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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赶雨街雪梅作保

2024-07-19发布 3173字

次日,张公依然留下周正芳在衙,而让白应春负责去找林含远。自己则带着岳继忠去找孟芸洲。

孟芸洲的马具铺位于城东“赶雨街”。此时空中云未散,地上雪未融。因为天冷,街上路人稀少,仅有的几个也是行色匆匆,呵手急行。

大理寺距赶雨街并不远,张公和岳继忠到达孟氏马具铺时也不过才巳时二刻。

其时孟芸洲正坐在门口杌凳上用热水洗刷一副沾满了灰尘的马鞍。直到张公和岳继忠站到他面前,他才觉察身前有道暗影,遂抬头来看。

孟芸洲曾在吴允江出事后主动去大理寺问过关于案子的进展,所以见过岳继忠。

他起身,在一张干抹布上擦了擦手,又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才道:“岳大人,这回来是我贤弟的案子有进展了?”

岳继忠看了眼张公,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刚刚回来复任的大理寺卿张大人,以后你朋友吴知县的案子都是张大人负责。这次我们来就是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张公已经打量了孟芸洲一番。孟芸洲中等身材,五官俊朗。身上穿的是优质布料做成的冬装——想来生意做得不错。脚上蹬的也是质地上乘的银纹布履。至于年龄上,虽说从他称吴允江为弟这点来讲他应比吴要年长,但许是因他比吴要瘦削许多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倒显得比吴要更年轻些。于此年纪而言,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清亮,丝毫没有中年男性的那种厚浊感。

知道眼前便是神断美名揄扬京城内外的张公后,孟芸洲诚惶诚恐地把两人领进屋。

铺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马具——有辔头、蹄铁、络头、马鞭、马镫等,亦有骑射用的橐鞬弓箭等器物。在靠里边的墙上还开了一道小门,门前挂有珠帘。

孟芸洲没把两人往里屋引,只是抬了根板凳摆在过道中,请张公入座。随后要去倒茶时,张公摆手,口称“不用”。

孟芸洲只好回来,倚在柜台前,看看站在张公身旁的岳继忠,又低眉看看张公,道:“都说大理寺的张大人断案如神,大人这次来想必已经知道凶手,故来告诉孟某人这个好消息的。”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张公顺手从旁拿过一条马鞭,一边打量抚摸着一边回他道,“本官确实是不知道凶手是谁才来找你的。”

“大人来得真巧。”孟芸洲脸上挂着微笑道。

“噢——”张公依旧看着手中那根精致的马鞭问道,“怎样个巧法?”

孟芸洲说出原因道:“您要再晚来一会儿,我——嗯,我就出发去通州了。”

“是吗?”张公哼地一笑,“你去通州做甚?”

“一远房亲戚近日在通州开了家‘凤栖酒楼’,请我明晚到他酒楼一聚。这次去说不定得待上好几天呢。”

“那看来本官运气还不错。你放心,我们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先说说,本月初五你去找吴知县究竟是为甚事?”

“还是林含远的事,”孟芸洲立时回道,神态从容淡定,“近日来吴贤弟已被他的事愁得来不得了。所以我在初四那天想到一着好计,第二天一早便跑去与他合计。”

“是为着催缴赋税一事?”

“是的。吴贤弟受首辅大人之托,负责良乡一带新法推行之事。催缴林含远滞纳赋税便是这几日的头等大事。”

“具体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离开的?”

“辰正时分到达,我俩聊了大概有两刻钟。”

“你们有喝茶吗?”

“有,而且是吴贤弟刚买的好茶。”

“谈话时你有发现他有什么异样没有?”

这回孟芸洲抬首回想了一下,才回道:“没有,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关系很好,他有什么好事坏事都不会瞒我。”

“出事前那几天,除了你和林含远以及县衙那帮属吏外他还有没有跟其他人接触过?”

“当然有。”孟芸洲立马回道,“不过这些人也都是积极配合吴贤弟工作的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仇怨可言。”

“那你离开吴家的时候知道林含远去找吴知县的事吗?”

“这个不知道,”孟摇头,“是后来官府调查后我才知道的。不瞒大人,我也怀疑姓林的因怀恨我吴兄弟而下毒杀人,而且大家都说首辅大人府上的事也是他干的。”

“看来你消息也挺灵通嘛。”说完张公突然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他。

孟芸洲顿时紧张起来,忙解释道:“大人不要误会。吴知县和我是至交,自他出事后我一直在关心案子的进展,所以了解这些情况也很正常不是吗?”

