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法官是最新联邦法院通过选举法被选中的法官。
联邦法院的法官是终身制的,只要不犯太严重的错误,基本都能做到退休那天。不过由于女性的权利全面放开,很年轻的女性法官也能入选联邦法院的席位中,玛丽法官就是其中一个例子,要知道她才32岁,正常来说,能够入选联邦法院法官行列的已经年过48,最年轻那个才52岁,玛丽法官已经是联邦法院最年轻的法官,并不是之一,因为还有很多类似的法官也进入了联邦法院。她们可能经验不足,对法律的认知程度还不如一位年轻的律师,她们审讯案件通常不用动脑筋,也不需要独立思考的能力,她们只需要根据陪审团的引导,然后适当判刑就行。可能因为这样,联邦法院的审讯案件速度比改革之前要快很多。以前一天最多审讯400多个案件,她们就可以审讯600多个,速度很快,但是同时也惹来了很多不满意的声音。不过她们丝毫不在乎,毕竟没有人可以对抗高高在上的女性,尤其是在一个女性基本占据了精英阶层的社会制度中,要反抗更是不可能。
玛丽法官接了贝克姆的性骚扰案件,她对这个案件倒是没有太多的偏执性看法,只是觉得这个上诉的案件很无聊,之前她就一直在反对上诉通过的决议,本来也很顺利,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联邦法院就通过了上诉的决议,让案件得以重审。
于是,在整个审理的过程中,玛丽法官都以一种极度无聊的姿态听审着证人的供词,也就是哈索的陈述。她不能说无法接受哈索的说法,同样是女人,她绝对能分清哪句话是谎言,哪句话是真实存在的。她是持怀疑态度,但是也没有说出来。
黑泽明站了起来,用着很奇怪的目光盯着哈索,小约翰立马表示反对:法官阁下,我反对辩方律师一直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盯着我的当事人,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她的压力。
玛丽法官表示不予理睬,只是提醒黑泽明尽快进入正题。
黑泽明:很简单的问题,你说我当事人非礼你,对你性骚扰,不断向你发出性暗示的信号。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
哈索:没有。他每次性骚扰我的时候,都是关着门,然后对我动手动脚,根本就没有人看到。
黑泽明:既然没有人看到,你如何让陪审员相信你所说的就是事实呢?
哈索: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难以启齿,如果有其他人看到,可以为我作证,7年前我就能找到人证明。
黑泽明:这也是我一直感觉到非常困惑的地方。当时明明没有证人,为什么我当事人还是被宣判有罪呢?请问在案件结束以后,你去了哪里?
哈索: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心理出现了问题,出现间歇性妄想症,妄想迫害症,我找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治疗。
黑泽明:是吗?可能你的记忆有点错误,我帮你回忆吧。7年前你赢了官司,我当事人入狱,之后你就拿到了一笔赔偿。你去了环游世界,四处拍照留念,现在互联网上还能找到你当时的留言记录。你当时第一时间就跑去旅游,那么好的心情,看上去不像有心理问题。
哈索:心理有问题通常是不会流露于表面。你不是我,我经历过的事情你压根就没有体验过,你根本没有资格质疑我!
黑泽明:那倒是。不过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很多女性组织成一个团体,游行示威,高举牌匾,声讨我的当事人!当时她们认为你就是受害者,我当事人就是一个色魔的形象。
哈索:我记得。她们为我抱打不平,我表示可以理解。
黑泽明:你环游世界回来之后,你就当上了女权运动的领袖,成为女权组织高高在上的领导层。当时有记者访问你,询问你对于成为女权运动领袖有什么感想。你的回答是,这一次的性骚扰案件是一次重大的契机,没有这一次的事件,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对于那一次的访问,我想请问你是否还记得?
哈索: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想我不太记得了。
黑泽明摔出一本西班牙文的杂志,款式很久,封面也很古老,看得出这不是最近的期刊。
哈索看都没看:我的确接受过访问,也说了相同的话,那又怎么样?
黑泽明:你刚才把自己的经历说得那么凄惨,还说留下了心理阴影。可是现在很明显,你能入选女权运动领袖的位置是因为你遇到了性骚扰的事件,你有过那样的经历,因此你得到了器重。就这么看来,你受益良多。
哈索:命运的巧合罢了。连锁反应本来就是会产生不一样的现象。
黑泽明:你做了女权组织的领袖之后,很明显拿到了很多好处。收入增加了不说,还能去外国留学,也参加了当地的女权运动。这些就是你在外国发表的言论,看样子你似乎很憎恨男性,而你越是憎恨,获得的支持就越多,拿到的好处就更多。你会不会把憎恨男性当成一种获取利益的资本呢?不不不,我不应该这样想,但是我很难控制我自己不这么想。
哈索:这些只是你个人的想法而已。事实就是他对我长期的性骚扰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很不容易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黑泽明:当宣判出了结果,你立马就去了旅行,根本就不像心理有问题。况且你说你接受了心理治疗,但是我找不到任何的治疗记录。还有,我完全没有发现你有过痛苦的感觉。在那之前,你想出国留学、旅游;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后来你做到了,因为你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获取利益的。
哈索:随便你怎么说。不过有一件事你肯定说不通,当日他的妻子也拒绝为他出庭作证,不仅一次,而是很多次,他的妻子都拒绝了。一个他身边的人都拒绝为他说话,你就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就是铁一般的事实。全世界都遗弃他,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我真是不明白,你们非要那么无聊,让他上诉!这算什么?你们还在怀疑我?
