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夜里看到了妻子,她在一棵大树下仰天而望,身子一动不动,黑夜中实在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他走向前靠近她,却发现她转身就逃跑,跑到一个小树林里,他追了进去,发现另外一个女人在对她进行身体上的骚扰与触摸,他想上前阻止却被一个拳头给砸到脑袋上……
他惊醒了,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的呼吸急促而收紧着,眼神里有些疲劳,枕边的妻子正睡得香甜。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那样的情景,他用手触摸着她的脸庞,被她下意识一个拳头砸中了左脸,他惨叫一声倒在床上,她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说着:这就是你玩偷袭的后果。紧接着他又被她用赤裸的脚跟给踹倒在地上。
他算是被驱逐出境,不过今天是结案陈词的日子,他也是时候做好准备了。
他坐计程车绕到法院门前,门口聚集了大量的女权组织,为哈索呐喊助威,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对于女权主义来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的只是舆论压制。她们要证明,话语权已经掌握在她们的手里。因此她们必须赢得这一次的战争。她们打着支持女性维护自身权益的旗号,其实就是为了歪曲司法裁决。言辞过激,朝路过的男性扔石头。
黑泽明无奈摇了摇头。寻思着他要是在这场起诉官司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那岂不是会被女权主义者暗杀?
在法庭上异常安静,玛丽法官敦促小约翰做结案陈词。
小约翰估计其实也很同情贝克姆,更厌恶女权主义者,不过身为哈索的代表律师他并没有选择,只能在法庭上对贝克姆下死手,拼命针对他。到了结案陈词的时候他又突然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不忍心再站在对立面,与男性阶层为敌。因此他的结案陈词就显得很敷衍,他的神情也很懒散: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被告的上诉只是为了确保稳定的工作以及消除社会对他的歧视。他渴望重返以前的职场,重拾昔日的光辉岁月。不过很可惜,他在乎的并不是事业,而是职场女性,他很怀念以前那种可以随意对女下属性骚扰的日子。他很迷恋这一切,无法自拔。于是他渴望恢复声誉,不惜一切找回已经身患绝症的妻子为他出庭作证,结果还死在法庭上。要知道,在那之前,他的妻子是拒绝为他说话。360度的大转变,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或许你们没有,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当然对于一个死去的人应该表示尊重,我从来没有质疑过证人的供词,但是我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的当事人曾经因为被告的性骚扰已经感觉到十分困惑,在那件事之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现在他提起上诉,再次勾起我当事人对这件事的阴影,迫使她堕入恐惧的深渊!可见他用心不良!因此我认为被告并非无辜的,他的确有罪,他只不过是在祈求你们的原谅,遗忘关于他那过于罪恶的过去。所以在这里,我恳请法官阁下以及各位陪审员,判被告上诉失败,维持原判。以此保持我当事人的清白。谢谢。”
他总是这样,前期很敷衍,到了后期就开始情不自禁发力,谁也无法阻挡。
黑泽明缓缓站了起来,用一只手指着贝克姆:麻烦你们看看被告现在的样子。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的他是多么的沮丧与颓废。他不仅承受了7年的牢狱之苦,承受了失败婚姻的打击,接受了女儿对他的误解与偏见。造成这一切的因素在哪。一宗案件,一宗很普通的司法案件。原诉人控告我当事人对她进行着性骚扰的行为,一切的性暗示以及赤裸裸的语言挑逗。如果你们还记得7年前在法庭上的状况,你们就该明白,原诉人提及到的词汇是多么的露骨,充斥着色情、性幻想等元素。但是整个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的疑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就是,原诉人所提出的指控方面,除了她自己之外,根本就没有可靠的证人可以证明她所提出的指控是一种事实。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可以说当时门是关着的,没有人证明是很正常的现象,既然门是关着的,里面发生什么我们也无法猜测。如果非要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可以说原诉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性骚扰。