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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狙击利物浦

2022-07-01发布 5610字

众人在听取完彼得的证词之后,纷纷表示对他施以同情的态度。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我快要当父亲了。他们都被感动到,以至于在判断上出现了不够理智的判断,至少在法院的氛围比较暧昧,对彼得的印象还算不错,起码不是嫌疑犯的形象。英国的检察官代表团差不多是输得一塌涂地,保罗已经被迫出局,少了一个检察官,实力减少,其余的律师也难以担此重任,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莫妮卡的身上,她也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在哪,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挽回局面。除了要尽自己的全力之外,她还必须确保案件是处于公正的审讯。无论案件的性质多么恶劣,也要尊重事实的本身。绝不能保持抛开世事不谈这种观念,否则就跟极端的女权没多少区别了。

莫妮卡:你认识神父吧?(指本案的死者)

彼得:当然认识。小时候在教会学校是他在教导我们要用善意去感动迷惘的世人,他的课堂我印象深刻,是我见过少有的好人。只是没有想到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莫妮卡:他只是“亲近”了一个小男孩?当时?

彼得:根据我后来的调查,不止一个,很多个就是了。

莫妮卡:你怎么知道其他小男孩也跟他很“亲密”呢?

彼得:观看他们成年后的表现吧。

莫妮卡:具体哪些表现?

彼得:无法重新爱上女人;或者说对婚姻没有抱有多少的期待;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例如跑去泰国接受了影响不大的手术。

莫妮卡:以你估计大概有多少小男孩遭遇了心理阴影呢?

彼得:我只能说是绝大部分。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逃离教会学校的小男孩到底是有多少。

莫妮卡:那么在那些逃走的小男孩里,是否就包括了你自己呢?

彼得看着莫妮卡的眼睛,瞬间沉默了,法庭里也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迟疑了不少,也犹豫过。

彼得:当然没有。

从现在开始,彼得就一步一步掉入莫妮卡设计好的心理陷阱里,理查德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开始跟一旁的律师在低声商议。

莫妮卡:没有。你是不是也经常闻到石榴花气味的肥皂?

彼得:没有。

莫妮卡:我去调查过你小时候的教会学校。嗯,在拉丁美洲那边的土地上,是教会出钱建立的学校。每一年都有很多小男孩哭着闹着要办理退学手续,退学潮每年都会发生。我调取了那几年的退学手续的名单明细,在那些枯燥无味的家族名称与姓氏里发现了你的名字。噢,原来你也是在那一年退学的。按照你刚才所说的,被迫与神父亲密的小男孩多半办理了退学,而你自己又退学,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也与神父有过亲密接触,非常友好的交流呢?

彼得:他们退学有他们的理由;我自己退学是因为我在那里过得并不快乐,我觉得很孤独,很受伤害,肌肉疼痛那是常常会出现的现象;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我身体无法不适宜那里……

莫妮卡:好吧,你退学存粹是个人原因,他们退学是因为厌恶神父的亲密接触。那我明白了。

彼得:你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明白。

莫妮卡:不过我又调查了后来退学的那些孩子,不多不少都患上了奇怪的心理疾病。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有的成了恐婚症、有的成了受虐狂。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案例都快成一个世纪的问题了。他们受了很大的影响,可能是生理创伤后遗症。然后我在调查他们后来的成长的同时也刚好调查到你的身上,你的心理诊断记录就显示了你患上心理障碍的时间线。仔细一看,噢,也是在你办理退学手续之后。退学潮你也碰上了;心理障碍潮你也凑巧碰上了。但凡学过概率学都知道一次凑巧可能是巧合,但是多次巧合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莫妮卡弯下腰,语气很飘忽地问着:你确定你跟神父没有过“亲密”的接触?

彼得此时已经有些紧张,理查德很想帮他冷静下来,可是莫妮卡的用词十分谨慎,根本没有值得反对的地方。

莫妮卡见彼得久久没有回答,便加强了语气: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到底跟神父有没有过亲密的接触……看着我,回答!

彼得有些松动,但还是回答了:没有。

莫妮卡:我觉得你在说谎!而且还不止一次!

她转过身,从桌子拿出几张照片,展示给众人看:这些照片是根据凶案现场拍摄的。相信你们很容易就注意到,整个凶案现场都乱糟糟的,唯独桌子上那些摆放得很整齐的相框,相框里的是小孩的照片,拍摄日期刚好与教会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年代接近,因此可以肯定的是,照片上的小孩就是那时的孩子,他们长大了都过上了奇奇怪怪的生活。而根据犯罪心理学的逻辑,通常这一类的罪犯会保留猎物的照片作为一种纪念;或者说当作是一种战利品作为欣赏。而照片上的孩子也恰巧说明了这一点。彼得先生,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照片里的小孩有没有一个是你小时候的模样。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说谎就没有人会相信你。

大量的照片已经传递至陪审团或者是法官的手里,面对这种情况,彼得知道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但是他很固执,决定要周旋到底。

彼得:没错,我小时候的照片的确出现在桌子上,那又怎么样,说明了什么吗?

