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辛波斯卡弗的心情似乎很好,一个早上都在哼着歌,打着节拍走路。早餐她吃了个汉堡外加一杯热咖啡,她很享受其中,然而他也逃不过她的制裁,被迫去参加她今天的结案陈词。在她的强制要求下,他必须在今天结束以后,对她的结案陈词做一个简单的结论,本着不能批评但是要指出问题不足的地方。他想找个借口拒绝,却被死亡眼神警告。
他很明白,当女人斗志激昂,准备去战斗的时候是不应该加以阻止的。他并不打算劝阻她,吃完早餐就乖乖跑去收拾东西,换了一身严肃的服装,准备出发。他在客厅等了很久也没看到她出来,他只好重新往阁楼上跑,谁料就在房间门口那里,他偷偷瞄到,她正站在镜子前面,手里还提着律师的假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说道:我等了很久……终于还是到了结束的这一天。
他躲在房间外面,就躲在走廊那里,竟然情不自禁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一路上她在开车,他都忍不住嘴在发笑,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奇的问着:你到底在笑什么?一个小时都过去了,你却还在笑。
他刚想要回答,她就制止他:你可别告诉我,你又想起高兴的事情,我已经听了不少于几百遍了。
“那我还是不回答算了。”他的脸转向另外一边,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拉塞尔赤裸裸的身体时而显露在白色的棉被之下,乔安娜一副被满足了的样子,像一只小蜘蛛那样缠绕在他身上,此时此刻的他变得还是很温柔,轻手轻脚甩开她,走下床,在镜子面前换掉了睡衣,换上了一套整齐、严肃的服装。
她醒了,但是无力多做约束:你要去哪里?
他对着镜子进行伪装:今天是结案陈词的日子,很重要的阶段。
她对着他撒娇:人家也要去。
他不厌其烦的重复:我说了多少次,法庭上的事情你不必再去理会,更别出现在那里。
她强行找借口:人家关心结果嘛。
“只要你不出现就等于在帮助我了。”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不回来了呢?”
他突然变得很凶,转过身凝望着她:我一定会回来的!还有,你现在差不多可以试穿婚纱,等我平安归来,我们就可以立马结婚。
她对人生突然变得充满期待,可是很快她又发现了不对劲:难道你不担心外面的人对你闲言闲语?
他毫不畏惧的回答:过了今天,我就变得无所畏惧。
对于外界的记者来说,结案陈词就等于是宣判日,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曾经试过12个陪审员在结案陈词之后仍然争论不休,谁也不服谁,结果导致案件的结果足足拖了20多天才勉强有了结果。只要陪审团心里仍然还有疑惑,结案陈词日不一定是宣判日,不过就苦了犯罪嫌疑人,无缘无故在监狱里待多了一段时间。
三名律师不分先后进入了法庭,法院外面堆满了记者,对着进进出出的法院公职人员拍个不停,闪光灯倒是成了一道风景线。
辛波斯卡弗在进入法庭之前有所犹豫,她想起自己的过去,在法庭上辱骂法官,自愿放弃自己作为代理律师的身份,还将律师假发遗弃在法庭上。过去种种不成熟的表现不禁使她内心有所触动,若干秒后,她还是释然了,重新戴上律师假发,进入了法庭。
米歇尔·朱丽娅:检控方,你可以开始作结案陈词。
海伦: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这是一宗极其凶残,十分自私的蓄意谋杀案。本案的首被告是案中死者的丈夫,他经营着规模较大的投资公司,他经常投资房地产,早期敏锐的投资目光使他在自由市场上赚到了不少钱。但是后来随着市场的饱和度不断完善,他无法意识到夕阳市场已经悄然来临,仍然在加大投资项目,结果导致投资不景气,市场也陷入了死一般的状态,毫无活力,他的钱在自由市场不断亏损,公司的坏账就越来越多。然而向来争强好胜的他从来不肯认输,他不愿意申请破产,咬紧牙关也要坚持下去。然而市场价格仍然无法谷底反弹,他眼看就要陷入困境,踏上死亡的道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他为家人购买了人寿保险,这时候他的家人只要出了意外,他就有机会拿到一笔赔偿金,只要能拿到钱,他的公司就有绝处逢生的机会。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他想骗取保险金额,他的家人就必须出事,那么应该找谁来做这件事呢?他自己倒也想做,只不过不方便,因为他还要置身事外,假装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样子。于是,他想到了他家里的一位保姆,也就是本案的第二被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哄了第二被告心甘情愿为他铤而走险。就在当晚,她们安排好了一切。首先他假装外出,她就率先引开与这件事无关的隔壁邻居,好让她们去参加派对,那样她在案发现场纵火的时候就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愚蠢的她还真的在现场纵火,还特意使用铁链锁住了门锁,目的就是不让她们逃生,让她们在里面受重伤。然后她会逃离现场,因为按照原定计划,首被告会在适当的时候回来,然后假装遇到火灾,接着救人。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临时改变了计划,不主张去救人,反而是坐在外面,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活生生烧死……为什么?