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换了行政官员,新上台的行政长官是支持东区与西区重新合并统一的政治家。她能获得选民的投票完全是因为她作出了承诺,在她的任期内,东区与西区不再是两个主体国家,合并是必然的历史进程,她不希望拉丁美洲陷入长久分裂的局面。哪怕两个国家的民众均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尽管同床异梦,价值观完全无法一致,但统一已经是势在必行,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阿梅尔就是新一届行政长官,不过说来也奇怪,上一届政府是如何下台的,东区人民完全不知道,在他们看来,她似乎也没有做错事。大方向并没有错,只是动了歪念,听了美国那一套说辞,坚决独立,不希望与西区合并。不过东区人民已经习惯了更换一届政府总是无声无息,说是投票选中的行政长官,究竟是谁在投票是谁在决定新一届政府,没有人知道。
然而东区就算不主张合并计划也会很尴尬。西区的经济危机早在悄悄然安全度过,移民西区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是蓝领工人,再后来就是大量的科技人员,接着就是戏剧作家、歌剧演员。总之哪里的艺术底蕴普遍绽放,他们就会往哪个方向移动。具有知识的阶层多半去了西区,剩下的就是普通的工薪阶层,靠出卖劳动力来赚取生活费用的大众民族。他们其实也想离开,奈何没有独特的过人之处,就算要移民过去也无法找到理想的工作。西区极具竞争力,除了福利制度之外,环境方面也比较自由。慢慢的,东区人就变得越来越向往西区的生活。登记移民的总馆从一家变成了五家,尽管大大的扩张了办理移民的机构,仍然是被堵得水泄不通,每天都有上万人办理移民手续。过去西区对于接受移民的条件是很苛刻,现在西区政府也改变了以往的态度,放低了移民的条件,安排新装修好的房子给初来乍到的新移民居住,安排社工进行调查,他们到底适合哪些职业,优先安排他们面试工作。东区与西区政府的蜜月期开启了漫长的历程,媒体也不再阴阳怪气,风向一度发生了转变,不过对于东区内的西班牙大流感,政府的态度是坚决要管理可怕的流感,直到该病毒完全消失为止。
隔开东区与西区的那堵墙很快就会倒塌,不过在此之前,东区人开始了驱逐黑人的行动。在职业上歧视他们,收入方面也酿成了巨大的差距,目的就是要赶他们走,毕竟当初就是他们在使坏才导致了分裂的局面。部分黑人甚至是遭遇政府强行驱逐出境,利用商船将他们送往欧洲,回到美洲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只能回去美国,然而美国却限制了大量的移民,黑人是无法回去的,他们只能前往欧洲,驶入欧盟国家,当然不包括英国。他们倒是想去英国,可是英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脱欧了,当时造成的英镑升值使汇率市场发生了巨大的跌宕起伏。从某一方面来说,英国脱欧就是为了避免难民的迁入,如此看来它的如意算盘倒是挺响,拒绝并入欧元区,维持了英镑在汇率市场的地位。
辛波斯卡弗阅读了今天早上的新闻报纸,得悉合并的预期,内心不禁万分惆怅。她虽然渴望合并,可是合并了之后的生活会不会就此发生巨大的变化呢?她可不看好合并之后的社会生活。然而她无法阻挡历史的浪潮,合并是必然的。她只能接受。只希望法律制度不会发生改变,否则她就要重新适应另外一套法律制度,那样是很折磨人的。
在法律上显然已经发生了改变。第17修正案表示,东区人与西区人可以缔结姻缘,不再受到法律上的限制,可以自由选择居住的地方,只要填写申请表,婚后在哪一边安家落户都不是问题。不过大量移民的迁入也的确造成了财政紧缺,十分紧张的局面,这些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财政预算在年初的时候就没有计划新移民的支出,修正案的颁布改变了财政的流向。距离正式合并,隔离墙崩塌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至少在记者发布会与国情咨询的时候是这样规定合并的时间。他们已经开始兴高采烈,为东区人的自由出入准备了不少礼物,不过仍然有零星的反对声音在作出无谓的反抗,其中就包括制造多起炸弹案以及恐怖袭击,宵禁令再次被公布,同时会计划消灭恐怖袭击的首脑以及相关组织。
宵禁令公布之后,法院的庭审时间也开始大量缩短。
例如法官本来每天要处理上百宗案件,现在就变成了60宗;庭外和解的案件从每个月450宗变成了900宗,翻了两倍。在法官的执意调解下,很多案件根本不用进入法院审理,在外面就能和解,省去了不少的程序。检控官的工作时间也缩短了不少,待遇变好了,薪酬提高了10%,他们还能获得晋选法官席位的提名,当然得具有相当的资格才能进入法官的行列。未来的司法系统将会需要更多的法官人才,因此放松选拔制度也不是不可以。法院这方面正在悄悄然改革,路易十四想反对,很快就遭到了弹劾。
在所有的检控官里,岚伽俐是最被看好的一个,他沉浸在一个女性团体检控官,竞争力自然一目了然,倒也不是他专业,而是他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弱,他获得胜利是早晚的事情。法官的制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当然检控官的改变是最为注目的。过去的检控官一定要声誉清白,换言之检控官是不能身兼数职。例如他担任了检控官的职位就不能担任议员或者是参议院的工作,哪怕是从事写作也不行,务求达到职业的单一性。在制度发生微妙的变化之后,检控官已经可以从事其他的职业,不过收入方面要完全公开,并且随时接受律师公会的调查,对于来历不明的收入是会遭到起诉的。除非你能解释这些收入是从哪里来,否则你就要面临起诉。
庭审开始了,哪怕是面对着改革的浪潮,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今天的庭审将会很刺激,她提前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例如吩咐了医生与护士在聆听席上随时预备,待会出庭作证的证人将会极大地撼动维尔纳的精神层面,让其受到严重的打击。
可怜的维尔纳还不知道待会等待着她的会是怎么一个画面。
在遗传学家杜鲁出现在法庭之后,雷蒙还很好奇,为什么一个遗传学家会参与到审讯当中。
辛波斯卡弗:请问在你检查过我当事人的身体之后,发现了哪些问题?