莫妮卡:我刚才也说了,对于罪犯来说,这些照片无疑就是一种战利品,也就是说,你也是神父心中的好孩子。

彼得这下子就变得好激动了: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莫妮卡:你是不是也会经常闻到石榴花气味的香皂,或者说你从来不用香皂,很少洗澡?

彼得:这是我的隐私,我不要回答你。

莫妮卡:从来没有指望你能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患上很严重的心理障碍,出现了性别认知障碍,很想做女性,然后疯狂地爱上了男性爱人,甚至一度成为长期的同性恋者……后来干脆就申请做变性手术……哎,你可不要说我乱说,这些资料在美国的心理诊所有迹可循,我可不是凭空捏造事实。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你无法否认也无法摆脱属于你的过去!

彼得:没错,那的确是我过去的故事。那又怎么样?

莫妮卡:你的情况与那些与神父亲近过的小孩是几乎一样,但是你却表示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觉得能接受吗?

彼得:那可能只是一种巧合,仅此而已。

莫妮卡:我很明白,像这种事情很难以启齿,毕竟是一种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但是你不提起它,不承认它,不代表可以消除这种经历。

彼得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我们可以换一个话题吗?

法官与陪审团都看得出彼得都快要哭了,自然也就默认了检察官所陈述的一个事实。

莫妮卡: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敏感、脆弱易碎的人,既然你不太愿意提及与神父的亲密关系,那么我们倒是可以换一个话题。你喜欢西欧哪个城市?或者说,你喜欢欧洲哪一个城市?

彼得:柏林,必然是柏林,无容置疑的。

莫妮卡:你讨厌哪个城市?

彼得:英国伦敦!苏格兰爱丁堡!

莫妮卡:你讨厌英格兰,但是又计划在英格兰求婚,结婚。你这个人还挺奇怪的,你不觉得你所说的那些多半是自相矛盾吗?

彼得:我讨厌哪个城市与我在哪里求婚没有多大关联吧?

莫妮卡:好像是没有多少关联。不过呢,我们电脑部的同事通过网络的记忆系统功能,找到你在网上的浏览记录。较早之前的浏览记录大概就是英国神父的搜索痕迹,你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神父所居住的酒店;然后你就计划在英格兰预订酒店,后面当然就是求婚的细节了。我想说的是,你前往英国旅行似乎与是否结婚无关,大概只是因为死者就长期居住在伦敦桥内的酒店里。你的目的就是要找到他,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谋杀!求婚、结婚只不过是你用来掩饰罪恶的一个借口!是不是!

彼得:不是!我的确要求婚,只不过他在英国,所以两件事只好集中在英国完成!

莫妮卡:包括谋杀?

彼得:不!我没有谋杀他!我只是教训了他!

莫妮卡:根据死者的验尸报告指出,他身上有多处伤痕,其中以头部与心脏遭受的重击次数最多。你所谓的教训就是看准一个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然后集中火力去攻击它?

彼得: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哪些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我拿到棒球棍,就怒火中烧,拼命殴打他,不顾一切地砸在他身上。周而复始,无始无终……不过,我知道太重手会打死人,所以我只是持续了4分钟,我就停手了。我丢下棍子逃离现场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

莫妮卡:4分钟……你确定不是手累了才停止下来?

彼得:不管怎么样,我没有杀他,我最多就是殴打他一顿。在机场那里我还以为他已经向警方告发我,我还想着可以私了,但是没想到他居然遇害了。简直是出乎我的意料。

莫妮卡:在你出发之前,你想过弄晕你的未婚妻。

彼得:我不得不承认,是的。

莫妮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彼得:我不希望她问太多,弄晕她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莫妮卡:还是说,你弄晕她是希望她可以做你的时间证人?只不过计划失败了。

彼得:不,我不需要时间证人。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他,你看现场的线索就知道了。我要真的杀了他就不会在现场留下那么多线索。

莫妮卡:说不定也不是你不想留下。你杀了人然后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忘记了清理线索,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查德:法官大人,从现在开始,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检察官居然开始在大胆猜测,但没有小心求证。

莫妮卡: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布鲁斯还在纳闷,很惊讶地问着:慢着,你是认真的吗?现在的监视系统都能偷窥上网的浏览器记录了?你确定吗?