因为很简单,烧伤她们最多可以拿到3000万美金;但是她们都被烧死了,他就可以拿到一亿美金的赔偿。然而事实的最后的确证明了他的想法——他的确拿到了一亿美金的赔偿。他拿到了那么大一笔赔偿款,一瞬间就能偿还公司的所有债务,不仅如此,他还有多余的钱购买物业资产,转眼间他还与出轨多年的女人准备结婚了。主被告的行为根本就是令人发指的。他从一开始就利用家庭与孩子做赌注,作为一种筹码,随时都可以牺牲的那种;家中的保姆也随时被他所利用。如果不是第二被告在最后的紧急关头站出来指证他,曝出所有的内幕消息,我相信我们仍然会被蒙在鼓里。第二被告最多是受人梭摆而去纵火行凶,在主观上却没有谋杀他人的想法;相反主被告的行为却相当凶残,他不仅利用了身边的所有人,还把人的生命当作一种投机取巧的交易,不仅骗取保险金,还把人的生命、人的自主权利给全盘否定。这种践踏生命、以获取利益为手段的行为使我感到不寒而栗。我一直以为人类的邪恶是有一个极限的,直到我遇见了这个案件的主被告,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各位陪审员,该案件无论是作案动机还是利益牵涉都无疑与主被告有着莫大的关联,他绝对逃不了干系。在种种客观证据普遍存在的情况下,我恳请陪审团判主被告一级谋杀、教唆他人纵火等罪名成立;至于第二被告在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中多半是受到了迷糊才会做出如此令人感到沮丧的行为,她罪不至此,况且她也愿意转做污点证人指证第一被告,可以说是勇气可嘉,如果不是她,我们永远也不知道真相。因此,我恳请各位陪审员判第二被告纵火伤人罪名成立!谢谢!“
米歇尔·朱丽娅:第一被告的辩护律师,你可以开始作结案陈词。
阿瑟很有信心的站了起来: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觉得我的加入就好像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美国那样,总是迟迟才加入战争。没错,你们仔细回想一下,当纵火案发生之后,警方第一时间拘捕了第二被告,并且对其进行审讯。请记住最重要的一点,由始至终,第二被告都没有透露过主谋的消息,她甚至想着要认罪。你们再好好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怀疑我的当事人了呢?保险金,没错就是保险金本身。我当事人突然遭遇家破人亡的局面,他的人生变得异常灰暗,一下子变得神经以及脆弱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拿到了保险公司的赔偿金额——这是他之前买下的保险的一种赔偿制度。或许这就是上帝在他经历苦难之后给他的一点甜头吧。可是到了某些人的眼里,这些保险金额就是他的原罪,就是他的罪过。他根本就不应该获得那么多的赔偿金额,因为这个数目,很多人做一辈子,劳动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目。因此他们嫉妒了,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给我当事人附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把他逮捕进来,让他莫名其妙当上了该案件的主被告。我认为是相当滑稽可笑的。在整个审讯过程中,检控方根本从头到尾都无法提供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去证明我当事人买凶杀人骗取保险金。相反是从一个纵火狂徒的口中所提供的供词就轻率指证我当事人买凶杀人骗取保险金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以及难以接受。我的当事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爱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家人。就算是婚内出轨也不代表他不爱现在的妻子。在他经历过人生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仍然能坚持振作起来,还留存对家的观念,我觉得他已经很坚强。我认为一个普通人在面对失去亲人的事实过程中,他会沉浸很久,很长时间都无法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关上窗户,从那里走出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歧视。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信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呢?为什么不能相信他是无辜的呢?为什么我们非要带有那种阴暗、满是阴谋论的想法去评价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男人呢?这样对他是否公平呢?对于他而言,金钱永远无法与亲人相提并论,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在这一刻,我坚信我的当事人绝对是无辜的。在种种存在可疑的疑点上,在这里,我恳请法官阁下以及陪审员,判我当事人一级谋杀罪名不成立,教唆他人纵火等罪名不成立!谢谢!”
