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脚落在地面上,轻轻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生怕吵醒她,他知道,女人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一旦吵醒,他就再也无法做正经事。在某些方面他向来很谨慎,当然不是探讨生命起源的过程中的那种谨慎,而是每做一件事他都必须确保周边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他要试探她是否还醒着。第一次试探,他假装要亲吻她,她毫无反应;第二次试探,他用拳头集中所有的力量朝她砸过去,她还是没有反应;第三次试探,他拿出不久之后准备向她求婚的戒指,在她面前打开了黑匣子,闪闪发亮的戒指在她面前,她也是一片沉静。
经过三次试探终于可以确定,她还在熟睡的状态中,现在他可以到地下室做正经事了。
地下室有三套独立的密码,显示屏会提示需要输入三种完全不同的密码,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掩眼法,真正的解密系统是脸部识别,不过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动作只有系统可以识别,那就是左眼眨一下,右眼瞪大眼睛,这样就能完全通过识别功能。他费尽心思搞那么多层防御系统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地下室是他新转移的情报阵地,在这里,藏尽了他的军火库、手榴弹、液体炸弹以及火箭炮。一个最基本的杀手最该持有的初级装备他都拥有了,不过火箭炮他还不会使用,上一次就尝试了液体炸弹,不过他事后很后悔,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滥杀无辜,而且还是迫不得已。在某些方面,他因为缺乏足够准确的信息而被人误导了。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在行动之前一定要调查清楚目标人物的背景以及底细,他不要再滥杀无辜,否则他再怎么虔诚忏悔也是无济于事。
终有一天,上帝不会再原谅他,到了那一天,就是他的世界末日。
他打开中央电脑系统,查询了世界各地的杀手组织,搜寻了大卫的刺杀目标任务到底有哪几家杀手公司在执行,结果他发现,只有兄弟会在执行这一项任务,而且任务栏那里还是标注了红色,代表着大卫并非死于兄弟会的手里,而是死于来历不明的杀手。他惊呆了,结果真的如他所预测的那样,真的有第三方杀手介入了这一次的刺杀行动。不过这个杀手很有可能不是来自某一个不知名的杀手组织,不过这个可能性也很低。事实上,全球最大的杀手组织已经收编入第三方公司,基本是登记在案,所有的资料都会绝对保密。以公司制的形式去管理这些麻木不仁的杀手,除了方便监视杀手的行踪,最重要的是,避免让来历不明的杀手搞破坏。因此一个独行独断、独来独往的杀手是无法一个人行动的,要做到完美刺杀就必须利用情报机构所提供的有效信息,通过分析数据得出最佳的刺杀方案。没有信息加以辅助,失手的概率是很高的。而且所有的雇主只会联系杀手公司的经理人,再由经理人统一发放目标任务。最后的杀手酬劳也是由经理人发放。如果一个杀手没有加入杀手组织,不愿服从管理,是根本无法找到目标。因为雇主不再物色来历不明的杀手,他们无法承担这其中的风险。况且杀手组织的领队同样会招安流浪在外的杀手,假设不愿意妥协就会直接将其消灭。没多久,全球零零散散的杀手也没几个了,剩下的可以找安已经找安,不愿意妥协的已经消失。
混乱的杀手市场得到了统一的规范管理。
他登入杀手论坛,尝试留意其余杀手对这一次杀死大卫的神秘杀手的看法。
其中不少人认为杀死大卫不一定是杀手,也许是私人恩怨。
他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产自苏格兰,他很不爽,因为近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抢生意,导致了无法完成任务。说实话,他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被人捷足先登的滋味真不是好受的。于是他一直在留意着论坛里杀手的交流,希望可以找到杀死大卫的凶手。慢慢的,他在潜意识里也开始接受杀死大卫的那个家伙并非杀手而是出于私人恩怨。既然是私人恩怨,那么调查大卫得罪了哪些人就很有必要了。
他输入大卫的完整名字,搜出了德意志银行侵吞储户资金的欣慰以及法院方面的消息,他这才想起来那天在法院碰到的费利。
难道真的是他?他身为那个案件的检察官,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证人一家死于非命,然后五个被告全部无罪释放。他会不会因此愤怒不已而将大卫愤怒杀死呢?他知道这个推断很荒谬,不过倒也可以值得尝试。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已经听到地面上传来了不少的动静,他知道被窝里的女人已经醒了,他再也无法专心做事,无奈只好关掉了电脑,切断了电源,从另外一个安全出口逃出去,那是通往后山的连接口,绕过山溪边,就可以回到他的那个房子里。为了隐藏身份他可以说是费尽心思,以后跟莫妮卡结了婚,他就更加要小心翼翼。他知道莫妮卡肯定无法接受他的杀手身份,毕竟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
哪怕在法庭上,她也是那么的弱小与无助。
理查德来到检察官办公室,寻找费利,不过他的同事却告诉他,费利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去了哪里?”