莫妮卡有点想笑,她压低了声音:法官阁下,这件事容许我下次再找个时间跟你聊聊。

那天以法官情绪化不适宜再次审理为理由,提前解散了审讯的会议。

理查德对于彼得在法庭上的表现还是很满意,尽管在质询的过程中,有些紧张、焦虑,而且无可否认的是,陪审团已经默认他与神父之间的亲密关系,既定形象已经接受,更多的是同情或者怜悯。他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获胜率,接下来只需要用心总结最后的结案陈词也就没有问题了。他在法院门口等待着莫妮卡的出现。

她看到了他的背影,带着一种接受挑战的状态走过去问他: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你今天输得挺彻底的。”他的芊芊细手游走在她的脸庞上,她并不在乎他的亲密举动,微笑着说:不,我不认为我输了。

“大概,你是没有看到陪审团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同情多过质疑我的当事人。”

她用拇指顶在他的胸口,用最温柔的语气警告他:不要太过于自信!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他喊住了她,她没好气地说着:我得回去了,肚子很饿。

“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刚好需要陪伴。”他在她身后喊着。

她很有礼貌地回过头:不需要了,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他保持着不失尴尬而又礼貌的笑容,其实吧,他也还有时间要做,根本不可能跟她吃东西,刚才的邀请只不过是在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这几天他已经收到情报组织提供的信息,其中的信息就描述了保罗这几天见过哪些人,接触过哪些行业的代表。虽然身为检察官难免会与社会的各个阶层有所接触,但是他未免接触的也太多了。一天下来就接触了超过19个人,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场所。他排查了这些人的职业以及身份背景。多半是没有问题的,直到他接触到最后两个人,发现他们俩是记者,而且是那种有惊人内幕就直接刊登的那种。打着公众知情权的口号,不断散播各种未经证实的消息,有的甚至只是小道消息也能在媒体的报纸上刊登。由于传播的消息真假难以辨认,因此部分媒体的可信度不高,但是可读性极强。绝大部分没有受过教育的公民就会很容易接收未经证实的消息,从而被洗脑,受到各种暗示,然后起到了煽动情绪的作用,成了帮凶而不自知。

保罗跟谁有过接触,他一点也不在乎,可是保罗接触到记者,并且频频密谈,这他可就不能容忍了。

本来呢,他跟自己有一个协议,只要保罗不再泄露信函的消息,他就可以拖延刺杀他的时间;可是保罗显然是站不住脚,他非要泄露消息,看来他的性命要跟信函挂钩了。

他把心一横,决定将这些交给上帝决定。

保罗在利物浦繁荣的街道上与两名护士在散步,商业中心的街道充斥着各种阶层的人,他们悠闲在街上散步,有的却是行色匆匆。

理查德在商业大厦的中层窗口架好了狙击枪,他的可狙击范围瞄准了保罗的活动路线,他的狙击技巧可是经过训练,他既要做到狙击又要做到避免伤害旁边的两名护士,还要避免伤害无辜的人。当然,在繁荣的市中心开枪已经是一种很大胆的行为,就算伤及无辜也是预料之中。他的一只眼睛埋在八倍镜里,瞄准了保罗的头部,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

第一枪没有打中,打到了隔壁的水果摊,被射中的橙子爆开来,果汁溅在他白色的衬衫上,然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附近有杀手,第一时间护着身边的两个护士,让她们微微弯下腰,就差点蹲在地面上;

第二枪随之而来,这一次也没有打中,倒是从他的手臂穿过去,擦破了部分皮肤以及衣服,布屑散落在地上,这一回他可终于认识到自己才是真正的猎物,他拉着两个护士,匍匐在地上,避免被盯上。然而两次枪声响彻云霄,基本惊动了商业中心的游客以及路过的行人,顿时变得人人自危,都很自觉趴了下去,不敢乱动。

他在八倍镜里追踪到保罗的具体位置,他咬着嘴唇,瞄准着目标,在临发射的最后一刻,他的注意力突然分散了,第三枪打歪了,没有打中。很快他的位置也暴露了,他把狙击枪藏起来,拿到车的后尾箱,这是通过第三方租售的车辆,车牌都是租赁公司提供的,用作中转站倒是挺适合。他转过身,拐到另外一个停车的区域,开自己的车,驾驶离开停车场,一路上他都在想保罗会怎么处理两个护士,他会因此害怕吗?他会因此放弃公开信函的决定吗?他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吗?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道隔了多久,他才开车回到南部小镇。

车子随意停泊,打开小屋的门,刚好关上门,灯都还没打开,外面就有人在敲门,他打开门,刚好看到保罗在门外。好家伙他居然还自动送上门,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站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护士。最初他没有看到身后的护士,看到保罗自己送上门,他身后藏了一把枪,很精致短小的那种,他从身后拿捏着枪,正想着找一个猝不及防的时机朝他开枪,结果看到了身后受惊的护士,保罗还很紧张地说着:我刚才在街上遭到枪手狙击,现在很危险,我暂时把她们安顿在你这里一个晚上吧。你替我照顾她们吗?

他打量着两个受惊过度的护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发现了保罗大无畏的精神,顿时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了他。

保罗拔腿就跑,他拉扯着他:怎么?你要去哪里?

“有人要杀我,我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搞小动作。“

”你确定你能找到他?“

”你说的这个他,到底是她还是他?“

“你在搞性别歧视?”

“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为什么会那么偏激。”

“当初我就是靠支持女性特权组织起家的。”

理查德往后退了几步,有点猝不及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