这时张公把手里的马鞭从新放回去,拍拍手道:“那本官也跟你实话说了吧,吴知县被毒之前,生前见过的最后两个人就是你和林含远。而且由于吴知县是死于中毒,毙命前还有一个毒发的过程。所以——你们两个人目前都有嫌疑。”

“大人明察!”孟芸洲激动道,“孟某与吴知县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我不可能杀他,也没有害他的理由。”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杀人,那你就赶紧拿出没有杀人的证据或证人来。这样张大人自然不会再怀疑你,我们也省事许多,也算两得其便的痛快事。”站在张公身旁一直想说话的岳继忠听到这终于忍不住蹦出两句道。

孟芸洲双脚开始不安地来回调换位置,头侧向柜台边,手无所适从地抠着柜台边上某个凹凸不平的漆块儿。

“这么说你确实不能证明自己清白了?”张公见他沉默,便顺着岳寺副的话催问了一句。

“没有……当时没人可以帮我证明……”孟芸洲原本清亮的声调此时已变得低而浅,似是无可奈何那般乏了许多底气。

“我能证明——”突然,从那道小门后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清丽之声。

张公和岳继忠及孟芸洲三人,都齐刷刷朝小门看去。此时小门被打开,一双白皙玉手拨开门前珠帘,既而从门后转出一浓艳女子。

女子不过二十一二,面扑红粉,齿如碎玉。凝眸处秋波无限,莲步起柳条腰身。仙袂飘飘,深情款款,总之十分颜色。

张公和岳继忠见了,都不免惊其天姿。女子走到张公面前,欠身见过。然后又对孟芸洲道:“孟公子何必说假话。”

张公见他二人眼神来往中有些蹊跷,便问孟道:“这位姑娘是?”

孟芸洲又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女子倒还洒脱,代其回道:“不瞒两位大人,小女子本非汉人,乃蒙古人氏。只是常年在中原生活,说汉话,衣汉服。本名喜塔尔,自己又起了个汉名叫喜雪梅。我与孟公子相识于一月前,那时我在保定府独自出游,不幸被掠贩掳劫,那伙强人准备将我卖往青楼,连价钱都谈好了。就在小女子即将坠身风尘之际,墙外路过的孟公子正巧听到掠贩密谋话语,当机立断向官府报案,才使我逃过一劫。自那以后我俩便常有来往,渐渐互生情愫,以至今日情意绸缪。”

张公听罢,又问孟芸洲道:“既为男女之事,便是人之常情。方才何以畏畏缩缩,不敢直言。”

这回孟芸洲自己回道:“不瞒大人,我也知道官府会怀疑我有杀害吴兄弟的嫌疑,所以我不想让喜姑娘也牵扯进这件事来,因此刚才不敢明说。”

“刚才喜姑娘说能为你证明无罪,又是怎么个证明法?”张公继续问道。

这回又换喜雪梅回道:“大人,正是因为这点孟公子才有此顾虑。因为那天去找吴知县是我和他一起去的。”

“你们一起去的?”张公颇感意外,同时也认为这是条十分重要的消息。

“是的!”喜雪梅肯定地点点头,“我陪他一起去的。所以我能证明孟公子绝对是清白的。因为在他们谈话的时间里,我在旁边为两人斟茶,且中途未曾离开过。我并未看到孟公子有投毒的举动。”

“大人,”这时岳继忠弯腰小声提醒张公道,“他们既然承认,自然会向着对方说话,她的证词恐不足采信。”

“这位大人多虑了,”没想到岳继忠虽小声说话,却依旧被喜雪梅听了去,并回他道,“小女子说的只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而且我坚信,如果孟公子是那种对朋友都能下此毒手的人我想他当初也绝不会对我伸出援手。至于孰是孰非全凭大人去英明决断。”

“喜姑娘说的句句属实,大人毋须怀疑。”孟芸洲附和道。

张公想了想,问两人:“你们进吴家的时候有谁看到过?”

“就一个叫‘小瞒’的丫鬟看到我俩进去,而且也是他给我们泡的茶。我们走的时候院子里并无人,吴知县把我们送到门外就回去了。事后我们听说没多久姓林的就上门了。”

“没错,”张公抬头看了眼岳继忠,“情况都对得上,姑且先信你们一回。”

“这么说大人不怀疑孟公子了?”喜雪梅一脸欣喜之色。

张公不说怀疑,也不说不怀疑,只是摇摇头,便起身告辞,同岳继忠离开了。

返回大理寺,也不过午时。其时白应春已经回来,和周正芳在衙堂等候。而和两人一起等候的还有一个张公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允江被毒害一案中最大的嫌疑人——林含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