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峡这片水域我虽然算不上熟,但之前倒是和村子里的小朋友来过几次,江底的几道暗流对我而言还算是小菜一碟,不过刚一下水,我便感觉浑身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感觉今天这江水是格外刺骨,激得我直接打了个哆嗦。
没道理啊,我心里暗自生疑,这都三伏天了,江里就算再怎么冷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啊,刚下来不久,便感觉手指生出一种刺痛感,这明显是体温过低的现象啊。
我赶紧活动了下手指,随后便向江底游去。
浑浊的江水令我的视线范围降到了最低,倒栽的巨树上竟在短短几日之内附着上无数水草。
游了两个来回,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终于,在一团杂乱的水草之间发现了一个狰狞的黑影。
我心里一喜,随后便快速挥动手臂向那黑影划去。离近一看,一只狰狞的,早已被江水泡的肿胀的手臂正直愣愣的从泥土之中伸了出来,手指不自然的蜷缩着,仿佛是从那九幽地狱中伸出来的一般。
我用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发现他是直挺着身子被埋在了泥土里,凭我自己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他挖出来,只能央央作罢。
就在我将尸体手腕上的一块石英表摘下来当作认尸体的物件之时,我突然发现他紧紧蜷缩着的手指之间,仿佛还有一件东西。
正想仔细观瞧一下,可胸腔里火辣的窒息感令我来不及再待下去了,浮上江面之后,我一眼便看到爷爷那焦急望着江面的身影,我向他挥动了两下手臂,大喊一声之后便发现两条船划过一道流利的弧线向我驶来。
等我筋疲力尽的上了船,迎面便听到老赖那沙哑的公鸭嗓,“大侄子,怎么样,有发现了?”
我抬手抹了把脸,疲惫的说道:“发现是有,不过那家伙被土埋在江底,就露出一条胳膊。”
说着,便将那块手表递给了凑过来的章凯,“这是我从他手腕上摘下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你们队里的那个人的东西,免得认错了。”
在递过去的同时,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妥,毕竟在普通人心里,对死尸都有一种抵触感,更有甚者,连死者生前用过的东西都不敢动,更何况是刚从死尸身上拿出来的物件了。
可章凯竟然想都没想就拿了过去,凑在眼前看了看之后,便递给了身后的众人,笑了一下对我说道:“是老徐的东西,看来,江底那就是他没错了。”
看到我惊讶的目光,章凯楞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大了,说道:“我们常年在深山老林里,遇到的尸体多了,所以,也不太顾忌这些东西。而且毛主席说过,现在是共产主义社会,什么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我一听他说起毛主席语录,心里对他的认同感就更大了,娘的,文化人跟咱的想法一样,看来,我跟这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也能算作知音了吧。
我连连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没错没错,他们普通人畏惧尸体,全都是封建主义社会的残留思想,什么牛鬼蛇神,现在我们要相信科学的力量,相信马克思列宁主义。”
激动的心情,加上刺骨的江水刺激,使我的语调呈现出一种另类的高昂与颤抖。
章凯听了我的话便是一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刚想说话,便听见旁边一个令人憎恶的沙哑嗓音响了起来。
“我说章队,大侄子,天儿不早了,咱要是再拖下去,别说午饭了,晚饭没准都得在这江面上吃了。咱要讨论等捞上来回去再说也不迟啊,更何况咱别忘了,咱脚下还有个革命同志正等着跟咱团聚呢。”
我一听就急了,他娘的这老赖子是真没眼力见啊,我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文化的知音容易吗?更何况,谁他娘的要跟死尸团聚啊,这不是咒我们嘛。
所以,我便没安好气的推了他一把,骂道:“滚滚滚,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丫的才跟死人团聚呢。”
老赖被我这个小辈臊的脸一红,也知道他刚才是说错了话,随后便露出个讪笑对我说道:“别啊,大侄子,我说错话了,我嘴欠,可我也是为了咱能早点回去啊,连夜打捞的话,这地方晚上能到十几度,江里更是能到几度,到那时候再下水,不是容易出事嘛。”
章凯见我们之间气氛微妙,便也出声打了圆场,道:“既然找到了,咱就先吃点东西吧,小颜兄弟想必也是累了,歇歇脚,正好啊,咱商量商量怎么把他捞上来。”随后,便让阿琳几人去船舱里拿出一篮饭菜,我们几个就坐在船帮上,开始大吃了起来。
我是真感觉有点饿了,刚在水底游了得有三个小时,除了偶尔浮上水面换气时能随着水面漂浮着休息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江底跟暗流对抗,到这时候,浑身是酸痛难忍。
狠狠地咬了口大葱,面酱酸甜的口感和鲜葱的微辣、爽脆瞬间就让我感觉有一团火从胸口向外烧了起来,将身上的寒冷一驱而散。老赖带的散白更是让我欢喜不已,这种白酒是我们村里常喝的一种白酒,度数高,驱寒效果更是特别好。
一顿饭过后,我便跟爷爷、老赖三人换上了装备,拿上两把短锹便潜了下去。
等到了江底,我一看到那高伸着的手臂便想了起来。他娘的,我说下水前总感觉忘了什么,原来就是这东西。刚才在上面被老赖一气,便将死尸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的事给忘了,现在下了水才想起来。
我拍了拍爷爷的手臂,给他指了指死尸的手掌,便示意他跟我一起过去。
那手指早已经被江水泡的有萝卜粗细了,因为江水过于寒冷的原因,尸体的尸僵还没有完全瓦解,我从旁边的大树上折下根木棍,顺着他的掌纹便将那件东西捅了出来。
老赖一看我这动作,便冲我伸了伸大拇指,想必是以为我要发点死人财,顺手捞羊的摸点东西。可他也不想想,现在我们一身都是光着,连个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人家属正在我们头顶看着,我就是想捞死人财也没地方藏啊。
不理会这没个正行的老赖,我抹了抹上面的污泥,便细细打量起手里的这件东西。
可不看还好,这一看,我的心头就是一颤,心想,章凯这些人……他娘的很有可能不是什么研究队啊。
原来,我从死尸手里得来的,是一块古玉,而且刚出土不久,上面还有灰褐色的,有如泥土般的沁色,这是玉器长时间埋藏在地底时,从四周泥土沁入的颜色啊。仔细打量一下上面的图案,我更是脸色连变,险些连手里的短锹都捞不住了。
我转头看了看爷爷疑惑的眼神,便将那块古玉塞到他的手心,并在另一只手上用手指狠狠划出一行字,“四叔,飞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