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祥分了圈烟,继续说往事:“我和表嫂打架,错也不在我!表嫂是内蒙古人,个子又高又大,丈夫却又矮又瘦。表嫂平时把表哥管得死死地,表哥不敢抽烟不敢喝酒不敢打牌!有一年夏天,表哥的同事过生日,吃完饭拖住表哥斗地主,表哥十点钟就到家了,却被关在大门外面!因为表嫂发话了,不许他进门,就谁也不敢开门。表哥不敢发火,站了半夜,表嫂才让婆婆去开门,但表哥进了家门又在房门外面站到天亮......”
大表姐笑道:“这个表嫂彪悍呢,她为什么事和你打架哎?”
杨祥说:“那天是大年初二,我在外面拜年。爸爸打电话给我说,家里吵架了。起因是表嫂把煤球炉子放在我老家门口,做春卷皮卖,刮的北风刚好把煤烟全吹到我家里了。我父亲就和她说,你赚钱不能让我吃烟,你把煤球炉拿到另一处刚买的房子去做。表嫂家里刚好有亲戚来拜年,仗着人多不买账,还要动手!我赶回家已经开战了,我爸堵在大伯家进屋的夹巷中间,对面是大伯的女婿和大伯的妻侄对峙,互相用煤球扔!大伯很阴险,从他后来买的房子里,绕道到我爸身后,双手抱住我爸的腰,让他们打我爸!我赶紧冲上去,抓住大伯的衣领,把大伯和我爸一起拖到大街上。我爸心软,没有打他哥哥,大伯却毫不留情,抓住我爸耳朵就咬,被我踢了一脚,老实了。大伯家的亲戚还要冲出来打,被我拿了块砖头,吓回去了。”
杨婷婷笑道:“说主题,怎么跟表嫂动手呢?”
杨祥说:“事情闹成这样,我自然不许表嫂再做春卷皮卖。这时经过邻居劝,表嫂已经把煤球炉拿到她另一处房子做;我走过去喝令她把炉子拿回家,她不买帐,我直接把钱罐踢翻,炉子踹倒。表嫂膀阔腰圆有力气呢,端起一大桶和好的面,举起来就砸我,被我一拳打飞!随即我一个锁喉,把表嫂叉着脖子按到墙上喊救命,表哥一动也不敢动......”
我们都笑了,大表姐说:“好像有人来了,别说了。”
我们也听到了脚步声,随即看见杨祥表弟胡国良领着两个老人进来,杨婷婷小声对我说:“这就是杨祥的大伯、大妈。”
正在和杨桂才交谈的姑妈站起来,喊哥嫂坐过去。杨祥问胡国良:“我表哥杨军夫妻两个多久到?服务员冷盘都上好了。”胡国良说:“刚打过电话,已经在路上了。”我打量打量胡国良,个头高大,剃了个光头,里面一件皮夹克,外面一件风衣,还搭着条围巾,上海人的打扮。
姑妈有意拉和,让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坐她旁边,亲自给他们斟茶。
这时又进来两人,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说:“妈您歇着,我来倒茶。”我知道这就是大表姐了。
再看表姐夫,眼光呆滞,还拄着拐杖,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胡国良介绍说:“这是我大姐夫,退休前是上海公安分局副局长,不幸中风好多年了,腿脚不便。”
我看了暗暗思忖,看大表姐夫的年纪,也就六十出头,不应该这么早就中风。大表姐边斟茶边说:“我老公工作辛苦,没日没夜地办案,劳累得......”
杨祥说:“大表姐多年不见了,还是我小时候爷爷死了去上海送葬见过一面,现在我们都老了,哈哈。”说完把我们两口子介绍给大表姐。
杨婷婷好奇地问:“大表姐,你老公级别不低,在上海有几套房子?”
大表姐叹了口气,说:“拿工资怎么买得起房子?我们家住房是单位分的公房,住法租界,一个月交房租35块。”
我听了咂舌,这是电影上才看到的房子,房租才35?