米歇尔·朱丽娅:第二被告的辩护律师,你可以开始作结案陈词。
辛波斯卡弗: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无可否认,我当事人的确犯了纵火等犯罪行为。不过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纵火与故意伤害他人绝对是两件很不一样的事情。我们可以把目光放在案发现场,在我当事人实行纵火之前,她做了什么事情?她利用一个酒水全免的派对,把大厦里的其余住户全部引了出去,然后再纵火。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因为很显然,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其中就包括大厦里的其他住户。那么她想伤害谁呢?案件中的死难者?不,她也没有这样想过。因为她最初与第一被告的约定是,她在前面纵火,他在后面的时间赶到现场,及时扑灭火灾,这样他们最多就是烧伤,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这样保险金额也到手了,人也不会出事,这就是他们最初的计划。然而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他却擅自改变了计划—因为他想到3000万变一亿,这个数目的差距很大,令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是否只是“烧伤的问题”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钱越多,能解决的问题自然也就越多,在面对那样的考验下,他怎么可能经受得起考验。于是他改变了主意,主张不去救火,就坐在门口等消防员过来。请你们要记住一件事,在案发现场是有足够多的消防用品可以扑救现场的火灾。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人被火烧死。其实他也很痛苦,毕竟救了他们,一亿美金就没了;可是不救他们呢?钱不就立刻就有了吗?于是在后来,当我的当事人意识到第一被告可能是欺骗了她,她便不假思索站在法庭上指证他,揭发一切的黑幕,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在指使着。其实我当事人也很矛盾,如果不是到了最后阶段,她也不会勇于说出一切。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纵火是很严重的罪行,但是如果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那是不是她的罪行不应该被判那么严重呢?相反有的人把人命当赌注,利用人权来赚取金钱,事后还要装作很伟大的样子。在整件事情中,我的当事人是没有自主意识,没有计划要纵火的,她的行为完全是受到他人的愚昧指使才会导致的。因此在着,我恳请法官阁下以及各位陪审员判我当事人纵火与蓄意谋杀他人罪名不成立!“
米歇尔··朱丽娅:陪审团是否还有异议?如果没有,那就暂时退去会议室自行商讨。最好是有了一致裁定的结果才宣读吧。现在没事,你们就自行退下吧。
每次结案陈词完了以后,肯定要等一两个小时才会有结果。现在陪审团制度是越来越严谨,宁愿放过坏人也不愿意冤枉好人,他们宁愿让工作效率再慢一些也不愿意让冤假错案再次发生。在几年之前就出现过一段时期的冤假错案被发现,翻查宗卷记录才知道,原来是当时的陪审团制度有问题,他们无法做到一致裁定就贸贸然宣判结果。最后就导致了不少的案件被错判,不少的无辜者无法忍受此等屈辱,在狱中自行了断生命。在他们死后,真正的凶手反而被抓到了,这就引起了司法界的轰动与改革反思。结果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三位律师还有耐心在法院的饭堂用餐已经算好的了,有些律师脾气不太好,不愿意等那么久,直接回家等消息,等到宣判结果之后,她只需要从助理口中得知结果就行。当然,那样的反应其实就很不专业。如果他们对法律程序都表现得那么不耐烦,又怎么能保证他们能做好其他的事情呢?这倒是一个伟大的命题。
辛波斯卡弗在吃着三文鱼,本来黑泽明想过来的,但是她用眼神暗示他,这里人太多,两人的关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不能靠近我,哪里凉快就往哪里去。于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像一个陌生人那样,坐在隔壁桌,他吃什么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因此他要了点寿司,无精打采的吃起来。
海伦特意选择坐在她对面,对她夸赞: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好,极力维护你的当事人,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觉得你真的很勇敢,换了是其他的律师,不一定有那样的勇气。
辛波斯卡弗很平静的说着: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你得从头到尾都相信你的当事人,你的勇气自然就会在这里。
黑泽明故意插了一句:是吗?我可就没有这个勇气,可能是我不够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