黑泽明突然感觉到无力在为他辩护,也无法再继续盘问,她说得对,他上一次就输在没有人为他站出来说话。如果这一次依旧是这样,他也无法赢得上诉。在此之前,他做得再多也是于事无补。是否继续盘问哈索已经不再重要,意义也不大。于是他结束了询问。
贝克姆眼看着自己的律师似乎对这个女人也束手无策,他顿时感觉到很失落,不过不要紧,现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不太在乎能否推翻哈索的供词,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庭审结束以后第一时间赶去医院探望他的前妻。在他入狱之前他的妻子已经跟他离婚,但是在他的脑海认知里,却是出狱之后他的妻子才离他而去—那是一种错觉也是一种幻觉。他在逐渐扭转这些奇怪的念想。
他到了医院,正在给前妻喂食,那是一种小粥,用燕麦就牛奶熬成的一种米糊,比较健康,而且容易吸收。可能这种米糊她比较喜欢,今天很有胃口,吃了很多,平时她可不一定能吃那么多。很遗憾的是,她吃了一阵子就会反胃呕吐,做化疗经常会这样,胃酸会倒流,很多东西无法消化,会直接从胃部会呕吐,他很有耐心照顾着她,帮她清洁被弄脏的床单,还帮她清洁了嘴巴上的污秽物。
“今天的庭审怎么样?”她居然还有精力问这种问题。
其实并不太理想,他满怀心事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但是他不想让她担心,只能假装很乐观:很好。那个律师很尽责,也比较专业,有他在,我一定会成功上诉,为自己洗脱嫌疑,恢复声誉。
“恢复声誉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她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
他愣了愣,若无其事地继续喂她吃东西:恢复声誉也不算很重要,可是我想证明给女儿看,我不是色魔,更加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我希望可以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点了点头,建议着:你还是别吃了,不然待会又要呕吐。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她问着,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他欲言又止,十分纠结,他还在挣扎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你不需要帮我,一切都很顺利。
“我来了,你可以走了。”女儿突然出现,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他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他不想谴责女儿,也不希望吵架,很容易就妥协了:我先走了,照顾好你的妈妈。
他前脚刚要离开,她就在他身后说:其实你不用经常来,不用骗取同情,没有人会因此而感动。
他闭着眼睛,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一言不发就走了。换了是他年轻的时候,他早就吵起来了。据理力争向来是他坚持的原则,该质疑的时候就得质疑;该反抗的时候就得反抗。面对着自己的女儿,他的原则消失不见,再也无法寻找回来。
她为妈妈调整了床位的高度,把枕头放了下来。
妈妈开口了:你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就一天,我要出去。
她表示反对:不行,医生说了,你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不能离开医院。
“你去吧,是不是不听妈妈的话?”
她妥协了,但是她不明白:你到底要去哪里?
“去法庭,我要去法庭。在这之前,打个电话给黑泽明律师,还有暂时不要让你爸爸知道这件事。”
“你真的要为那个混蛋出庭作证?我真的很难理解你的想法。Zxc
“他不是混蛋,他是你的父亲!
“那也是一个混蛋父亲!”
“他不是混蛋!你才是混蛋!”
“是你告诉我,他是混蛋!他就是混蛋!”
她很激动扇了女儿一个耳光,用力过度,骨头似乎要裂开了,对于一个白血病的患者来说,这种程度的力气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身体感觉很疼痛,但是更为疼痛的是她的内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对父亲有那么多的不满意。
黑泽明接到贝克姆女儿的电话,他赶到医院与他的妻子碰面。
“德曼莉女士”那是他妻子的名字。“你确定要出庭作证?”黑泽明对此表示忧心忡忡:“我看过你的病历,你已经是白血病的末期,身体会承受不住远距离的路程,血癌细胞会随着你的身体移动扩大得更快,会增加你的危险性。”
“没有关系,我已经准备好随时去见上帝。我之所以熬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为他出庭作证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如果能帮助他洗脱嫌疑,就算我死在法庭上,我也觉得很有价值。不知道死在法庭上能不能上天堂。”
“你会上天堂的,无论你死在哪里。但是我不希望你出事,最起码我得通知我的当事人,跟他说一声会比较好。”
她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又掉了几根头发在他手里:不用告诉他了,我最清楚他的为人,他宁愿死也不会让我出庭作证。既然是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择告诉他呢?
