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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走马灯画面

2022-03-31发布 5907字

Behold, the LORD maketh the earth empty, and maketh it waste, and turneth it upside down, and scattereth abroad the inhabitants thereof.

And it shall be, as with the people, so with the priest; as with the servant, so with his master; as with the maid, so with her mistress; as with the buyer, so with the seller; as with the lender, so with the borrower; as with the taker of usury, so with the giver of usury to him.

看哪,耶和华使地空虚,变为荒凉。又翻转大地,将居民分散。

那时百姓怎样,祭司也怎样。仆人怎样,主人也怎样。婢女怎样,主母也怎样。买物的怎样,卖物的也怎样。放债的怎样,借债的也怎样。取利的怎样,出利的也怎样。

《旧约》以赛亚书第二十四章第1、2小节

生命是如何诞生,你将会如何看待死亡的呢?歌德曾经说过,当一个人面临死亡之前的几十秒钟,他的脑海里会浮现出许多生前的画面以及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就犹如走马灯那样,他会看到许多之前的记忆,一闪而过,当这些画面逐渐消失,他的生命也就意味着走到了尽头,告诉他,他差不多可以去见上帝了。因此当你意识模糊却反反复复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的时候,你就应该有个心理准备,你很快就会见到真正的上帝。

辛波斯卡弗在说这一段的时候,黑泽明的反应是很鄙视的,他正在吃一些用儿童麦片泡制而成的粥,粘糊糊的,看上去就像一种粥那样,他不喜欢粥,但是他喜欢那种口感。他为了尝试不同的口味,他用掉了女儿的麦片,导致女儿发脾气,正在房间里闹情绪呢。

她叹息着:又要去哄女儿了。我告诉你,她的性格越来越古怪,难以理解,这个你得负责任,她肯定是遗传了你那种不靠谱又很奇怪的基因。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自己在那里说个不停:我才不会相信什么走马灯,人死了就算死了,死了就没有知觉,没有意识,甚至回光返照的说法我也相当排斥。

“随便你怎么说。这是我以前一个客户分享的,她差点死于一次交通事故,她的确看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她往牛奶里加了糖浆,最近的物价在跌,她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哪里发生了战争导致了汇率进行浮动。难得一见的物价下跌,她一下子就买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糖浆,以防备物价再次暴涨的情况发生。事实上,自从朱迪斯当上总统之后,市面上的钱就多了起来,又无法流通,所以就造成了物价飞涨。对数据并不是很敏感的普通人肯定感觉不到,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活着一切就不算很特别的灾难。也许是因为女性团体在逐渐崛起,获得的话语权逐渐变多,她们很拥护朱迪斯这位伟大的领袖,是她赋予了她们权力,她们必须拥护她,还不允许别人批评她。在她们拼命歌颂伟大女性的胜利的声音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物价明显在持续上涨,收入骤减的事实。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很少,资金大量存在某一个角落,造成了水涨船高,她们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吗?”他从柜子里拿出了另外一款麦片,是巧克力味的,当然也有蓝莓,但是蓝莓太甜而且口感很干涩,他不太喜欢。他拆开盒子,问着:那么,请问你那位当事人犯了什么罪行呢?

她虽然很不情愿但也只能回答:诈骗,金融诈骗,非法集资。

他很得意地笑了笑:噢,非法诈骗,而且还是金融。最后怎么样呢?你成功了吗?

她很骄傲地说着:“当然成功,我把她的集资行为合法化,最后无罪释放。当然钱是亏了不少,最起码不用坐牢。”

“所以,你相信一个金融诈骗说的话。”他尝试了第五种口味的燕麦。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无条件地信任我的当事人。包括她跟我提及到的走马灯画面。”她的眼神很坚定,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你是否有找她投资?或者她找你?”

“都没有。我与她的信任与合作只是基于一次,其余的没有。”她的眼神逐渐焦虑,有点激动地问着: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我只是在搞明白,你不相信她的投资目光对吧,很显然,事实就是如此。”他说完就闭上嘴巴,很安静地品尝不同口味的燕麦,他最近很好这口。

