东西能召唤蛤蟆?这不科学啊。”我不敢相信这个小小的东西有这么大的魔力,这太乱力怪神了,居委会大妈要是听到我说这件事情,说不定马上拨打110报警了。

“知识分两部分,能解释的叫科学,不能解释的,世人称之为宗教迷信。”棍子说道,“这也不是科学不能解释的,埙能召来蛤蟆,极可能是声音。”

“声音?这声音没啥特别的啊。”我又吹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啥动静也没有,难道这群召唤兽吃饱了,不想听从召唤了。

“人听着不特别,但动物不一样。人的声音频率在20-20000赫以内,就算歌唱家也不过听到40千赫的声音,你知道海豚吗?它们可以发射高达300千赫的声音,然后根据反射回来的声音分辨出不同的鱼。那些超过我们听力的声音叫超声波,超声波对于我们像空气一样,但对动物就像说话。有动物学家就认为,我们跟动物不能交流,不是因为我们的语言不同,更可能是我们的频道不同。就像这个埙发出来的声音,我们听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或许蛤蟆能听到。”

棍子说道,难得他一气说这么多,搞得我都有点接收不过来。

“这么神奇!”我不得另眼相看这个人面玉埙,说老实话,我还想着要真缺钱了,把这拿到黑市当玉器卖掉呢。看来,这不仅仅是古玉,还是一个国宝。这得值多少钱呀?绝对发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人听不到那些声音,可人怎么制造这种可以发出超声波的东西?”

“这些就是老祖宗的智慧了,墨子的四术里有通灵术,道家有驱兽术,阳阳师也有通灵之术,古代的传说里,那些传奇的人物都有驱使野兽的能力。说不定,他们就掌握了这种跟动物沟通的技术,只是这些东西都失传了。”棍子说道,“或许,你们农家就掌握了跟昆虫沟通的技能。农家最重视传播之术,病虫防治之术,如果真有通灵这样的技能,农家能够沟通昆虫倒不奇怪了。”

我这辈子都没种过田,棍子已经把我归为农家了。如果真像棍子说的,我们家真的是在守护先秦百家的典籍,又真的是秦朝时传下来的农家传人,那我真可能是农家的弟子。可是我爷爷我爸怎么一点也没提,也没传我一点农家绝技啊。这人面三孔玉埙就算是我农家的传家宝吧!

我打定主意,多少钱也不卖!

我把人面玉埙收起来,又听到火蛋的叫声,一看,火蛋正围着那日本人叫唤,日本人的脸都快成骷髅了。我跟棍子讲了一下这个日本人,想了想,关于未来那部分,我忍住了没说。

我找回我扔在溪边的秦王子剑,想了一下,放到一边。回到木屋,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一把青铜锄头,这玩意也算是文物了吧,但任何文物一开始都是工具,我就让它回归本能吧。用这青铜锄头,我挖了一个浅坑把日本人埋了,虽然这小子到中国来不干好事,但他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让他暴尸野外,不是咱中国人的待客之礼。歌里唱了,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可猎枪放倒敌人,该埋的还得理。挖的时候,我也是提心吊胆,这青铜锄头也算古董了,要是挖断了,岂不是破坏文物?要是别人知道我是为了一个日本人,说不定要骂我汉奸。

搬尸体的时候,我搜了一下他的身体,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在他的脖子上取下一个链子,下面挂着一个猪头玉符,这种东西我倒是很少见,应该是先秦的东西,那肯定就是中国的东西,先秦时期,日本人还生活在混沌当中呢。我收了起来,也算文物回流。

棍子也不帮个忙,先是在木屋里转了半天,大概也被那整幢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房子惊呆了吧。然后又跑到外面看了一会,不一会对我招手,“灵运,这些以前都是什么?”

我走过一看,棍子蹲在那片野稻田里,不过,那些野稻被吃得都只剩下根了。

“野稻。”我说道。

棍子连连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不就是些大米嘛,最好的泰国大米十块一斤,五百块够买一百斤。”我给他算账,招来棍子的白眼。

“这是野稻你知道吗?”

棍子絮絮叨叨,把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我们中国人一万年前就开始培育水稻了,经过长久的训育,终于有了我们常见的水稻,不过这种水稻在培育的过程中丢掉了大量的优质基因,比如抗病虫以及杂草,甚至还丢掉了一些高效营养基因和高产优质基因。

袁隆平就曾经用野生稻做出了杂交水稻。但杂交水稻很难得,在江西曾经发现一种野生稻,是分布最北的野生稻,被称为“植物大熊猫”。要是把眼前这些野生稻弄出去,绝对能够震惊世界。

“没想到这些杂草这么有价值!要知道,我拼死也要护上一两株,为解决全世界人民的吃饭问题贡献力量!”我一拍大腿,大为惋惜。“不过,在这之前得想办法解决一下我们的吃饭问题,棍子,你的日本小罐头还有吗?”

棍子摇摇头,“没有了,全扔在半路了。”

原来,棍子在那个土匪窝里进行了深刻的灵魂斗争,最终,他深深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抛弃战友的行为是可耻的,自私自利的。狠斗私念一闪后,他迷途知返,最终决定前来找我,跟我一同战斗。没想到,他时运不佳,大概没有火蛋引路,走错了道路,碰上了我曾经碰到的耗子群,要不是他手里还握着枪,只怕早被耗子啃光了。

靠着枪,他才杀了出来,最后总算走到了我爬过来的山洞,正找不到路时,听到火蛋的叫声,这才找到了出口。

“这里肯定出问题了。”棍子说道,“蝗虫、癞蛤蟆,还有耗子,这些东西跟疯了似的。肯定出了什么事。”

“这还能有什么事?动物本来就群居的,集体出来搞个活动有什么反常的。”我说道,突然想到什么,“难道要地震了?”

但我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中国有数条大地震带,但湖南不在地震带上,数千年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地震。这一点在马王堆上就得到过验证,当年发掘马王堆,从里面挖出了一个漆鼎,漆鼎里装着水,水面上浮着一个藕片,颜色鲜嫩。考古人员在搬动这个漆鼎时,不小心摇晃了一下,藕片就消融在水里,这说明长沙这个地方已经数千年连轻微的震动都没有。

“不是地震,肯定是什么其他原因。”棍子一脸困惑。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棍子,我看到你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