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加州旅馆发生了抓不着头脑的经历之后,辛波斯卡弗就变得沉默寡言,在家里很少说话,工作上的事情也很少提及,除了逗女儿玩,她几乎不怎么说话。黑泽明眼里只有阅读以及欣赏花花公子上的美女而没有注意到妻子的不寻常。
在她心里,她是多么苦恼——因为与海伦的激情。
她真的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身体没有异样的感觉那是肯定的,但是两个人在床上一整晚,彼此都喝醉,而且在醉醺醺的状态下,难道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她很难说服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出轨了,尽管出轨对象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但是她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对着黑泽明,她会有愧疚感,所以保持沉默,拉开距离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当他找她一起去听《马太受难曲》的时候,她拒绝了;
他找她欣赏《命运交响曲》的时候,她也拒绝了;
他找她欣赏巴赫的歌剧的时候,她还是拒绝了。
他搞不清楚状况,思前想后,都想不起来自己最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一直不说话,又的确很难猜。
他只能自认倒霉,两张票他只能一个人去。
欣赏完《马太受难曲》他跑去找海伦,想跟她商量关于约翰逊总统的起诉问题。
但是海伦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跟她聊了半天,她也不在一个频道上,整个过程答非所问,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感觉,有的时候还会产生跨频道交流。磨蹭了两个小时,结果什么也没有谈成,他气得不行,他真的搞不明白最近的女人都怎么了,完全不在工作状态。
珍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黑泽明的离去,发出冷漠的笑声。
其实海伦不在状态也是很正常,毕竟她正在烦恼的问题也跟辛波斯卡弗一样,那晚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用尽了所有看起来很科学的方法去寻找那晚的记忆,但是很多方法都用过,还是无法凑效。如果在这件事情上找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辛波斯卡弗。那天的庭审其实她已经内心很慌乱,能临场发挥,把该问的问题都顺利完成她已经觉得很侥幸。
莫里亚突然以幻影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在顾虑什么?”
海伦其实还是有点惊讶的,莫里亚消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出现的日子里她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格,这么说她肯定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我在加州旅馆喝醉了,你知道吧?”海伦问着。
“当然,我的胃很难受,就是因为你过度酗酒。”莫里亚很不满意。
“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海伦急着问。
莫里亚轻声的问着: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的吗?
“我知道,但是我想确定下来。”海伦还是很尴尬,毕竟这个身体她们两个人都有份使用,如果做了什么越轨的行为,有感觉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还是接受现实吧。”说完莫里亚就消失了,海伦还对着空气喊着:我得确定真的发生了我才能接受现实呢!
珍此时推开进来,好奇的问着:奇怪,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海伦及时圆场:我最近在练话剧,莎士比亚的作品……
珍打断她的陈述:你不用跟我解释。关于明天的庭审,有些事情我得跟你确定一下,我掌握了比较多的线索,明天由我来发问吧。
海伦正在被一夜激情的问题所困扰着,她根本没有心思争这些权利的问题。她随口的说着: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可没有多大意见。
其实庭审到了目前的阶段,所有人都能预感到,约翰逊总统的最后结果是无罪释放。谁都看得出来,证据不足,但是审讯却还在继续。立法会与司法摆明要在民众面前演一出好戏,证明给他们看,就算是总统,也不能利用手里的权力凌驾一切,包括司法与立法。
于是,无中生有的戏剧性一幕就发生了。
珍在法庭上传召了多个证人,这些证人多半来自工薪阶层,收入不高,享受的福利待遇很少,加班时间很长但是不为人知,没有能力消费奢侈品,每天的动力就是勉强活着。他们莫名其妙就收到法庭的传票,要求他们出庭作证。他们没有宗教信仰,对法律的制度也毫无概念,也不懂宣誓的真正意义,但是也跟着书记员的标准动作在法庭上进行宣誓。
“I swear by almighty god that the evidence I shall give shall be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证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他们可能在宣誓过后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宣誓,更加不懂宣誓的含金量。
珍:约翰先生,请问你觉得你目前的生活是否受到处处的监视呢?
约翰:我的确有这种感觉。
珍:请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约翰:我很少参与商业活动,但是我的手机号码却总能被人找到。银行问我是否贷款买房子;保险业问我是否需要买保险;律师事务所问我是否需要法律服务;健身中心问我是否需要办理一张会员卡;进口商店会通知我,美国的最新产品上架了,提醒我去购买。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号码会被那么多不认识的机构所知悉呢?问题出在哪里?