大表姐又说:“本来以我们多年的积蓄,买套房子不成问题,但为了女儿去英国读研究生,花了二百多万!所以那时候我妈膝盖要做手术,需要几十万,才跟两个舅舅借钱。”
这时姑妈听见了,从棉衣里掏出一个纸包塞给大哥,说:“二哥的钱已经还了,这是大哥的,谢谢。”大哥假意推让一番,收下了。
包厢里又进来两个人,一个瘦瘦单单戴眼镜个子不高的,我估计是大伯的儿子杨军;还有个非常魁梧的少妇,我估计是他媳妇。
果然胡国良说:“人都齐了,大家喝白酒吗?”一桌人只有杨祥、我、杨军老婆马丽和胡国良四个人喝白酒。杨祥站起来要去买酒,胡国良赶紧拦住,就跟餐厅买了瓶“泸州老窖”。
其他人都喝茶,因为已经是冬天,晚上挺冷的。
我们按顺序,先敬上海来的客人姑妈,然后敬杨祥大伯夫妇、父亲、大姐夫、大姐、表哥、表嫂。
大伯这一家很拘谨,光吃菜不说话。杨祥打趣说:“大表姐,你难得回来,我讲个笑话给你听。”随后就把表哥杨军回家晚了点,被表嫂两次拒之门外,站了一夜的事说了。
大表姐笑道:“我已经听说过了,哈哈。表弟,你也不小了,应该成个家了。”杨祥就把父亲如何不义,为了外孙女宗丽萍把他赶出家门,房子拆迁没拿到一分钱,父子15年不来往的事情说了。
姑妈笑着说:“往事就不谈了,现在父子和好,就是最好的结局。听说宗丽萍还不肯还你父亲钱?”
杨桂才立刻编了个故事,说他认识市政府的某位干部,出面施加压力,让宗丽萍把卖房款还清了。
杨祥毫不留情,立马把宗丽萍想独吞卖房款,自己如何奔波施压,好不容易才跟宗丽萍要回来钱的事说了一遍,还说我可以作证。
我只有笑笑,不好说什么。
杨祥又说:“姑妈,胡国良表弟结婚了没有?”姑妈叹了口气,说:“结婚了,但离了十几年了。”大表姐说:“杨祥,有合适的还是找一个,不然老了多孤单?像我父亲,上个月过世了,老年痴呆跑丢了好几回!我们把父亲下葬妥当,这才有空来碧水市看两个舅舅。”
杨祥笑笑,说出一番经典的话:“在我看,结婚是错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为什么呢?男女两个,都是在不同的家庭环境、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三观大概率不一样!西方哲学家说‘他人就是地狱’,确实有理。夫妻是前缘,善缘恶缘,非缘莫遇;子女是债主,讨债还债,有债方来。遇到合适的我当然结婚,但不能为结婚而结婚,婚后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这日子怎么过?”
大表姐深有同感,说:“我的宝贝女儿也是这么想的,三十出头了还不肯结婚!我问她为什么不急?她说现在离婚率太高,找个不合适的再离了,还得负担一个孩子,太累人,不如不找!”
杨婷婷感兴趣地问:“大表姐,姑娘在哪上班?”
大表姐说:“经常跳槽!上海路堵,她都打车上班,最近又辞职了。之前在一家韩国跨国企业上班,现在有别的外企要她去,她非要工资一万八才肯上班......”杨婷婷羡慕地说:“上海毕竟是大城市,机会多。”
这时杨祥拿出手机,说:“大表姐你中午去我家的,现在晚上了,我出来时院外的河边口霓虹的全亮了!你看,左边是长安大桥,右边是英武大桥,两桥之间是健身跑道,河岸上都有霓虹灯,照映得河水五颜六色。”
大表姐接过手机看看,笑道:“真漂亮,有点像黄浦江外滩了。你这房子要是在上海,值一千万!房子旁边还有免费公园,我去的时候都看到了,风水真不错。”
杨祥高兴地又把手机给姑妈看,姑妈也夸房子买得好,还不贵。
杨祥把杯中酒斟满,站起来敬我:“表弟,我买房子你出了不少力,专敬一杯!”
我笑着站起来喝了,发现他表哥杨军总是傻坐着,难得敬人酒,显然没有杨祥懂世故。
这时,坐我旁边的胡国良小声对杨祥说:“表哥,我去过大舅家了,简直没处下脚!他都拿到退休工资了,还捡垃圾卖钱,何苦呢?家里还养了好几条狗,见人就吵吵。”
杨祥微微一笑,说:“我听人说,大伯养狗都舍不得买东西给狗吃,都是出去捡垃圾时顺带捡点别人扔掉的食物喂狗。”
胡国良说:“这又何苦呢?舍不得花钱,不如不养。”
杨祥小声说:“听说他养狗专养母狗,等母狗生一窝小狗,长肥了就把小狗杀了吃肉......小时候我去大伯家里吃过饭,吃到颜色惨白的猪头肉,我就问这肉怎么这个颜色?大伯告诉我,是别人丢进河里的死猪,被他捞起来,拿回家吃......”
