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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血战到底

2021-08-09发布 4258字

周一的下午,朱叶阳罕有的出现在麻将馆。他到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半。这个时间点,如果是来打牌就稍微晚了些。

幺妹本想问他为什么没上班,又觉得那是人家的私事,于是客套地问了一句:“朱行长你要不要打牌,想打的话可以去陈香那桌接下。”

“倒倒胡呀?不打!”朱叶阳摇头表示没有兴趣:“重庆麻将最没劲,不讲究智力,也不需要太多的判断力和分析力,如果手气不好,就只剩划船的命了。”

“那?”

“对了,你会打血战到底不,这个好玩。先点炮的不一定输钱,后面还有做大做强的机会呢!”

“就那个缺一门,可以做七对、清一色、金钩钓、大对子之类的成都麻将?”这种玩法幺妹老早就听王安说起过。王安第一次玩血战到底就输了五六千块,可到他依旧兴奋得不行。大半夜冲到麻将馆,说是要教她打麻将。他夸赞发明血战到底的人是天才,说这牌打法复杂,变化多段。不仅考验判断分析能力、胆量,还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他断言,血战到底在未来几年将会逐渐消灭打法简单的重庆麻将,成为一个经久不衰的经典玩法。

“对,现在好多人都玩这个!”朱叶阳选了张没人的麻将桌坐下:“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先教你。学会了,就抽空多培训几个出来。”

“说得那么复杂,能学会吗?”幺妹犹疑着坐到了桌子对面。

“这牌嘛,学会容易,要想打好,得费点功夫。”

“朱行长,你会打血战到底呀?”王瑜恰好打了把自摸,起身换位置的时候,歪着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嗯,跟几个成都朋友学的。这帮家伙精得要命,十三张牌在他们手里,简直是出神入化。我跟你说,这打法实在好玩,建议你也赶紧学一下。”朱叶阳兴致高得很。

“行,你先把幺妹教会,我这边完了就过来学。”王瑜顺手将收来的钱放入了裤袋。

“跟重庆麻将一样,十三张。”朱叶阳将一码牌推到幺妹跟前:“开了这么多年麻将馆,起个牌还这么慢,这是什么天赋?”

一般来说,麻将馆老板不仅负责服务客人,还肩负着凑角这一功能。不管大小,在三缺一的情况下都得快速顶上。由于幺妹经常得忙乎小卖部的事,好长时间里都没履行这一功能。后来被人硬拉着上了几次,可每次她都赢钱,以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叫她上了。倒不是她打牌技术有多好,但那手气好到让人害怕。她经常看不到叫牌,自摸了还稀里糊涂打出去,没过两圈还能杠上花再摸回来。

朱叶阳先教幺妹缺一门,再细心讲解如何做清一色、七对、龙七对等。幺妹本以学不会如此花哨复杂的玩法。没想到也就半个下午,她就掌握了要领,并且打得有模有样。

在她一个极品清一色自摸后,朱叶阳提议打钱试试水。并表示,赢钱不进口袋,凑来晚上大家一块吃饭。他的提议立马得到陈香王瑜一干人的热烈响应。幺妹作为老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意见。

朱叶阳说不用打太大,就打个十块起,八十块封。反正幺妹对这个输赢大小没什么概念,她想好了,按三拖一火锅算,加酒钱也就一千来块,比着这点钱输就好了。

没成想,打到钱凑齐,幺妹才输了两百块,大头全是朱叶阳的。

王瑜那边的牌局刚结束,他就冲过来帮忙输钱:“幺妹,你厉害哟,刚学,就成功挫败经过高手培训出来的行长?”

“手气好而已,”幺妹嘿嘿道。实话实说,的确是她运气好,每次摸起来那牌,不是缺一门,就是自带杠牌。反正一个下午,她什么样的牌都胡过——杠上花、清一色、金钩钓、还有龙七对。

“你这运气不打牌,太浪费了,”朱叶阳咧着嘴啧啧道:“这家伙,双龙七她也能自摸,你们说,这牌还怎么打?”

