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衿听完很是动容，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薄言。
薄言察觉到她的眼神，回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后，转身把靠近自己一侧的纸巾盒递给了依旧在哭的唐倩，唐倩感激的点点头。
“案件的情况我们大致知晓了，具体的问题我们等会继续问，还请卢先生带太太去隔壁休息，平复一下情绪。我们再聊。”
卢玉沉默的点点头，应声将唐倩扶起来，推门出去。
“你作为一名专业的律师，不要被当事人的情绪所感染，而影响你的判断”
薄言看着林子衿，逆着光线，很是严肃，不过林子衿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薄言的语重心长上，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就如当初刚进入伯仲的自己一样，薄言也是如此的教训她，带着一点都不严肃的口气，还有紧紧皱着的眉头，她忽然，就笑了，还笑得很大声。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好笑？”薄言啼笑皆非，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笑的女人
“不是不是，只是想到了之前，你也是这么教训我的，就有点好笑”林子衿摆着手，还是解释清楚了原因，却眼里都带着笑意
薄言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我那个时候就教育过你，可是你呢，还是一点没变”
“你也是啊，也一点没变”林子衿毫不犹豫的顶嘴，话从口出后才觉得后悔，他们这几年什么时候可以亲密的去打趣
又是谁给了她勇气能够去抬杠薄言的呢，想到这里，她马上闭上嘴，低下头，气氛忽然就降至冰点
薄言看她这副模样，知道是又变回了那个鸵鸟属性的林子衿，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好了，你出去也调整下，让你们组的律师一起过来，就唐女士的案件做个会议，稍后我也参加，我先去和卢先生聊一聊”
说完拍了拍林子衿的肩膀，林子衿就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连忙点头，一声不吭的跑出了会议室
“子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做贼心虚一样”王薇薇的成语，有时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林子衿一脸无语的表情，看向王薇薇，“没事，我只是比较着急去开会，王秘书，你很闲么？”
王薇薇见她一脸从未有过的不友善，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啊，我很忙，薄总还在会议室么？我给他送份材料，需要他签字。”
“在里面，你去吧”林子衿回答后便匆匆离开，脸上依旧透露些尴尬。
会议一开，就是深夜。
楼道的灯许久没见有人经过，便黑暗一片，只剩下办公区的点点灯光，林子衿松了松肩膀，看向电脑上的时间，一晃眼，都十二点了。
她在瞅了瞅后座的同事们，睡倒了一大片。她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站起身，一个一个叫醒他们回去睡，可刚站起身，却被脸上的一阵冰意，刹那间就冻醒了，睡意全无。
“这样冰一冰，马上就不困了”林子衿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却发现是方泽。
“你怎么来了？”林子衿接过他手里的冰咖啡，摸了摸自己刚被冰的脸庞，驱散一下困意。
“路过，看见你们楼层的灯还亮着，就上来了，这次的案子很棘手？
“没有没有，和你之前的案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时间比较长，案件关系有点乱罢了”林子衿喝了一口咖啡，边说边喝，呛了一口
“你慢点，没人和你抢”方泽笑了，拍了拍她的背
“之前我在C市的案子接触了一些政府的领导，这才比较复杂，所以也一直出不了律所，不能联系你，你在B市怎么样，还习惯么？”
林子衿缓了缓心神，定了定情绪，才开口
“挺好的，同事很照顾我，大家相处的也很好，工作上也算顺利”
这样的官方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子衿在做思想汇报，方泽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重新把她的冰咖啡又从她的手里拿了回来
“少喝一点，太冰了，对身体不好，一两口醒醒神就好了”
林子衿只好罢手，本还想着一口闷了冰咖啡。
“快结束了么？我送你回去？”方泽看着有些懵的林子衿
“快了，只是还要去给薄总汇报一下，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林子衿看向方泽背后的办公室，隐私窗帘很是严密，看不出是否有光亮
“我刚上电梯的时候已经看到他下楼了”方泽知道林子衿的心思，还是提醒道