“孟得拉墓园,好像是这个地方。”
理查德好不容易才在孟得拉墓园找到费利的身影,他没有往前走,而是站在身后,静静观察着他。
只见他在墓碑前打扫卫生,木材的杂碎与鲜花的凋零都落在墓碑上。新建好的墓碑很容易会沾染到不干净的东西,他跨大了身子,才把墓碑的灰尘给擦干净。上面写着马克龙一家,不过贴的却是马克龙的照片,那是生前的遗照,他改成了黑白。那是当时马克龙答应他出庭作证的时候特意交给他的照片,还用最轻松的口吻说出最凝重的对话:
“这张照片提前给你吧,如果我死于非命,麻烦你用这张照片作为墓碑上的遗照。”
“什么意思,你不认为自己可以活下去?”
“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吧,那些家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出庭作证。他们一定会做事。”
“放心吧,不会的,你不会出事的。”
“我只是预防万一。答应我,用这张照片作为遗照,还有,帮我申请点基金什么的,保障我家人的后半辈子的方方面面。”
“行,我答应你,万一有什么事,我帮你照顾你的家人。”
想起这一幕,他不禁眼泪黯然流下,他那天只是在敷衍他,他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死于非命。现在好了,遗照那里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他的家人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本来他可以向联邦政府的基金协会申请公共墓碑捐献,不过联邦政府拒绝了他的请求,土地资源向来紧张,除非是对美国社会有过巨大贡献的人才有资格申请墓地,其他的一律不支持,当然有钱就另外安排。他只好自己出钱兴建墓碑,成本不算很高,倒是人工费用高得离谱。以他目前手里的积蓄,最多完成一组墓碑的建立,他只好把马克龙一家八口全部葬在一块墓地里,在他预设的计划中,是八块墓地,八块墓碑,现在只剩下了一块墓地一块墓碑。一切都是联邦政府不愿意拨款的问题。因此他对联邦政府那种功利主义的态度无感。
看来马克龙的死对于费利来说,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理查德心里在想着,不过是时候出去了。
他从后面钻了出来,费利丝毫不惊讶,以悔恨的目光盯着马克龙一家的墓碑,问着:你怎么来了?
“去你办公室,他们说你不在,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找我有事?”
“五名被告的其中一名死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我知道,我有看新闻。”
“你是不是很憎恨他们五个?”
“你想说什么?”
“我怀疑有人私底下执行私刑。”
“哦,你不是联邦调查员,自由律师也开始管谋杀案了?”
“你是不是……”
“不是。”
“我都还没说完。”
“对于我来说,你已经全部说完。”
“看你的样子,脾气还挺暴躁的。”
“天性如此,没有办法。”
“你是否具有暴力倾向。”
“没有。”
“或许你需要心理医生。”
“需要的那个可能是你,不一定是我。”
本来理查德还想试探他,不过认真思考过,要是他不是他要找的人,那岂不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他就不希望贸贸然出手试探。
他问着:看你的肌肉那么发达,看来经常有锻炼身体。
费利连忙喊着:哦,不不不,我练的是哲学与摔跤。不过我学过柔道以及空手道。
他疑惑地问着:一个检察官跑去学空手道?
费利笑着说:“有一件事你可能并不太了解,在当上检察官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当过联邦调查员,专门负责调查军火买卖以及美洲内的毒品贸易,简单来说就是消灭罪恶以及打击黑手党的一切活动。”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的身体看起来那么强壮就是因为你以前当过联邦调查员?
费利回应着:没错。我先是联邦调查员,后来才加入检察官体系。
“这么说,对于黑手党,你肯定很熟悉了。”他开始试探费利。
费利不以为然地说着:“是的,当然,绝对是这样。黑手党我调查了许久,对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都很熟悉。”
“据说黑手党有时候做事不需要自己出手,他们会盯上一些杀手组织。”
周围的环境杂音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理查德似乎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杀手组织?那只不过是一种传言而已。绝大部分都是黑手党在做事。我已经找人去调查杀死大卫的凶手究竟是不是与黑手党有关。”
理查德又重新问了一次:所以你不认为杀手组织真的存在?
费利很肯定地说着:我只相信有犯罪组织,而不是杀手组织。
那天,两个大男人站在墓碑前停留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谁更像在忏悔。
费利回到检察官办公室以后,立马叫齐所有的助理,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在会议上,他问着:德意志银行储户的资金问题是否得到了解决呢?
“嗯……不,先生,他们现在一分钱也没有拿回来。在纽约州已经闹得沸沸扬扬,部分交通道路已经瘫痪,无法通行。”
“联邦调查局没有再对德意志银行展开调查了吗?”
