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金鸡杀人 1

自从后地河发生了死人柱子后很少有人再去了，就连摆放工具的破屋子都很少有人去，就算是拿劳动工具也得是在白天几个后生结着伴去，而且还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后生。没发生死人柱子的时候人们没觉得这里多阴森恐怖，可出了这么多蹊跷的事就算再大胆的人喝了酒在这里走夜路也得掂量掂量。哪怕白天在后地河桥上走总觉得后背上似乎有很多眼睛在盯着，让人后背发凉。到了晚上后地河更是莫名的阴森，仿佛这一片的黑夜要比其他地方的黑夜更黑，就是白天这里的温度也比其他地方的温度要低，其实这就是人们心里作用。

不过从外地来的道人却不知道这些，他觉得自己是仙家，到那里鬼神也不找，只要有地方住就好。他来这里本来就是降妖除魔的，当然了主要是为了赚点钱花花。

尽管后地河属于后寨村，但自弟弟黄虎走后，黄猛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就是赶大集他都绕着弯的走。倒不是黄猛害怕，而是他害怕走到后地河桥上回忆到自己弟弟被封在臭泥巴里面的样子，尤其是表情依然的历历在目，每次想到弟弟都会想到弟弟长着的嘴巴和永远都闭不上的眼睛。

黄猛一百个不愿意来后地河，这次是没办法，他要带着老道士在这里住。

黄磊和李建明也知道黄猛的心思，所以他俩一同陪着黄猛和道士来到了这里。

再次来到这里黄猛觉得心里的疙瘩稍微放开一些了，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这个功劳当然是属于汤文静的。这时候才刚刚到下午，按点来说是下午两点多，所以不用怕什么，在后地河零星还是有几个人活动的。

醉醺醺的道士嘴里说着胡话，看到后地河后他笑了笑说：“这是个好地方，是个好地方。”

黄猛心里想：你是没看到过不好的所以觉得是好地方，可是你要看见了经历了你就知道了到底好不好了。

出乎意料黄猛、黄磊和李建明在后地河的屋子旁边，看到了手吊在脖子上的玻璃花。他似乎知道几个人要来似得，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看着几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黄猛走到玻璃花跟前，玻璃花并不看黄猛，他只是撇着嘴看着道士，而道士也歪着脑袋看着玻璃花。

黄猛想：这俩人难道认识，这道不同志不和的不至于打起来吧。

李建明乐呵呵的看着玻璃花吊在脖子上的手臂说话了，他也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他说：“老叔你的手怎么弄的？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老道给你打的。”

黄磊笑着说：“玻璃花老叔，你要打老道一顿还是咋，要打赶紧趁着道爷已经醉了。”

老道士眯着醉眼很轻蔑的看着玻璃花说：“哼！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人作恶多了就知道后果了，都等着看吧。”

说完他也不看玻璃花只是定定的看着后地河桥，表情很是鄙视，似乎眼前根本就没有玻璃花这个人一样。

玻璃花看着道士轻蔑的眼睛也说：“不知道不可活是什么意思啊，是谁不可活啊，这位道友能不能说出来啊，最好是能说明白，把事说透了。”玻璃花的最后一句话说的特别重，仿佛知道这道士什么事情一样。

黄猛不说话他只听着，这两个人云里来雾里去的对话，说明两个人肯定有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黄猛又想：有点意思，这老道才来村子居然就和玻璃花交上了梁子，如果不是之前两个就认识，那肯定就是这几天认识的，而且肯定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有关，先看看再说吧。

想着黄猛就试探的说：“道爷你和老叔认识啊，玻璃花老叔在我们村可是半个神仙。”

那道士眯着眼睛说：“是不是神仙可不是看一两件事就能下结论的，就说这黄坟子岗上和死孩子山上的.......。”

话没说完就被玻璃花就打断了，他说：“好，这位道爷你牛，不过我觉得我们村的事，可没那么简单啊。还是那句话，这片地可非同寻常啊，道爷在这里住可要注意安全，这里以前埋过一个懂驭虫术的后生啊。”

那道士听到后半句话忽然睁大了眼睛，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紧张，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玻璃花说：“你说懂驭虫术的后生？那后生死了？怎么死的？”

玻璃花听到“哈哈”一笑，背起手走着四方步离开了，走了几步他扭过头来说：“道爷，走好。”

黄猛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俩到底是什么渊源，怎么还和死孩子山、黄坟子岗有关啊，甚至和死掉的货郎都能扯上关系。

见道士和玻璃花之间出现了尴尬之色，聪明的黄磊就说：“这个，这个，先让道爷进去休息吧，毕竟是远道而来啊。”

李建明扶着道士说：“道爷你真的不怕，这里之前真的埋了一个会说畜生话货郎啊，是外地来的呢。”

黄猛听到道士说死孩子山，就知道道士肯定明白死孩子山上发生的事情了，可是这个道士是外乡人，又是刚来怎么就知道的呢。还有为什么玻璃花会阻止道士说死孩子山上的事呢？

黄猛试探的问：“道爷知道着死孩子山上的事儿，不然的话给我们讲讲吧，我们都觉得新鲜呢。”