或许你们觉得很荒谬,我也觉得很荒谬,为什么?因为没有证据。难道说原诉人对我当事人的指控就有证据吗?基本上都是原诉人的片面之词,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支持她的指控。但是在7年前,她的指控却成功了。为什么?在缺乏说服力的证据的情况下,为什么她的指控仍然可以成功。究竟是当时的舆论控制了你们的思想还是说你们对女性有着过度的包容。或许你们觉得原诉人很可怜,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她过去的经历,她一点都不痛苦。财富她有了,权力也有了,她的人生高度已经比在座的各位都还要成功。我们为什么要认为她是受害者,而我当事人是有罪的呢?7年前如果我的表现要好一点,说不定我的当事人就不必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破事。我帮不了他,但是现在我必须帮他辩护,还他一个清白是司法工作者的责任。在这里,我恳请法官阁下准许我当事人成功上诉,推翻对我当事人的判决,还他在社会上的声誉,以免他在社会上饱受歧视。否则你们就等于活活逼死一个无辜的人。他的职业前途以及剩余的人生价值就掌握在你们的手中。你们的判决十分重要。
说完他就很安静地坐了下去。
就在女权主义者在法院外面闹事的时候,这边的陪审员已经一致通过,贝克姆上诉成功,高等法院决定推翻之前对贝克姆的判决,并且积极承认错误,愿意赔偿贝克姆大约50万美金。以及往后会安排他在政府部门任职。他重新恢复声誉,电影公司连续三个月向他公开道歉。当然,哈索自然是逃不掉的。她输掉了官司,败坏了人品,网络上很多来历不明的声音不断要求她退出女权组织领袖,并且命令她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的罪行。反对她的声音越来越多,就算是女权组织也无法保住她。于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她便离开了女权团体。遭遇失败的她感到一阵难过,她收拾行李准备继续前往远方,完成她的旅行计划。没想到她在机场再次遇到前来拘捕她的警方。
她很不满意,也很反感联邦警察的出现,歪着脑袋:我没有犯法,你们没有权利拘捕我。
“有权利自然就有义务。现在联邦法院要起诉你无故毁谤他人,制造不存在的指控,对他人的声誉造成影响。我们要将你拘捕,不排除会起诉你。“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律师,没想到联邦警察却表示: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不会有人帮助你的。不过,你可以保持沉默,只不过你找不到律师罢了。
她十分无奈,在机场第二次被警务人员带走,刚好被现场的记者给拍到,第二天就上了头版娱乐头条。
曾经的女权领袖竟然沦为阶下囚
这就是当时的标题,没几天就爆出哈索穿着囚服的照片,她在监狱里举目无亲,非常无助的样子让很多人取笑。但实际上,这张所谓的照片只不过是后期合成的,很快有人站出来澄清了这件事,证明照片是伪造的,不过很奇怪,他们不仅没有责怪伪造照片的人,反而还很认同那张伪造的照片,称其是一张不可多得的艺术照片,足以流芳百世。
真正的哈索已经在拘留所里,她正等待着法庭的传召,不过时间却被拖延着,等待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听证会。这些可是公众的要求,他们认为造谣者、毁谤他人的行为是不能轻易饶恕的。况且造成严重的后果必然要负责任。他们要的就是哈索在全国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其实他们更想看到的是,哈索攻击女权组织,一直以来女权主义是迫害男性的合法团体,她们不分青红皂白,每一种不好的现象都习惯了责怪到男性的头上。只要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犯错的永远是男性就对了。男女对立就是女性获得大量权利的必然结果。
然而女权团体使用舆论压力迫使法院释放哈索,从此辱骂的声音就围绕在哈索的日常生活中,她的生活算是彻底被毁了。离开拘留所回到公寓里,除了买东西之外,其余时间她根本就不敢出门。一离开公寓,走在大街上就会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然后被辱骂,严重的还会招来毒打。她在FACE BOOK上留言,表示极端的群众无法伤害她,她已经不打算外出,任由她们怎么喊,她就是不会出去。还耻笑群众中的底层人士不知所谓,生活都成问题,居然还有心思管那么多无聊的事情。
这下子矛盾又加大了。
贝克姆终于踏入了正常的人生轨迹,女儿与他的误会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她们俩住在一起,相互照应,还帮死去的前妻买了一块墓地。在资本的包装下,墓地的费用也很高,但是一旦买下来就拥有终生使用权,谁也不能拆掉。他拿到了西区政府的精神损失费还有其他的名誉损失费,手里的钱多了,他一下子就变得富裕起来。然而他并不快乐,前妻已经离他而去,手里的钱却无法赎回一个人的生命。