“诶,陈香,我们也学一下呗,重庆麻将打着的确没意思。”王瑜一连好几天都输钱,眼看幺妹学了半下午,就逆袭了朱叶阳,立马对这一玩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的呀。”

新颖的打法,多变的惩罚方式,一下吸引了陈香和王瑜。都到了吃饭的点,两人还嚷着要多玩一会儿。朱叶阳索性提议,火锅就不吃了,打电话让阮芸送菜过来,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电话过去,阮芸很快亲自把菜送了过来——红烧肥肠,宫保鸡丁,盐煎肉、烧白、等,幺妹没有饭店的菜单,索性让她把店里卖得好的菜各来了一份。

“王瑜,刚才碰到你老婆了,她正找你呢。”阮芸说话间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上了饭桌。

“喔,”王瑜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芸,你妈还做豆浆油条不?”朱叶阳咂了砸嘴:“整个重庆吃遍了,也就你老妈做那豆浆让我念念不忘,浓郁爽口、香气宜人。我跟你说啊,你妈那豆浆是一绝,果断引进店子,绝对吸引回头客无数!”

“能不好喝吗?人家手里能出十碗豆浆,在她那儿不可能超过五碗。机器打的不要,非得用石磨磨。以前在家属区卖豆浆的时候,每天早上五点不到她就起床磨豆子了。有时候我去帮忙,一不小心多加了点水,她能絮絮叨叨念上半天。说什么赚钱得讲良心,不能为多挣几个钱就把豆浆做成了白水。”阮芸眉飞色舞道:“告诉你们一好消息,我妈目前就是本店的御用豆浆师傅,而且,我家的豆浆是免费供应,你们要有空,欢迎随时过来品尝!”

“废话休讲,豆浆呢?”

“还用说吗?”阮芸指了指边上的暖水壶:“不够再送,本老板无限供应。”

“你家张艳啥时候回来的?”幺妹倒了碗豆浆递给王瑜:“叫她过来吃饭呗。”

“我就不知道她回重庆了。”王瑜漫不经心道。

“只能说你这老公当得不合格,”阮芸瞪了王瑜一眼:“自己老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可真有你的!”

“马上就不是了!”王瑜扭头冲秋妹挥手:“拿两瓶老白干过来,我陪朱行长整两杯!”

“我也不是行长喽。”朱叶阳接过酒,一股脑倒进了玻璃杯子里。

“等一下,你们都什么情况,”陈香拿起筷子一个劲敲碗:“你俩一个一个来,由王瑜开始。”

“没什么呀,我准备离婚而已。”王瑜轻描淡写道。

“离婚?”王瑜这话着实让幺妹吃了一惊:“为什么要离?离了,你家那双儿子怎么办?”

“过不到一块就离了呗,也没那么多为什么。”王瑜举起酒和朱叶阳碰了一下:“孩子跟谁都行,我无所谓。”

“你说得也太简单了吧?”幺妹放下碗筷着急忙慌替王瑜分析:“你看,孩子跟他妈估计不现实,她东奔西走的,也没时间照顾他们。跟你,好像也不行,你天天这么忙,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酒的路上。你准备让他俩喝西北风呀?”

“离不离还不都一个样,反正都是跟着奶奶吃住。”王瑜满不在乎道。

“你妈不还得替你弟弟带孩子吗?”幺妹那个急啊,恨不得拿根棒子把他敲醒。

王瑜那弟弟在半年前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之前,他像是知道会不久于人世,头天晚上,就把五岁的儿子亲手托付给了母亲:“妈,这辈子我是无法给您尽孝了。辛苦您将孙儿带大,让他替我尽孝吧……”

从内心来讲,幺妹是真的心疼这老太太,老年丧夫又丧子,唯一的儿子又不争气,这样的打击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王瑜弟弟死的时候,她送了一千元礼金,成为小区出手最阔卓的人。不知内情的邻居们一个个在背地里嘀咕,说她开麻将馆赚了点钱,就开始装大尾巴狼。