我们都无语了!
坐在对面的表嫂马丽好像听到了几句,就拿她儿子显摆:“我家胖儿子月辉挑剔呢,都换了几个女朋友,至今也没定下来,唉!”
姑妈发话了:“什么时候定下来,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全家都来吃喜酒,二哥也参加。”
杨桂才和哥哥积怨很深,并没有搭话。
服务员不停地上菜,胡国良对杨祥说:“表哥,这桌菜真是定的五百?在我们上海一千块也吃不到!”
杨祥微微一笑,说:“都是熟客,老板心不黑。我给你们介绍几道菜,这是沙锅野鸭,选用野鸭做为原料,经过处理后洗净,剁成小段,焯水后放入砂锅里;然后加入葱姜,调味料,清水等经过炖煮而成。”
胡国良说:“这菜确实营养美味,野鸭肉紧实入味,好吃有嚼劲,很不错。”
杨祥继续说:“这道菜叫白袍虾仁,是一道非常出名的淮扬菜。白袍虾仁是选用鲜虾仁,加入调味料经过腌制后,放入锅里炒至而成。白袍虾仁颜色透亮好看,口感鲜香脆嫩,非常入味好吃。
姑妈接话说:“这菜不错,我吃了好几口。”
杨桂才指着一盆豆腐问:“这是什么菜?我吃得动,味道还不错。”
杨祥说:“平桥豆腐,选用内脂豆腐、鸡肉、香菇、香菜、鲫鱼等食材炖煮而成。先把豆腐切成菱形小块,加入鸡肉丁、香菇丁、香菜末、鲫鱼脑炖煮而成。平桥豆腐的口感鲜香软糯,入味又好吃。”
我们边吃边喝边聊,杯觥交错,其乐融融。
大表姐说:“碧水市的菜还真不错,水土空气都好,以为我们五个姐妹组团来玩!”
杨祥说:“欢迎欢迎,下次来多住几天。这次你们昨天刚到,今天才找到我,明早就走了,太仓促。”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条硬中华,递给胡国良说:“这是小舅送你的,必须拿着。”胡国良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大家吃了一阵,有好几个人去厕所了,杨祥靠近我说:“为了送什么东西给表弟,我跟我爸还产生分歧。我爸的意思是,姑妈难得回娘家一次,应该我们请她吃饭。我说今天不一样,因为大伯也好多年不和我们来往了,要是我们请客,显得我们跟大伯打招呼似地!不如买条烟给表弟,姑妈去我家时带了点上海特产,我们回个礼。”
我劝他:“你爸和大伯都80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江山好打?作为晚辈,你应该撮合他们和好。”
杨祥一拍大腿,说:“今天的晚饭就是我跟姑妈提出来的,请姑妈撮合。因为我爸之前被外孙女赶进养老院,大伯和大妈去看过他,要接他回去住。我爸跟我说,大伯家里跟狗窝似地,怎么住得进去?而且大伯两口子去养老院看望,两手空空......”
旁边的大表姐听到了,笑着说:“这兄妹三个真像!我妈也是个性强,在家里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我爸不敢做主。”
胡国良说:“大姐,我四个姐姐都是这样的嘛,每人在家里都是一把手,当家的,哈哈。”
杨祥说:“国良,明年春暖花开,把四个姐姐都请到碧水市玩玩!老一辈的恩怨我们管不了,我们小兄弟应该来往!”
胡国良点点头,大表姐说:“杨祥,你和杨军是表兄弟,应该来往呀。”
杨祥随即对杨军说:“表哥,你饭店开在哪里?改日我去捧场。”杨军随口说了个地址。
杨桂才说:“那个地方我熟悉,市口不大好,生意不好做吧?”
马丽抢着说:“是的二伯,我们重新装修过了,房租一年就要八万,还要发人员工资。但是不做又不行,我儿子眼看要结婚了。装修就用掉50万,我跟公公借钱,公公愣是一分不借,我还是找我娘家人借的......”
杨太平86了,耳朵却不错,听见了这话,立马反驳:“小丽,人要讲良心,我杨家还对不起你吗?老屋拆迁,我拿了一套房子,你拿了一套房子,我姑娘一分钱都没有!”