他手里持有红玫瑰,眼里有泪,他轻轻踏前一步,把玫瑰花放在坟墓前,不禁悲从中来,咬着嘴唇,控制着哭泣的腔调:你好吗?老朋友。他对妻子的爱已经转化成亲情。他知道也许他会一直孤独,但是她永远都存在他的心里。他的眼泪滴在手掌上,他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成那样。
黑泽明静悄悄躲在墓园的某个不起眼角落里,他碰巧也来探望她,看到贝克姆的身影,他不禁有些欣慰,这还是他头一回觉得做律师原来是那样有意义。这一次他算是真正帮到了别人,他觉得此等举动意义非凡。他放下白玫瑰然后就默默退去。其实她喜欢白玫瑰,贝克姆一直都不知道。
贝克姆在律师楼交给黑泽明一张支票,两人就好像惺惺相识那样相互握着手,认同了彼此的重要性。黑泽明提出喝酒庆祝,但是贝克姆却拒绝了,他表示,女儿不喜欢他酗酒,他只好尽量不触碰酒精。其实以前也有一段时间他酗酒很厉害,导致女儿小时候很害怕他,当然长大了就很厌恶他,那是后来的事情了。虽然现在已经排除了误会,但是两人始终很陌生,毕竟分开了那么久,突然重新住在一起还是会不习惯,内心会有隔阂。
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烦恼:有的时候我很想与她聊天,可就是不知道跟她聊什么话题。
黑泽明表示自己也有这个烦恼:我的女儿也是这样,我也搞不懂。想跟她亲近一点又实在不知所措。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不仅欣赏对方,就连自身的烦恼也是惊人的相似。
黑泽明与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整理着旧档案。
每一个律师从他开始打官司那天开始,所有的客户资料都要自己保存一份。律师大公会每年都要求检查这些客户资料,调查每一位律师在处理案件的过程中是否存在违规的现象。当然律师公会没有办法查得很仔细,只不过当他们要调查的时候,你最好要做好档案的准备。
他第一次辩护为贝克姆辩护;第二次帮贝克姆起诉。严格来说,贝克姆的档案是二次档案,也就是同一个案件,但是案件的情况却不尽相同。他在整理案件的资料,贝克姆考虑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决定提出问题:你们是不是会起诉她?黑泽明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他漫不经心整理着手中的档案:现在不是我要起诉她,而是联邦法院要起诉她。毁谤与诬告还有造谣不存在的信息都是无罪释放,那么类似这种悲剧只会不断发生。我觉得给她一个教训也很好,免得还有那么多性骚扰的案件发生。
“她会出事吗?”他问着。
黑泽明带着不好的预感摇了摇头:不好说。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肯定逃不了男性们正义的舆论制裁。他们可是走到了大街上游行示威,朱迪斯政府可从来都不允许大量的游行现象,哪怕你要表达观点,也不能采用极端的方法。她也不喜欢聚众闹事的现象。所以,她要被起诉是肯定的事情。不过她身为女权主义的领袖,身上肯定有很多靠谱的内幕消息可以拿来做交换,如果联邦法院执意要起诉她,估计也是为了她手里的情报消息。要知道,女权团体可是西区最大的一个合法组织,一旦声势浩大就会影响到三权分立的基础,三权变四权?可没有人愿意释放权力。
“怎么?你还在担心她?”黑泽明不怀好意地问着。
他摇了摇头,略有些尴尬: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对她不用太严苛。
她差点害死你了。黑泽明提醒他。
他没有回应,只是略显不安望向窗外。
哈索说到做到,她真的躲在家里不肯出来。哪怕极端的示威者在门外辱骂她,她也不加以理会。等到黑夜,示威者早就散去。下午四点钟很多商店就已经关门,她只能从网上买东西,这几天她已经买了很多东西,都是从邮购的方式进行购买的,不过运送的速度很慢就对了。她调好了热水,煮了一壶咖啡,开了瓶红酒,烘热了几片面包,准备洗个澡就吃点东西。突然门外有人按门铃,她顿时起了警惕性,手里拿着棒球棍,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门,猛地拉开门,结果发现空无一人。原来是快递到了,邮购的商品通常不会那么快送到,这就很不寻常。那么小的一个盒子相信也不会是炸弹,她丝毫不觉得害怕,最多就是恶作剧。她把箱子拿到客厅,关上了门,拆开箱子发现是零零碎碎的零件组装,她摸到了一颗子弹,顿时就明白了箱子里的东西意图何在。果然她找到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洁,一目了然,普通的法语,她读懂了意思。只是她眼里充满了恐惧,她那双颤抖的手在组织着散开的零件……
15分钟后,她的手里多了一支枪械,左轮手枪,子弹只有一颗,好像是刻意留给某人的。她的手在抚摸着冰冷的枪管口,拇指在摩擦、旋转着。
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没有恐惧感。
在公寓的窗口处传来了惊人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