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色总是有些迷人，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五余奕锋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女人身上有一封信，信封上有一枝黑色的梅花，而那女人的身上也是这样的纹身。

“这是第七个了，你就这么想在我身边安排一个女人？”他转过头对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说道。

窗外一阵风，五余奕锋提起神，一跃起身，翻出了窗户，黑色中两个身影，终于，前一个黑影停下来，落在环绕草原的一条河流岸上，后一个黑影也跟着落了下来，是五余奕锋，他向前走了几步，走近了那个黑影。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地方，我以为你去了中原这么久，早就忘了这里的一切。”

“够了，我来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你，好，这次你亲自来，是为了什么？”

“听说你把阿念的青梅竹马带回来了？”

“是啊。”

“你可知道她差点死了，她是我们计划中的重要人物，少了她，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以为你真的关心她呢，不过想想也对，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去伤害的人，怎么会担心自己的女儿呢？”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怕是，如果我和释念对你的计划没有作用的话，你根本不会来找我，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你现在已经狠到是铁石心肠了？”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就是因为你的无能，你的不负责任。”

“你怨我，你恨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不要伤害你自己，好吗？”

“我没有伤害过自己，普天之下，也没有人再可以伤害我。”

“你伤害他们，难道不是在伤害你自己吗，他们毕竟……”

“够了，你答应过我，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不会再骗你。”

“呵呵，听上去真是讽刺。听着，既然阿念心上人已经离她而去，那么，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爱上丰秦，在找到那个楚璃殇之前。”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何况，爱一个人，怎会那么容易忘记，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吗？”

“这么多年你不是也活过来了吗？”

“好，我从来斗不过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看皇上对那女子不像是开玩笑，怕是不会轻易爱上释念的。”

“我说过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只爱一个人，除非那个人身边除了那个人再没有异性。”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在你的心里，爱情就这么容易？”

“爱情？你懂什么是爱情吗？你一个爱错了，爱伤了，在爱情上输得什么都没有了的人，在这里和我谈爱情，你配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有违伦理的？”

“不用你管。”

“别走。”任凭五余奕锋喊叫，那个人还是走了，头也不回。

她只是来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从来不是为了看我一眼的。我在她的眼里，生命里，早就失去了意义。呵，自作自受。她每年都要送给我一个女人，只是为了监控我，看我是不是背叛了她。她背叛了我，把自己交给了别人，可是却不允许我背叛她。

蓬帐外

“大王，你回来了？”

“那女人怎么样？”

“还没醒过来。”

“好，给她安置个地方，她是我的把王妃。”

“是。”

“把慕鸿给我带来。”

“是。”

一会儿，因为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被拖到了五余奕锋的面前。

“都退下吧。”五余奕锋挥挥手。

“是。”

“来，过来。”五余奕锋向趴在地上的韩慕鸿招招手，慕鸿睁着血红的眼睛，开始用两个手在地上爬，像一只虫子一样很慢很慢的爬到了五余奕锋的脚下。

“你是我训练过的，最听话的一个护卫，真那么多人中，我只有对你，寄予过众望，可惜啊。”五余奕锋摸着慕鸿的头，想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慕鸿没有说话。

“孩子，你疼吗？”五余奕锋忽然俯下身子，慕鸿两个瞳仁不自觉的放大，他害怕。

“孩子，别怕，你应该恨我。我知道，释念也恨我。”

“我从没有恨过你，我的命是你给的，当您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的命就已经是您的了，我说过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放弃一切。”

“你不欠我什么，这么多年你给我做的，够多的了，你可以走了。”

“不。”慕鸿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召唤，拼命地抓住五余奕锋的衣服。他从小就知道他是个有秘密的人，他不只是释念的护卫，释念的3000精兵之首，还是五余奕锋的暗卫之首，他为五余奕锋做过许多事情，他想过逃走，可是想从这里出去，不被抓回来，除非是死人，他见过许多同伴死在他面前，他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根本不是释念，而是他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五余奕锋，他才是想我自己生命的裁决者，他的首领。

“我现在不会要你命的，我可以放你走，从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你要我做什么？”慕鸿眼睛一亮，他知道五余奕锋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只要做好这件事，他一定会放了他。释念，等我。

“让释念爱上当今皇上。”五余奕锋一字一字地打在慕鸿的心上，“什么？”再也不顾身上的伤口处咧开一道道妖艳的笑脸，任凭鲜血流淌着，再痛也不及他心中的痛了。

“别这样，你是我训练的最好的一个，可是你却偏偏忘了首要原则，竟然对主子动了情，你这是找死，我是在帮你，你知道吗？”五余奕锋抓着慕鸿血淋淋的手，愤愤的甩开。

“不，是我的错，可是她没有错，我求求您，别这样对她，她。”

“你哭了，从小到大，我惩罚你那么重，你没哭过，这次我打了你这么久，要是常人，早就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是没哭。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哭成这样，你可真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做不到。”慕鸿松开了手，无力的全身趴在了地上。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说，可是怎么办呢，有些人你就不该去想，有些情你就不该去碰，爱是毒药，稍微碰一点，就会毒发身亡的。你啊，就是太痴了，和我一样。不过爱一个人就是应该让她幸福，既然自己给不了的，就让别人来给，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知道两人之间有一天越不过去的鸿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与其两人一起痛苦，不如让自己牺牲多一点，让自己分担她的痛苦。本来我想让别人来做这件事的，可是我想，没人比你很了解她了，我想你也还想再见她一面，不去成全你。”