她嘲讽他:我看你就是不相信走马灯的故事。

他的语气很坚定:首先,我可以很肯定告诉你,当我陷入走马灯画面的时候,我必然能意识到,并且可以使用意志力驱使画面静止。

她翻了个白眼:你盗梦空间看多了。不过你真的遇到了,请记住所有的细节。

他抬起头看她,嘴角边还粘着燕麦的碎屑,他突然发现她说话的语气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眼神也很迷离,好像一个NPC在给他提示似的,他赶紧看了看身边的环境,确认这里不是虚幻的世界,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以为这段婚姻真的就此结束,直到那天她在东区的一栋房子里找到了他,那时候的他几乎接近崩溃,真的有想过使用枪械解决自己,可惜那支枪老化严重,开不了。不然他已经陪伴在上帝的身旁。至于她为什么会找到他,说起来也很奇怪,原来他租下的那套房子根本就是她的,她很早之前买下了,只不过她一直没有时间去管那套房子,本来是打算用来当度假屋,不过东区与西区分裂之后,她再去东区度假也不方便,逐渐的她就再也没有接触房子,久而久之她就忘记了这么一个地方。直到他玩失踪,她觉得人生很乏味,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阵日子。碰巧她想起了在东区还有一套荒废已久的房子,于是她就想去那里给自己放个假期。没想到她就在房子里遇到了他,原来帮她管理房子的经纪人把这里租给了他,他签合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房子的持有人是谁。怪不得她那段时间无缘无故收到了一笔钱,不是律师费,她也想不到钱的来源,原来是房子的租金。两人在房子里相遇,刚开始是争吵不休,后来吵着吵着就和好了。至于中间的过程可能就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长,通常是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总之他们和好了,及时挽救了婚姻,而他也跟着她回家,不再丢弃年纪尚幼的女儿。他回来以后,她就变得碎碎念,总是在感概生命的美好以及生命的奇迹什么的,估计她想要第二个孩子了,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多愁善感。她的母性不仅仅表现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还有时尚的服装也成了她最近较为积极的一个重要原因。她买了很多不一样风格的衣服,每天的奇妙搭配让他看得莫名其妙。虽然他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是他也不想搞懂,毕竟女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一直以为他是这样认定的。

早餐吃完,她在收拾餐具,他的燕麦试验品已经消化得差不多,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注意到她手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其实他早就很想问她这个问题,只不过一直都不记得。现在好了,他真的要问了:这块手表是谁送给你的?看起来很高端,不像普通货色。

她笑了笑,弄了弄短发:羡慕了吧?我们结婚那么久,你都没有送过我像样的礼物。一块小小的手表也可以吧?可是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没有关系,手表我已经有很多,你还是换一个吧。

他咧开嘴笑了笑:我可没有说过要送你礼物。我只是想知道是谁送你的。

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就朝他脸上砸过去:一个朋友送的!小气鬼!她收拾好东西就往厨房方向走过去,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经济萧条嘛。

不远处传来她的回音:对,你一直经济萧条,总是如此,不曾改善。

他扯着嗓子在喊:别说了,别说了,我已经在努力了。

她的声音依旧从不远处传来:你已经很久没打官司了。我的天!你很久没有上法庭了吧?你还记得司法程序吗?你还记得相关的法律条文吗?你还记得英国的《基本法》吗?

他摇了摇头:别那么夸张,亲爱的,我只是需要休息,我还没退休呢。

“哇哦,我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件事。说实话。”她重新回到客厅,心事重重地说着:我很害怕你失去律师的头衔,我还是喜欢称呼你为黑泽明律师。

他纠正道:是大律师,少了一个字相差甚远。

她整张脸都故意扭曲了: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律师。

他点了点头:嗯,我认识很多,说不定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一说到这个她可就不困了,立马精神爽利。

他为她的反应而感到不寻常。哪有人会那么兴奋。

尽管两人的关系通过一阵猛烈的运动搏斗之后已经变得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甜蜜,可是回归到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们已经选择了分床、分房间,不再睡在一起。小女儿也有了自己的房间,他们可不想缠在一起。

分床就寝是夫妻之间的宿命,那才是唯一的归宿。

她晚上可能就会很累,首先要哄女儿睡觉,尽管她已经比同年龄的孩子要成熟很多,可是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习惯还是很受宠,必须拉着妈妈聊很多不一样的话题,况且因为麦片的事情,她还得花很多心思去哄她。哄了大概一个小时,她才入睡。

她离开女儿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医院的天台上,这里有很多建筑材料等杂物,包括砖头,红色的砖头很结实,很硬,要是被砸中可能就会一命呜呼。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背影很模糊,很难判断。那个人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东西,她顺着那个人的目光方向,发现了下面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那样。突然,前方那个人的手开始动了,只见那个人用手推倒眼前的好几块红砖,就像空袭的炸弹那样,无情砸在地面上,男人被红砖无情击中,她突然很伤感,不禁喊出了声音,眼前的那个人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她顾不上去追,赶紧跑到下面查看男人的伤势。她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庞,她想喊出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硬是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一个转眼,她看到了刺眼的光芒,那是一阵白光,手术室通常使用的就是这种,她听到了医生和护士的声音,他们好像在聊天,好像在呼喊,可是他们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接着她分明看到了手术刀,胸膛被打开,她看到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在贪婪地呼吸的同时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只不过是一个梦境,就是普通的梦,离奇了一点,从一个梦境套进了另外一个梦境,又从最里面的梦境陷入了最深入的层面。心脏被打开,她就回到了第一层梦境,不断向她砸过来的红砖,接着她就醒了。

他递了一杯热牛奶给她,很温柔地问着:怎么了?做噩梦了?