杜鲁:病人的私处多次遭受撕裂的创伤,盆骨有明显的扩张迹象,原体的数据表明,她不止与一位男性发生过性行为。更重要的是,她曾经诞下过孩子,盆骨扩张的迹象足以表明这一切。
辛波斯卡弗:你的意思是,我当事人曾经生过孩子?
杜鲁:没错。
辛波斯卡弗:但是我的当事人并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杜鲁: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总之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她曾经怀孕过,而且分娩过。
辛波斯卡弗:医院没有记录,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所说的话。
杜鲁:她生过小孩但是没有分娩记录,同一个情况还有小麦克,他也没有出生证明,任何一家医院都没有找到他的出生记录,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我突发奇想,既然两个人的处境如此相似,会不会他们有关系呢?我把他们的基因序列号做了一个测试对比,发现他们的遗传基因是百分百吻合的,换言之,小麦克就是她的儿子。
整个法庭都惊呆了,维尔纳捂住了嘴巴,她的样子很惊恐,医生与护士都很紧张观察着她的精神状态,稍有不妥立马就得为她注射镇静剂。不过还好,她忍住了内心的惊慌失措,很快眼睛里就有了泪光。
辛波斯卡弗:不可能,我当事人生过小孩她自己会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有这么一件事。
杜鲁:这个问题我可就回答不了你。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遗传基因是相同的,必然是母子。
辛波斯卡弗:孩子的父亲呢?
杜鲁:父亲那方面极有可能是三名死者的其中一个。我对比过他们的基因,相同的地方有很多,但是无法判断谁才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是同一时间发生性行为,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呃……这就牵扯到一个很复杂的遗传学说。我想我没有必要在法庭上说这些。
辛波斯卡弗:你放心,你很安全,你没有必要解释这个。当一个人长期受到虐待或者囚禁,在饱受痛苦与摧残的双重打击下,她会不会不记得自己生过小孩这件事呢?
杜鲁:我不是心理学家,我想,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辛波斯卡弗:麻烦你。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茱莉娅法官在抱怨着:鉴于目前所看到的信息中,本席表示大受震撼,很少遇到这种案件。他们都是社会上的渣杂,做人做事毫无道德,毫无怜悯之心。一宗畸形的谋杀案……检控官,你可以开始质询。
雷蒙:人类的遗传基因有没有可能是相似或者是巧合相同呢?
杜鲁:遗传学上没有百分百的概率。我可以回答可以巧合,也可以回答没有巧合。不过鉴于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不太可能是巧合,他们必然有血缘关系。至于小孩为什么没有出生记录,母亲没有分娩记录,这个问题我还是留给你们去思考吧。不过显而易见吧?
雷蒙:如果两人本来就有亲属血缘关系呢?
杜鲁:检控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作为一个遗传学家表示,这种情节只有在电影中那些狗血编剧才能想象出来。怎么,你以前是学编剧的?想象力很丰富。
法庭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还很暧昧。
雷蒙:你的意思是,三个死者其中一人极有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杜鲁: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你不懂遗传学是吧?基因序列基本相同。
雷蒙:你不必对我如此敌视。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庭审很快就结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成本,很多程序能节省就节省。
辛波斯卡弗吃过晚饭就准备动身去维尔纳的家里,她被保释在家中休息,她姐姐也在。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必然会面临当事人的质问。
果不其然,她刚刚一进门,就遭到当事人的质问:为什么那么大的事情你预先没有跟我商量?直接就公布了这样的消息。
“我要的是她惊讶的反应,目的是让陪审团对她产生同情、怜悯以及理解。她早就知道,没有效果的。”
维尔纳阻止了姐姐的责骂,拉着她的手问着:你是我的辩护律师,我信任你,你这样做必然有你的想法。不过我想知道,那个真的是我的孩子?