道士却不说话了，他表情似乎有点悲伤，他叹了口气说：“唉！人非人，道非道，人是人，道是道。”

李建明和黄磊听着道士说的话，又看着道士忧愁的表情心想：可能道士喝多了开始感慨了，要么就是和玻璃花斗嘴输了心里不痛快。不过黄猛却不这么想，他知道这个道士来村里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向道士自己说的只是路过而已。

三人把醉醺醺的道士搀扶进了天井，一进天井两只大公鸡就开始扑腾开了，把四人吓了一跳。不过这大公鸡也太大了，整整比家里养的鸡高出一个脑袋，鸡冠鲜红的厉害，就像能滴出血来，那嘴巴锋利的像刀片，要是叨一下人，估计能让人皮开肉绽了。再看那大公鸡的脖子里的毛，从鲜红色过度到灿烂的金黄色，爪子就像是鹰爪一样苍劲有力，在走过的地方留下三道划痕。

李建明用手臂遮挡着脸说：“这是什么鸡，怎么这么大？”

黄猛想说什么却看到道士的眼有些不对，那道士仿佛有点害怕，再仔细看道士的身体，发现他向外伸着一条腿有随时逃跑的趋势。

黄猛好奇的问道士：“道爷怎么还害怕公鸡。”

道士害怕的躲避着公鸡说：“此鸡叫五彩 金鸡，本就不是凡物，只有常年住在山里的人或者常年去山里打猎的人才会养这样的鸡，为的是防虫破晓，有这么两只鸡养在家里，一般的黄鼠狼子和狐狸都不敢近前，可是….可是怎么在这里出现了这样的两只鸡。”

黄磊也说：“对啊，我也听说了，这样的鸡一般都不吃粮食，它们都是吃山里的毒虫野物，有时候甚至吃小些的毒蛇和一尺长的蜈蚣，村里已经有好久没人养这种鸡了。”

黄猛问黄磊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黄磊说：“之前我们家打猎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两只，就为了防止黄鼠狼子，要是养两三只还能防狐狸呢。”

黄猛说：“这里有两只啊，不用问这是为了防狐狸啊。”

李建明想了一下却说：“不对啊，这不是地不平养的鸡吗？他怕黄鼠狼子应该养到自己家里啊，怎么养到这里来了。”

道士紧走两步到了屋子里后这才面色稍微轻松点，他看着天井里两只趾高气昂的公鸡说：“后生们你们不懂啊，养鸡不一定是为了防谁，这鸡可有鸡的道啊。”

黄猛说：“鸡能有什么道。”

道士回答说：“十八层地狱里就有金鸡山，人只要从山上走，金鸡就用锋利的爪子把鬼的肠子和五脏抓出来，这叫抓魂勾。”说完道士的手比划了一个勾的样子。

黄磊看着道士瘦骨嶙峋的手指头说：“五脏里面包含肠子了，都在一起的。”

道士有点小生气的说：“我说的是把五脏和心肝都能给你抓出来。”

黄磊假装无辜的说：“五脏里面也包括心肝。”

道士生气冲着黄磊摆了摆手手说：“这后生简直什么不懂。”

黄猛笑了笑说：“道爷不用和他一般见识，我问问你，这两只公鸡有什么门道？”

道士严肃起来看着三个人诡异的说“这鸡是可以杀人的，只要有会虫语的命令它们，它们就会和鹰一样，那爪子一下子就能把血管扎破，然后用它的嘴使劲的把人的脑袋叨开吃里面的人脑子。”

黄猛说：“村里以前有一个外地来的货郎是会虫语的，不过死了，现在谁还会啊，应该没人会了吧。”

听到会虫语的人死了，道士有一瞬间流露出一语难表的表情。紧接着他却“哈哈”笑了一下说：“我就会。”

黄猛能听出来道士的这声“哈哈”多少有点表演的痕迹，他似乎在掩饰什么。

黄磊和李建明听到道士会虫语就来了兴趣，急忙想让道士命令一下天井里的两个大公鸡。黄猛也想见识见识所以就没说话看着道士做动作。

那道士看着天井里的公鸡，本来就已经红扑扑的脸上更红了，他舔了舔嘴唇上的胡子说：“我还驾驭不了它们，这个是一物降一物，我对黄鼠狼子下命令是很管用的。”

黄猛仔细的看着道士，见道士尖嘴猴腮，鼻子下面两撇稀胡，样子还真有点像黄鼠狼子。黄猛笑着刚要说话，黄磊却说话了，他说：“道爷，别说你和黄鼠狼子还真很像。”

说完自己“呵呵”的笑着，道士也不生气，反而很自豪的说：“可别瞧不起黄鼠狼子，这可是地仙。”