“我不能欺骗我的当事人,至少在这件事上不可以。”
“他是你的当事人,也是我的前夫。如果你真的为他着想,就隐瞒他一次。这是唯一的救赎。”
现在他被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左右为难,难上加难。
他对着空气说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不过我有了新的证人,我得回去处理。
她非常满意的笑了,这是难得一见的笑容。
第二天的夜里,贝克姆约了黑泽明在一家寂寞的酒吧碰面,他在倾诉自身的不幸,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能牺牲妻子。
黑泽明表示同意,有点心虚地喝着酒,一言不发。
贝克姆问他: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为了转移话题,特意问着:万一上诉失败了,你有什么打算?
“可能我会离开西区,离开拉丁美洲,去欧洲吧,那里是一个新的世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就不用遭受排斥。”贝克姆想了很久才说出来。
他有点惊讶:你的女儿怎么办?你不打算带她一起走?
“不用了,她对我的成见那么深,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平共处,随它吧,我不介意。”贝克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神里却流露着满满的不舍与辛酸。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成长、读书、工作再到经历婚姻、然后又再次失败。可谓是充满了记忆的城市,怎么可能说离开就能离开,说放下就可以放下,他只不过是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开。
本来黑泽明还想着告诉他真相,但是看他那么孤独又无奈的样子,他决定就算是严重的错误,他也要尝试一次。欺骗当事人是最无奈的事情,他向来很少这样做,这一次他不得不破例一次。
他跟贝克姆喝了很多酒,目的就是麻醉自己那颗纠结的内心。一旦过度犹豫就会失败。
第二天早上,他回去以后,女儿已经上学,辛波斯卡弗在观看电视,嘴里充满了调侃:又去哪里风流快活了?浑身酒气,怎么你现在喜欢酗酒?禁酒令时期你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他一个激动,一下子抱住了辛波斯卡弗:我可能要欺骗我的当事人。然后他哭了起来,不到一会,他说着:
“我们能做爱吗?”
“不能。”她无情的回答着。
柏妮被困在汽车厂里,不能外出,也不能打电话,她只能偷偷使用办公室里的电脑,利用互联网与外界联系。通过黑泽明的留言,庭审比计划要早了很多,目前她手里的证据是最为重要的。然而她却毫无头绪,会计部的办公室电脑她根本无法进入,就算申请调换岗位也会被以知识储备不足而劝退。当然她的确不懂会计的工作。不过她已经物色一个比较容易利用的人嘉丽女士。
嘉丽女士是会计的助理,平时负责数据库里的处理与过滤。身为一个小小的助理,她的收入低得可怜,而她本人又比较挥霍无度,花钱就像开了水龙头那样,每个月都负债累累。她喜欢奢侈品牌,每个月都忍不住要购买,每次买完又很后悔。毕竟一个星期也就七天,她的衣柜里全是衣服,一天换三套,仍然有很多衣服是她没有穿过的。她的债务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柏妮看准时机,趁机与嘉丽女士合作,她提出要求:只要她能从会计办公室里的专用电脑里偷取营业额数据以及财政记录,就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报酬收入。另外要对一切事情要保密。
嘉丽本来不想冒险,可是她背负的债务已经很多,如果再不想办法赚外快,她根本就无法偿还那些源源不断的债务。在这样的环境下,嘉丽同意与柏妮合作:她为她提供情报;她为她偿还一部分的债务。
取证的工作就交给嘉丽,柏妮要做的就是继续假装一名普通的工人,观察工人的生存状况。她发现有一部分工人在生病期间也不能去医院,最多就是在茶水间隔离,服用公司的药片,休息一个小时之后继续返回工作岗位。有些人想请假回家但是也被各种理由给拒绝了,工厂里的时钟被拆掉,工人们不允许戴手表,这下子他们对时间彻底失去了概念,根本无法判断是黑夜还是白天。
她虽然是卧底,潜伏在工厂里调查线索,但是她也是正常人,在那样的高压环境下很难控制情绪。于是,她的情绪就变得越来越暴躁,抽烟的频次越来越高,有的时候还会与嘉丽吵架,吵得很厉害,因为她嫌弃嘉丽胆子太小,一份普通的财政报告拿了那么久都拿不到,钱倒是一直要,做事一点也不给力。她每次发脾气的时候,都会被单独关闭起来,属于非法囚禁了。她警告主管这样是违法的,但是主管却表示,在这里,我就是法律,谁也不能管我。
她一下子就火了,内心的愤怒无法平息,她拿起椅子砸烂了玻璃,她跳窗而出,结果被工人齐心合力给抓住了。她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她不忍心伤害已经被欺压得很厉害的工人们。她挣扎着,结果在混乱之中被打了镇静剂,这下子她彻底对事态失去了控制,从迷糊的意识到看到了许多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