马丽立刻反驳:“你拿的是门面房,怎么比?而且你房子给女儿开饭店,一分钱房租都没有!我开个小厂,还自己租厂房,你不是偏心是什么?明显的顾女儿嘛!”
杨太平气得直哆嗦,说:“人说话心要放在中间,要讲良心啊!我女儿开饭店生意不好,我怎好要她房租?后来你为这事唠叨,我硬要她给房租,她都气得离开碧水市到外地打工了!至今我女儿也不打一个电话给我,你还不知足?你说我儿子开饭店装修要钱,可那是我们的养老钱啊!都给你了,我们生病咋办?”
马丽说:“我们不是离你不远嘛,生病了难道我们不问?你还是藏着私心,最后想把钱留给女儿!”
杨太平又是一阵哆嗦,说:“真没良心,平时我捡废品卖,哪个月卖的钱不是都给你了?”马丽黑着脸不搭话。
姑妈转圜说:“好了,家务事说不清的,有时间一起去上海玩,多住几天。”
杨祥说:“姑妈和四个姐姐一个表弟,有时间也要回来看看,碧水市变化很大!我主要是假不好请,暂时去不了上海。”
胡国良说:“我也忙呢,做过很多生意,但都失败了。”
大表姐说:“我替你说,办过酒厂、饮料厂、做过外企高管。但你贪玩,不善管理,就是个loser(失败者)。”
胡国良说:“我现在也不错,在内蒙古投资了一家做益生菌的公司,我还是高管,大区经理。现在闹疫情,生意不好做,以后再说吧。”
杨祥说:“说到疫情,我倒看到个新闻。即将离任的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院长柯林斯,离任前最后一天坦言,没有证据支持‘武汉实验室泄漏’一说。
‘武汉真相’被证实了,柯林斯说:我真的很抱歉,‘实验室泄漏说’让这么多人受到了干扰。坦率地说,我们仍然不知道(任何证据)。
除非中国决定公开他们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否则我们不会知道。他重申,实验室泄漏一说,对科学界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干扰。”
胡国良说:“柯林斯是遗传学家和内科医生,2009年,时任美总统奥巴马任命他为国家卫生研究院院长。
柯林斯坚持认为,关于新冠病毒来源问题,最合理的解释是病毒通过动物传染给人类。‘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科学界人士都认为,更为可能的是一种自然的方式:病毒离开蝙蝠,可能通过其他物种传播到人类。’
在新冠病毒溯源问题上,美国媒体和政客持续炒作新冠病毒‘实验室泄漏论’,引发国际科学界质疑。事实上,世卫组织已于2021年3月30日在日内瓦正式发布中国-世卫组织新冠病毒溯源联合研究报告。报告认为,新冠病毒‘极不可能’通过实验室传人。但科学界的声音并没能阻止部分美国政客借题发挥,对中国做有罪推定。
今年7月,美国国会再就新冠疫情溯源问题举行听证会,肯塔基州共和党参议员保罗炒作: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资助武汉进行‘功能获得研究’,并对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设下语言陷阱,暗指福奇此前关于‘否认资助研究的声明’是在说谎。”
我笑道:“今年8月,美国国会众议院外委会共和党领袖麦考尔发表针对武汉病毒研究所的调查报告,以项目经费过高为由质疑武汉病毒研究所异常。但实际是他搞错了小数点,将改造中央空调的花费夸大了1000倍,还将武汉病毒研究所其他6个项目经费夸大了100倍或10倍!
柯林斯坦言: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个国家陷入了一种极端政治化的观点,这种观点本不应该与公共卫生混为一谈。这是毁灭性的,那些继续将注意力分散在阴谋和明显虚假的事情上的人,历史将对他们进行严厉的审判。我们都应该感到羞耻,因为我们都陷入了这种困境。
近日,美国新冠累计感染人数已超过5000万,80万人死于新冠肺炎!
除了美国,英国法国等西方国家也乱成一锅粥!因为病毒又变异出‘奥密克戎’,这反而佐证了我们国家采取‘动态清零’是正确的!”
吃吃谈谈,杨太平忽然站起来,也不跟大家打招呼,带着老婆回家了......
我们又坐了会,吃了水果,杨祥悄悄去结账,被胡国良发现了,死活不肯。
出了餐厅,我感到一阵阵寒意,晚上又降温了......
杨洋体贴地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大表姐夫,拦了辆出租车,送姑妈一行回酒店,我们也说了几句客气话,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