三人就不说话了，黄猛和李建明还有些问题想问道士，可是看道士的样子似乎想睡觉，可看了看外头才刚刚下午，三人不知道去还是留，站在屋子里都看着黄猛。

黄猛想：不行有些事情是不能过夜的，如果今天不问清楚说不定明天就没机会问了。

聪明的黄猛通过道士和玻璃花的对话，还有道士自己所说出来的一些事让他觉得道士肯定知道里面的事情，至少知道一部分。现在整个村里笼罩在一片恐慌里，如果能通过道士的话解决上哪怕一小部分的问题，说不定村里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黄猛试探着问：“道爷，你和玻璃花认识啊。”

说完黄猛看着道士，就等道士说话，可是道士眯着眼假装没有听到，黄猛知道道士再打马虎眼，于是又说：“道爷，你和玻璃花认识吗？”

道士知道躲不过去了，他微微睁开眼睛说：“认识和不认识又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情不是认识就能解决的了的，有些事情就是不认识也能可以共同解决的。”

黄猛知道道士在打马虎眼，知道再问也是这样了，他想了想说：“要不先这样吧，道爷你先睡会吧，明天早晨你给我们指点指点吧，最近这段时间村里发生了不少事。”

那道士点点头说：“好，贫道就养精蓄锐一夜，待明日再说吧。”说完道士居然两腿盘坐在椅子上两手拿决坐着睡着了，嫣然一股道士的仙气。

黄猛三人知道应该退出了，再磨蹭也没戏。李建明本来还想问问道士如何让自己过了这了一关的，可是一看道士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就和黄猛他们一同退出来了。

李建明有些着急的说：“猛子哥，你说这个道士有没有本事，我觉得他比玻璃花强。”

黄磊也说：“这道士还能说上点东西来呢。”

黄猛却说：“只是表面上说出来而已，其实还是和什么都没说一样。”

他俩想了想觉得也是，李建明害怕一个人住就给黄磊说：“磊子哥我今晚去你那里吧。”

黄磊知道李建明怕什么，但是又担心村里人议论自己和李建明混在一起名声不好，就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黄猛倒是明白什么意思，他说：“让建明去你那里吧，就一晚上的工夫，明天一早问问道士看看有没有办法破了建明的霉运。”

黄磊说：“猛子哥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黄猛没有正面的回答他，只是说：“我得回家，文静还没吃饭呢，明天早晨你们来找我吧，我们一块去后地河。”

其实黄猛还有一件犯愁的事，就是村子里的麦收时间已经过了几天了，家家户户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本是收麦子的季节，可是因为是集体的地，需要集体种地集体收割，所以一些人就想反正我不干其他人也会干。黄猛的队里早早的就把自己的粮食收割完了，可其他队上的麦子根本都没有想收割的迹象，眼看着地里的那么多活没人干黄猛心里急，可是每一块地都有负责人，黄猛也不好说什么。

黄猛只是阿Q式的想：到了麦收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收庄稼的，谁还能让庄稼烂在地里不去收割。

他低着脑袋想着这件事往家里走，没一会就看到文静站在自己家大门口等着自己。黄猛看到漂亮苗条的文静，心里就热乎起来，不论多大的忧愁只要看到自己的媳妇，他的心里就升起一团火焰。

黄猛快走了两步到门口拉着自家媳妇的手说：“大静，你怎么不进去，吃饭了吗？”

文静点点头说：“在大爷爷那里吃了，刚才大爷爷让我问你那个道士你怎么安排的，让你一会去大爷爷屋里说说，我这是出来想找你呢。”

黄猛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黄猛就朝着大爷爷家的屋子走去。

路上可以看到不远处金黄色的麦田，风吹过那麦子就想波浪一样起伏着，黄猛由衷的觉得惋惜，他想：再没两天要是还不收割，这麦穗可就开了，麦子可就都掉到地上了。黄猛摇摇脑袋，似乎已经麻木了。

走到大爷爷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天井里站了几个人，一看原来都是各个队里的队长，看来大爷爷正在训话。

黄猛知道这会进去不太方便就在门口站着听了会。

大爷爷说：“这麦子都快烂在地了，你们都是各个队的队长，你们不带头干谁干，这大队的集体火灶也不是平白的吃的吧。”

其中一个队长说：“大爷爷，你说的我们都说了，可是队员都不干啊，我也没办法。”

大爷爷有些生气，他敲着拐棍说：“你看看人家黄猛队里，人家早早就把麦收好了，粮食都抗到大队了，你们怎么不比比人家，都是一个村的你们看着麦子在地里心里好过吗？”

大爷爷叹了口气又说：“老话说手里有粮，遇事不慌。我就等着看你们没辙了怎么办？”

所有人不说话了，其实黄猛知道原因来自哪里，一个是集体主义，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身边的人，他们不干，自己带头干会被人称之为傻瓜。再一个是村子里最近确实不太平，很多村民都没心情下地了。还有一点村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收成过了年可以到山上打打猎，打上几天就能够一个月的花销，要是打上十几只黄鼠狼子用黄鼠狼子的皮甚至还能换点肉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