珍:这些只不过是商业数据相互交换使用,整合资源的一种做法,电话公司会把客户的手机号码分享给银行,银行又会分享给保险业……以此类推,这种商业合作的模式其实是很常见的。
约翰:但是我觉得很有问题,我觉得我的生活受到了干扰这让我很苦恼。
珍:其实这些并不算所谓的监视。
约翰:那么我的个人行踪呢?上个月我去了一趟美国加州,那里发生了很严重的流感,传染性极高,但是我安然无恙回到家里。结果第二天就有警察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加州的哪些地方活动,并且怀疑我曾经感染过流感,要求对我的身体进行彻查。他们怎么知道我去过加州,还知道我具体在哪些场合活动过,合理怀疑我会感染流感病毒。我觉得我的隐私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丝不挂,赤裸裸的存在。我的衣服没了,私隐也没了。我的生活就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甚至我的生活也被窃听了。
珍:窃听……不太可能吧。
约翰:我偶然间与我的朋友提及过想换一台冰箱,结果第二天就有推销人员上门向我推销冰箱;我跟别人提过想去旅行,结果就有人打电话给我,有一批机票很便宜。我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全部被知道了。
珍:你觉得有人在窃听你的生活。
约翰:是的!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珍: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在监视你呢?
约翰:我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啊,老大哥还是很讲义气的,他劝导我少用信用卡,这样就能避免留下太多的个人信息。
珍:老大哥是谁?
约翰:我以前的老板。他可富有了,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不少帮助。
珍:如果真的有人在看着你,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本案的被告呢?据说他玩窃听可有一手了。
黑泽明:反对!法官阁下,我严重反对控方企图在引导陪审团去思考一些未经证实的事情。
珍抢着说: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就在下一个证人即将要传召的时候,珍突然觉得脑袋很晕,她偶尔会出现贫血的现象,站也站不稳,会影响她的发挥。于是她朝海伦给了一个眼神,那是一个暗号,意思是是时候让她接棒。
法官在敦促辩方律师盘问证人,黑泽明表示暂时没有别的疑问。
对于放弃盘问的权利,约翰逊倒是很惊讶,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不是普通人,喜怒哀乐不能流露于表面。
珍接着传召下一位证人肖恩·比尔
肖恩是一名囚犯,上个月刚刚刑满出狱,好不容易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却发现时代变得早已与入狱之前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两个样貌,两种制度。他被困久了,丧失了社会交际能力,就连找工作也变得困难重重,处处受到歧视,他连续找了两个星期都没有着落。结果眼看着他租的房子快要缴纳租金他却身无分文,除了领取免费食物之外,他身无长物。就在他感觉到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是记者的女人,找他做了一个访问,关于他入狱的具体情况。他本来不愿意配合,但是接受采访有1000美金,这对于极度贫困的他来说,绝对是一笔非常理想的收入。于是他答应了。做完那一次的访问以后,隔了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法庭的传票,要求他出庭作证,具体事宜已经写清楚在里面。律政司的人也找到了他,表示会帮他解决失业与住房的问题,他这才愿意出庭作证。
他在法庭上宣誓,仍然不知道宣誓的意义在哪里。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虽然他穿上了职业装,显得干净整齐,但是他脸上的灰土仍然清晰可见,底层人的形象显而易见。
陪审团对这一类人的印象总是带有歧视的目光。
宣誓过后,海伦开始盘问了。
海伦:请问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肖恩:我刚刚从牢狱里释放出来,暂时还没找到工作。
海伦: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而入狱的呢?
肖恩:当时我半夜回到家里,发现我的妻子遭遇谋杀,尸体早就凉透了,趴在床上,我悲痛至极,没忍住触碰了尸体,在尸体上面留下了指纹,此时邻居以为我谋杀了妻子,所以报警。我不想被他们抓回去,于是我展开了逃跑的旅程。但是很奇怪,无论我怎么绕圈子,使用哪些伪装的手法横跨几个州,到处躲藏,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好像对我的位置信息瞭如指掌,我感觉我受到了监视,我逃到哪里,他们总能准确无误找到我的位置。
海伦: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肖恩:4年前。
海伦:你被判多久?
肖恩:6年。
海伦:为什么你可以提前释放?