夜里的他总是特别温柔,她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会一触即发,不禁柔情泛滥地扑向他的怀里。噩梦影响了她的心情,她茫然地摇了摇头,身体缩成一团:没有。我就是突然醒了而已,一切都很正常,我的睡眠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绝对没有问题。

他笑了笑:你不用跟我强调这些,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她假装发出笑声:是哦,你又不是心理医生,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呢。我看,你还是回去睡吧。

“就你刚才的表现,你确定你没有问题?”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下颚枕在她的膝盖上,仰望着她。

她给了他一个热吻,缠绵了一会,然后她说:没事,一切正常,你回去吧。

他没有再坚持,离开了房间,隔了一会他又出现在门口:亲爱的,你忘记说晚安。

她点了点头:我爱你,晚安。

他走了以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梦境里看到的那个人使她内心很慌乱,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也是良知的呼唤。她在床头旁边的梳妆台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男人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笑容可掬,充满了自信,愤世嫉俗,讨厌不公平现象。他离开她的世界已经很久了,她几乎都要忘记他是如何地悲惨死去。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就勾起了她的痛苦回忆,她看着照片不禁念叨着一个名字:犹文太。

今夜,这个名字将会打开潘朵拉的魔盒,灾难纷纷从盒子里飞出来。

谁也无法逃脱这个魔咒。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很快又变得清晰起来,画面端正了,我正在感受身边的一切,包括目前所处的环境,现在看来,我正在酒吧里,一阵浪漫的钢琴曲在循环播放着,我发现手里正握着一杯玛格丽特,我感受不到重量,朱迪斯坐在我对面,她好像在阅读报纸,奇怪了她身为总统,怎么会有时间坐在这里阅读呢。

我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噢,联合法案刚刚发表声明,我只不过在查看有哪些消息需要注意的。”朱迪斯看上去好像年轻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听觉有问题,我感觉她在说话的时候明显有回音的感觉,还绵绵不断。

天呐,她怎么会变得那么年轻,与她一贯的冷酷形象可不太相似。我不知道她说的联合法案是个什么潮流词汇,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抬起头望向窗外,街道很平静,走在街上的人们面无表情,很有节奏地走动着,他们很热衷于互相交谈,手里捧着咖啡,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但是我明显能从他们的口型识别出大概的内容,不过我不想识别。

“这里是东区还是西区,你能告诉我吗?我无法分辨。”我恳求她。

她貌似不是很懂我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亲爱的。什么东区,西区。这里是弥亚州,天主教徒的汇集地,附近有很多教堂,不少人前往教堂做弥撒呢。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但是我永远也说不清楚布达拉美宫到底有多少个州,不可能比美国的版图还要大,我尝试过写出所有的州名称,到了最后还是会偶尔出现记不起的情况,因此我无法全部记住所有州的名字。弥亚州貌似是东区的一个州,分割的地理位置有些尴尬,东区人的宗教信仰与西区人有些区别,可能很相似,但肯定不一样。

我随口问了句:今天不用在国会审批法案?

她郑重其事地说着:我只是一位律师,国会议员呢我会努力争取,但就不是现在。

“国会议员?”我念叨着,一时半会也无法思考这个问题,只好要了杯拿铁咖啡,给我递上咖啡的是女性服务员,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东区的女权运动闹了一段时间,怎么还有女性在做传统的服务行业呢?难道她自愿的?

“喂,别盯着人家。”她居然在调侃我。

“海边那个谋杀案件,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她问我。

我摇了摇头,最近我根本没有接过案件,哪来的谋杀案件呢?

“看你的样子神不守舍,心不在焉,我可真替你当事人感到担忧呢,人家还有一个儿子要照顾的,你可别连累你的当事人了。”她的声音还是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

我的思绪很混乱,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我先结账,顺便给了小费。在东区,不对,西区也是如此,不给女性服务员小费是要遭到起诉的,而且小费的金额必须比男性服务员要多,如果少了同样会遭到起诉。她很惊讶地问着:你最近发财了?给那么多小费。你给男性服务员小费还差不多,给女性就有点奇怪了,没有人会这样做的。我解释道:我要是不给会面临起诉的。

她冷笑着: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法律。

奇怪了,颁布《女性权益》法案不就是她?我刚想嘲讽她,却在看到辛波斯卡弗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居然又长回来了,耷拉在肩膀上,微卷,淡黄色,她还戴着很时尚的帽子。

我走过去跟她打声招呼,她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们好像还没有要好到那种地步吧?别靠那么近。

我刚想问她头发怎么又长回来了,脑袋却一阵剧痛……

啊,我的妻子貌似在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