“一头牛是放,三头牛还是放,我妈也就给他们做做饭,也没多辛苦。”在王瑜眼里这似乎不是什么事。

要是能由着性子来,幺妹定会上前赏王瑜两个大嘴巴,再骂上两句——那可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怎么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王瑜,你离婚是想娶露脐姑娘吧?”阮芸摆好饭菜坐到了幺妹旁边:“我看她在沙坪坝开了家服装店,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

真是奇了怪,露肚脐姑娘的服装店不仅活了下来,生意还异常火爆。她服装店的经营风格就是她的喜好——露胸、露背、露大长腿等一系列性感服装。当初幺妹和阮芸都断言,凭露肚脐姑娘那点品味,生意肯定做不好。或许,她俩当时都没看懂重庆女人的天性和穿衣癖好。

“朱行长,难不成你又升官了?”陈香想要转换话题。王瑜的破事她没兴趣,找来找去都是风尘女子,一点品味都没有。

显然这一话题更让人兴奋,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朱叶阳。

“升啥官喔,我就辞职不干了!”朱叶阳晃了晃手指:“目前,咱们国家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再不出来做点事,那就是傻子。”

其实离职这事,也不像朱叶阳说的那么洒脱。事情真相是单位换了新领导,他那性格与其完全不具有契合度。在几次吵闹之后,领导索性将他架空。在单位里,名义上他是个副行长,实际上就一大闲人。

他朱叶阳也是能干事的人,哪能受这样的气?中央建设大重庆的目标正在逐步实施,据他判断,未来几年重庆会有无数的机会。凭他的能力和魄力,难道还不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再说,半年前,已经有人主动与他接洽,约他一起开发房地产项目。

虽然房地产开发他不懂,但他懂得资金运作。各有所长,才是最好的合伙方式。在他看来,连花脸这样的瘪三都能把房地产开发做得有声有色,他朱叶阳下海,还不就探囊取物?他磨刀霍霍,准备借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过去和王安的竞争中,他就输在经济实力上。好在来日方长,他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你辞职了?”王瑜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在他看来,行长可是个大官,怎么能随便辞职呢?

朱叶阳一想到辉煌的未来,就情绪激昂。在他看来,领导的为难,恰恰是给了一个他创业的契机。只要敢想敢干,一定能大展宏图。他晃了手里的酒杯,口齿不清道:“不是朋友我还不说,我跟你们讲,这几年是创业的大好时机,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好机会……”

“你来这儿干啥?”王瑜一声怒喝,打断了朱叶阳慷慨激昂的讲话。

众人顺着王瑜声音而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张艳。那爆炸蓬松的钢丝头下,最醒目的莫过于涂得像喝了人血的嘴。

“艳儿,进来一块吃饭!”幺妹起身迎了过去。

“即便要从商,也用不着辞职吧,在位的时候事情肯定更好办些。”陈香斜了张艳一眼,连招呼不愿打。她打心眼里看不起女子,也不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来,美女,坐下喝酒!”朱叶阳起身将椅子往边上移了一下,又转过头对陈香说:“你的话有道理,但你知道不知道,公务员不能从商,政府有规定的。”找出个硬性规定做支撑,朱叶阳觉得自己那辞职理由便显得更为冠冕堂皇了。说到底,他还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被领导踢出局的。

“不准?不准可以暗箱操作嘛,这样的人多了!”陈香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幺妹一眼。幺妹知道,她这是在说王安呢。

一想到王安,幺妹的心就隐隐作痛,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一个星期前,她偷偷去厂门口等他。他的状况让她大吃一惊,头发白了不说,还双目呆滞,就跟丢了魂魄的人一样。她追着叫了好几声,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像是已经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全部联系。

幺妹还是想他的,且不说爱与不爱,反正这个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寻思着,得想想办法,让他尽快走出困境。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权当还他一个人情。哪怕从此不相往来,也没关系。让她惊讶的是,‘从此不相往来’这个词在脑子里一回转,她那心就疼得如尖刀在刺,难不成心里正是惧怕着这样的结果?

要按幺妹当时的意愿,定要把王安约出来问个究竟的,否则心里总不踏实。结果呢,都深夜一点了,那张艳却哭哭啼啼不肯走,说心里难过得紧,希望跟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