辛波斯卡弗很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测试结果表明,他的确是你孩子。在你被囚禁的期间生了孩子,就在那个地下室里。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么痛苦的记忆,你不可能有的。精神科的医生说了,当你完全康复的时候,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一下子苏醒。你现在的状态就是暂时压抑着一部分的痛苦,早晚会释放的。”
“这么说我还没完全康复?”
“理论上可以这样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不一定。”
“我应该找回那个孩子吗?”
“这个要看你自己。他没有出生证明,根本就不能算是这里的合法公民。你不认他,他将会被移送孤儿院,长大以后或许会政府被驱逐出境,或许不会,这要看移民方面带来的压力是否逼迫着政府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对他一点记忆都没有,更别说感觉。”
“是吗?可是他对你却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姐姐突然说话了:那些男人全是恶魔!他们的后代你就别管了!还嫌不够烦吗?
辛波斯卡弗突然就变得白左: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光盯着父亲那里。
“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
辛波斯卡弗耸了耸肩膀:这是我的建议。既然你们不想听,那就随便你们吧。她收拾着公文包里的文件,拖着缓慢的脚步离开孤寂的房子。走在马路上,街上冷冷清清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倒是巡警很多,街头街尾都有,他们身穿严肃的制服,佩戴着枪械在腰间,很容易就拿出来。她还在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巡逻警察在街上走动着呢?难道司法局有新的变动?她还在思考这些不明因素的时候,突然被巡逻警察喊住了。
“女士,麻烦你出示公民身份证件。”
她手里提着公事包,当然很容易招人怀疑。她微笑着,递了证件过去:律师。
巡警对律师的身份似乎毫无敬畏:这么晚了,为什么你还在街上溜达。
“夜间散步不犯法吧?”她问着。
“现在有宵禁令,超过夜晚10:00不能出门。”
“噢,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在这里干嘛。”
“违反宵禁令。”
街上的人很少,我几乎看不见人流的涌动。巡逻警察也没有发现,现在不是宵禁令时期,可是诡秘的气氛还是使我十分恐惧。突然,在不远处我看到了一名男子在低头慢速前进,他的脚步不算急促,但十分有节奏,我对前面的男人很感兴趣……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同性恋什么的,我只是想追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费了很大劲才跟上他的步伐,我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来,我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拉丁美洲。我只能回答你这个,其他的没有。”
“我知道这里是拉丁美洲,是拉丁美洲的哪里?”
“不是。你迷路了吗?”
“我想,你是对的,我的确迷路了。”
“你沿着前方的路一直走,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你是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很重要吗?”
他的脸很忧郁,几乎没有血色,苍白无力,整张脸写满了心事。我仔细观察才发现,他的脑袋有伤口,血液凝固在外,没有包扎,红砖的粉屑还粘贴在他的衣服上。丑陋的伤口显得触目惊心,甚至还散发出一股气味,我下意识捂住了鼻子,他没有介意我的无礼举动,反过来安慰我:不用害怕,这是旧伤疤,不过我的血无法正常凝固,才会这样。
“是白血病吗?”我问他。
他笑着摇摇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迷途羔羊,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
“你患上白血病,应该去医院治疗。”
“不用,我就是从医院出来的。”
我还想问他其他的问题,他突然就消失了,或许步伐加速,消失的时候我都还没反应过来。我在陌生的夜城寻找他的踪影,寻寻觅觅了很久,始终没有结果。我穿过大大小小的州,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州城市,只不过熟悉的朋友找不到了。我想从裤兜里翻出手机,结果猛然想起,自结婚以来我就没有带过通讯设备,街上的电话亭也很少,我想联系到某人也很困难。我想寻找酒吧,但路面上多半是住宅区,我不明白哪个城市规划会建那么多空房子,不仅没有酒吧,普通旅馆也没有找到。很快,我得到了上帝的指引,找到了一家十分偏僻的旅馆,老板的柜台放着粉红色的香槟,镜子镶在天花板上,我问他是不是还有空余的房间。
他却回答我:这里有很多空余的房间,不过需要我自己去找到它们的具体位置。
我在前台想登记住宿,老板笑着说这里的规矩是不用登记的。
或许这里的旅馆不是正规的,然而我却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前往一条漆黑一团的走廊,寻找正确的道路,找到合适的房间。路过音乐房间的时候,我听到一群歌手在唱:欢迎来到奇幻旅馆,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任何你想要找到的东西。节奏缓慢,我仿佛还听见了天主教徒的祈祷声音,我的眼睛在寻找类似教堂的场所,为我们的罪孽寻找赎罪的出口,我们各自背负着各自的欲望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充满光明的出口,我正欲靠近,却发现是一层新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