肖恩:我在狱中表现良好,况且我的代表律师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为我上诉,在律师的多次施加压力的情况下,他们最后提前释放了我。
海伦:你出来以后找工作不应该遇到那么多困难,现在很多工作岗位都缺人。
肖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我犯过法,坐过牢,我的过去他们一清二楚。他们因为我是囚犯而选择不录取我。我不仅找工作不顺利,而且还面临着流离失所的困惑。
海伦:你是不是觉得你处处受到监视?
黑泽明:反对!法官阁下!
海伦: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黑泽明很不服气,当法官提醒他可以盘问证人的时候,他决定保留盘问的权利。
黑泽明:请问在你出庭作证之前,是不是预先收到法庭的传票要求你出庭作证?
肖恩:是的。
黑泽明:但是看你的样子应该不太愿意才对,你刚刚出狱,找不到工作,就连租房子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怎么会有这个心情呢?
肖恩:我作为西布达拉美宫的公民,当然有义务也有权利这样做。
黑泽明:当你出庭作证之前,是不是有人找过你?
肖恩犹豫了,黑泽明就提醒他:这里是法庭,你刚才已经宣誓,不能说谎!
肖恩:有一个自称是记者的女人找到我,要求采访我。
黑泽明:你同意了?
肖恩:是的。
黑泽明:但是无缘无故做采访,你真的会配合她?
肖恩:她给了我1000美金。
众人哗然,法官很不满意地维持着法庭的秩序。
黑泽明:看来你做采访必须有交换条件呢。
肖恩:对于一个刚刚出狱的人来说,1000美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黑泽明:你看到她的记者证吗?
肖恩:没有。
黑泽明:你怎么肯定她是真正的记者呢?
肖恩:她给我做采访,我就相信她是记者。
黑泽明:当控方要求你出庭作证,难道你就没有提出交换条件?
海伦深感不妙,肖恩愣住了,他显得很为难。
黑泽明突然加重了语气: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肖恩:他们会保证提供我的就业与救济金。
黑泽明:哦,很优厚的交换条件呢!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第二幕结束,接下来海伦传召了第三名证人。
第三名证人是麦克·科里,他是科技组的核心技术人员,专门从事研究工业设备以及机械器材的研发。
海伦:你的主要研究工作是什么呢?
麦克:表面上是工业设备,但是实际上是科技产品的研发。
海伦:你的研究项目与你的编制完全不符合,请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麦克:是政府部门的意思。他们一直在敦促我研究科技产品。
海伦:科技产品谁都可以研究,为什么非得是你呢?
麦克:不一样。我研究的科技产品是研究如何在芯片内植入窃听器。
全场顿时沸腾了,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海伦:你的意思是,你在科技芯片里植入窃听器?
麦克:是的,包括多功能的移动电话。当然不止窃听器,还有全球卫星定位,只要他们带着移动电话,就算他们关掉手机,我们仍然能追查到他的踪影。
海伦:这些移动电话会流入市面,向大众供应?
麦克:主要市场不是大众,而是政府人员,统一采购。
海伦:那就是说,每个政府人员的身上都带着窃听器。
麦克:没错。但是那样是不够的,有的政府人员做事很谨慎,他们会自带信号干扰器,这时候就需要德国的一批电子设备增强信号—那是最新的科技。
海伦拿出一批证物:你所说的德国电子设备是不是这些?
麦克:没错,它们本身就是窃听器,但是不是主要目的,最重要的是加强信号。
海伦:这些设备一直由你负责采购?
麦克:没错。
海伦:是谁在要求你做这些事情?
麦克犹豫了。
海伦: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麦克:约翰逊总统…整件事都是他在背后策划,就连立法会与国会都不知道有这么一项不为人知的计划。
黑泽明顿时感到迷惘无助,他分不清这些证人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他注意到约翰逊丝毫不慌张,难道说这些证人都在伪造证供?如果是,他该如何揭发他们的谎言呢?还是说他们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海伦:这一项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麦克:从他接手总统的职位那天就开始着手这一项计划。
海伦:原因呢?
麦克:他要控制政府人员的思想以及内心的想法。
海伦:监听政府人员与民众是一种罪恶,难道你没有想过要制止他?
麦克:为总统工作是无法抗拒的,他会给我一个我不能拒绝的条件。
海伦:为什么你到了现在又决定站出来揭发这一切呢?
麦克:因为我要揭穿一切的谎言,我不允许我们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
海伦:我很高兴,你做到了。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黑泽明:法官阁下,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