“我伤好了就去。”慕鸿模糊的说出来。

“来人，把他带下去好好养伤。”

“是。”

只剩下五余奕锋一个人了，他的眼角也流下莫名的液体，这些话他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

三天后慕鸿终于可以站起身来，勉强可以做些动作，“感觉怎么样了？”五余奕锋从门口走来，“好多了，谢主人，不杀之恩。”慕鸿很快的跪在地上。

“这么说很快就可以动身了？”五余奕锋走到床边，坐在床上说道。

“是。”

“慕鸿，你要想通，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爱情根本不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凭你的本事，怕是有一天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是有可能的。”

“慕鸿不敢。”

“没什么好不敢的，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出去，已经是最痛苦的事了，何况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我知道为难你了，可是，我有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慕鸿斗胆请问主人，当初把公主送出去，并不是为了和亲，是不是？公主手下的3000精兵足以将皇上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而不费一兵一卒，根本不需要用联姻这样的手段。”

“你就是太聪明了，如果释念也能明白我的用意，那就太好了。”

“不，我不明白您的用意。我知道公主不会和我这种人在一起，这是命中注定，草原的公主，因为政治原因，常常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尤其是一个姊妹都没有的。”

“我也是听人之命，无可奈何。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比你还要爱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父母愿意伤害自己的孩子，可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

“是谁，难道您也斗不过他吗？慕鸿愿意为了您和公主和他拼死一战！”

“你斗不过她，我也斗不过她，不，我不是斗不过她，我是斗不过自己的心。对她，我连恨都恨不起来，我只能恨我自己，我想若有一天释念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会恨她。”

“到底是谁？”

“不该问的不要问。”

“是。”

“等你能活动了，就去找她吧。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释念没有爱上皇上，你只有死路一条。”

“是。”

五余奕锋正准备走出去，又转过来说:“慕鸿，我了解你这孩子，如果爱是毒药，那么你已经是中毒快死的人了，我知道你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死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办不成，这件事，死的不仅仅是你，包括她。”说完转身离开。慕鸿就像瞬间被雷劈中，丢了魂魄一样，她不可以死。

五余奕锋的帐篷内

“大王，是否需要属下派几个人跟着他。”

“不用了，他是绝对不可能使出什么花样来的。”

“只怕……”

“我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他对释念的爱，他爱得太深了，可惜他爱错了。你下去吧。”

“是。”

五余奕锋的手扶着额头，闭上了双眼，那天释念站在五余奕锋的面前，“从小我没有反抗过你，为什么你从来不相信我。”

“我又没有教过你，除了自己，别人都是不可信的，就连夜夜睡在身边的枕边人也有可能会拿着一把刀，趁你不注意，杀了你。”

“五余释念，要么你听话，回到皇上身边，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妃子，让我带走慕鸿。”

“不。”

“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慕鸿，永远断了念想。反正他今天就一个结果，死。”

“啊！”释念被慕鸿一掌拍晕了，慕鸿抱拳参见五余奕锋，“参见主人。”

“你干什么？”五余奕锋抱着晕倒了的释念。

“小的在远处我以前听到了主人和公主的谈话，一切都是小人的错，请主人不要责怪公主，小人愿承担一切罪责。”

“好啊，你也听见了，只有你死，才可以解决。”话音刚落，慕鸿拔出身上的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看了一眼释念，便闭上了眼睛。

“好了，你跟我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见她，便可以了。”五余奕锋伸手一挥，甩开了他的剑。

“谢主人不杀之恩，可是……”慕鸿吞吞吐吐的。

“说。”

“自从五岁开始，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公主，我不想离开她，能不能让我在暗处保护她，只要不出现在她眼前，不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可好？”

“不可以。”

“那么，请主人赐我一死。”

“你太傻了。”

“我……”

“你可知道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她的生命，你可不知道那一晚你们所做的事情，就是让她死一百次都不够。”

“那么，请主人赐我一死。”

“你宁可死，也不要离开她吗？”

“不，我说过，若有一天我韩慕鸿成为了公主的威胁，那么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这是我对她的承诺，我绝不会骗她。”

“山盟海誓又是算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若我欺骗了她，生，被世人唾弃，被狼豺啃食，死，被恶鬼吞噬，被雷电横劈，如此生死无路。”

“你又何苦如此？明明知道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希望，因为她在我最饥饿的时候给了我吃的，因为……”慕鸿说着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笑容。五余奕锋看着有些不忍心，可是他还是攥紧了拳头，“你把她送回客栈，和我回去吧，如果你不和我走，现在就杀了她。”五余奕锋想到这儿，不自觉的落下了泪，他摸了摸，随意用衣服拂去，走出帐篷，来到释念的帐篷外，听到了慕鸿的声音，“阿念，对不起。”走近看到，慕鸿趴在释念的床上痛哭，没有声音，安静到连眼泪落在床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对不起，阿念，对不起，慕鸿，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