林子衿掩饰脸上的落寞，“那我们走吧”
“如果婚前隐瞒自己的疾病根据婚姻法是可以判处婚姻无效的，你也不用太担心”方泽看了看副驾上的林子衿满眼的惆怅。
“我知道，唐倩这个案子，婚姻无效是有胜算的，只是这孩子的抚养权恐怕很难争取，再者也不乏这个刘志磊虽说是个退役军人，但如果对方认为唐倩是婚姻关系存续中和卢玉在一起，搞了个破坏军婚的罪名，混淆时间节点，我们很难说的清”
林子衿叹口气，满脑子里都是案子的问题和方法。
“你不用这么担心，混淆时间节点一贯是律师的手段，但是最主要的是你要找到当时唐倩阐明自己知道对方无法生育的证据，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
“有道理，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林子衿一扫阴霾，喜笑颜开。
方泽看她依旧如此，面对案子的时候沉浸其中，专注认真，浑身散发着光芒，好似他永远不可以触及的星星。
林子衿察觉他的眼神，终于回过神来，“好久不见你了，却还是和你聊工作，真不好意思”
“没事，我今天看到你们整个组都在忙这个案子，所以多嘴去问了几句，林律师不要嫌弃我越权就好”
“不会不会，你说的哪里话。对了，你在C市还习惯么？现在回来打算呆多久？”
“还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好久没和你见面了，也想多陪陪我爸妈”
林子衿点点头，知道他远去C市确实难得能回来。
“你要不要和我见见我妈，她也很想你”
林子衿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方泽会主动提起，她瞅了瞅方泽方向盘上的手，疤痕时间过了太长，反而显得这么突兀。
“我....我这几天可能因为案子，比较忙...”
“没事，我知道，你没空就算了，只是我妈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所以我这次才会回来，我觉得他如果看到我们一起去看她，会很高兴”
林子衿不知道方泽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明明知道他的母亲有多厌恨她毁了自己唯一儿子的手，有多厌恶她背弃他们的婚约，远走他乡。
方泽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她摸不着头脑，刚还感觉他们之间回到了以前，方泽已经放下了过去，这么多年，长时间的纠缠早就让她身心俱疲，已然是不想和方家再有一丝丝牵扯，可是每每不想承担，想逃避的时候，方泽总是会恰好的出现，拿着过往刻画出的伤疤提醒她，别想逃。
沉吟片刻，车内一片寂静。
林子衿握紧了拳头，恼恨自己还是一事无成的忍耐，学不会直接面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方泽，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在回到过去，伯母对我说的话，我铭记于心，我会做你最好的朋友，甚至妹妹，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赎罪，但是绝不是用我的爱情，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三年前我就说过这句话了”
“是的，你说过”方泽打断道
“但是，你说你愿意用你的下半生赎罪，那为什么不能是爱情？难道是因为你已经想好要给其他人你的爱情了？”
方泽的咄咄逼人，让林子衿有些恼意，车速逐渐加快，高架桥上的灯光晃得人有些晕眩
“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没有，我可以永不结婚，永不恋爱，我只当你的妹妹，但是也仅此而已，好不好？”
林子衿低声下气，调试着语气，温柔的询问道。
方泽没有回答，林子衿转头望着窗外，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家了，这么久以来，她总以为方泽会越来越放下，却没想到，他早已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开朗豁达的方泽，这一次的对话似乎又要无疾而终。
“我到了，谢谢你”林子衿松开安全带，正准备推开车门。
“子衿，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下半辈子的友谊，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你都知道的。所以，不要想着逃避，这么多年，我们也该有个了结”
林子衿僵硬着身躯，没有回头，麻木的下车。不敢回头，方泽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偏执已经让她感受到害怕，她不想再和他对话，怕一个忍不住，换来更加难堪的局面。
方泽也没有其他话语，任由她下了车，扬长而去。
看着后视镜里的依旧站立原地的林子衿，他眉头紧锁，子衿，原谅我的偏执，但是你，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