“政府的大部分开支多半由德意志银行提供,先生,我想联邦调查员不会惹事上身。”
“幸好司法部的经费不是由银行负责。现在我们可以入手调查了。现在你们可以分享手里调查到的信息。”
“其实我已经查过,从几年前开始,也就是经济腾飞的那个阶段,德意志银行的贷款利率降低史无前例的低,导致了很多人向银行借钱,哪怕没有收入,德意志银行也向这些无业游民提供贷款,数额还不小。光是半年时间,就已经批准了12万笔贷款。仅仅是用了半年时间就已经打破了去年整年的记录。”
“根据《银行法》贷款不可以提供给没有收入的人群,这样是违反了金融业一众的条条款款。是谁负责银行里的借贷项目。”
“西蒙·布兹。”
“他负责监管,但是却任由一笔笔根本收不回来的贷款流到市面上。”
“这么说,他肯定有问题,对吧?好了,我们继续探讨下一个问题。”
“12万笔贷款借出去以后,第二年德意志银行就提高了贷款利率。本来呢提高利率就是要实行通货紧缩,要把市面上的钱全部收回来。然而这种情况却走向了极端。提高利率之后,借钱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增多了;相反还钱的人也变少了。钱要不回来,贷款却还在增加,银行的坏账因此进一步增加。”
“调整了高利率,实行通货紧缩,居然还有人拼命借贷,那几年社会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楼市的价值早就了经济腾飞,当时每个人都很热衷于投资房地产。不仅仅是美国人,就连外来的移民也喜欢投资楼市,其中以日本人居多,导致了股市与楼市双双齐飞。那段时间,市场里充斥着投机分子的热钱,也增加了通胀率,不过全球一起承担与消化,所以问题不算很大。”
“利率提高,他们借贷也要投资楼市?他们有能力还贷吗?还贷情况怎么样?”
“那几年遍地都是工作,薪水不算低,金融行业创造了数百个岗位,还有大搞基建项目,就业基本饱满。”
“还贷款的频率就没有少过?”
“这也不是。第二年整体的贷款偿还在20%左右,情势大好,再次推高了楼市的价值;可是到了第三年,贷款偿还率跌到了7%,之后还在一直往下跌。”
“银行收不回贷款,他们没有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吗?”
“嗯,先生,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每一个人都在热衷投资股票或者楼市,人人都相信经济一片形势大好,根本没有考虑到还贷款不及时的问题。”
“哇哦,情况糟糕透了。”
“嗯,根据当时一位银行经纪人的说法,他认为银行有钱就拼命借出去,这样有助于楼市,楼市继续涨就能带动经济,带动经济还能回馈到银行的投资里,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
“是否对比过德意志银行的贷款回收情况?“
”是的,先生。但是很显然,可以收回来的贷款少之又少,但仍然保持着惊人的借贷数量。另一方面,投资的金额也不断流入银行。”
“我记得有理财产品才能吸引大批量的储户。回报率很高才能吸引投资,可是银行贷款收不回来已经是一堆的坏账,那么投资客盈利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看来我们要传召相关的职员回来问话。不过不能指望银行的高层,他们自身也有问题,自然不会说实话。”
漫长的两个小时会议终于还是结束了。
费利独自留在会议室里,其余的人已经散去,他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转动着,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身为经济犯罪类型的独立检察官,当然可以就某一种金融诈骗现象传召任何人回来接受质询,但问题就是,要召开这种听证会就必须组建一个委员会,他需要某些方面的支持。他站起身,手里抽起一份报纸,上面刚好报导了德意志银行侵吞储户的新闻。不过说来也奇怪,金融诈骗在纽约州竟然翻不起风浪,在社会上并没有得到多少的关注与重视。难道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更令他感到担忧的是,理查德那天在坟墓里试探他的情报。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怀疑自己有份参与了谋杀大卫的案件。不过他很冷静地绕了过去,成功转移了话题,并没有第一时间暴露。只不过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了。他居然在理查德的身份嗅到了同类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看也觉得理查德跟他是同一类人但又不尽相同。
一想到这里,他立马就充满了哲学的干劲,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执业律师的系统里搜寻了理查德的个人资料,无论是求学经历还是成长历程,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平常的一个人。看来嗅到同类的气味应该是一种错觉,他笑了笑,合上了电脑。很快他又好奇大卫那个谋杀案件的调查进度怎么样了,于是他又打开了电脑,搜寻联邦调查局的调查进度,在系统里只找到了很简洁的工作报告,调查进度的内容倒是一点也没有提。这么看来,暂时还没有人怀疑到他,除了理查德。不过就算理查德真的怀疑他,也没有证据,因此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有一种现象出现了,自然不会是偶然事件,他捂着嘴巴,似乎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瑞克在电脑前搜寻资料,莫蒂大概知道调查方向,但是他不想管这个案件,他宁愿花多点时间去做科学研究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个根本找不到凶手的案件上。瑞克还是新人,搜寻资料以及整合逻辑比较弱,胜在他比较努力,懂得排查时间线,还在笔记本上做好了记号,电脑室里很安静,倒是莫蒂的呼噜声很是响亮。
当整合一切的数据之后,费利的名字就出现在电脑的屏幕前,他是独立检察官,与大卫的关系最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