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的桌面上就多了一张白纸,写了好几个关键字,她知道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但是她相信辛波斯卡弗,这几个关键的字必然起了关键的作用。
海伦:一个人的性格基本上从小就形成,很多时候一个冷血的杀人通常是因为他具有一个可怜的童年以及来自破碎家庭。你小时候家里的环境怎么样?你父母呢?
阿瑟:反对!法官阁下,我反对检控方提出与本案毫无关联的问题。
海伦:法官阁下,我有论据的。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无效。
拉塞尔: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我只记得,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跟着不同类型的家庭一起过日子,有的家庭中途经济拉胯,他们无法再抚养我,于是我被送回孤儿院,等待新的家庭认领。就是这样,我一直过着如此反复的人生,被接济然后被抛弃;再被接济再被抛弃。到了我21岁的时候,才勉强找到一个稍微富有的家庭继续收养我,我才能顺利读完大学课程,继续去外国进修。我出来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与他们联系。因为后来我在外汇市场做空英镑,帮他们赚了一笔,就当是还给他们。
海伦:由始至终你都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是吧?
拉塞尔迟疑了12秒才回答:不……不知道。
海伦:如果现在让你知道谁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会不会很恨他们?
拉塞尔:当然会!我真是想不明白!一对怎么样的父母才会做出这种事。生了个孩子出来又不管他,任由他的生命变得卑贱。不过现在好了,我已经不再是小孩,我足够强大,我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就算他们出现了,我也不会怎么样。
海伦:包括不会与他们相认?
拉塞尔露出了不屑的声音:他们当时没想过要照顾我,我为什么要跟他们相认?难道真的为了煽情故事?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海伦的目光与辛波斯卡弗碰上了,两人顺着目光的移动,显然注意到切尔西从头到尾都在发出哭声,整个身体都在抽搐、颤抖,眼泪流了不少。
这下差不多可以正式进入正题了。
海伦:你在没有结婚之前就已经买了人身保险,一共买了四份。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是四份呢?
拉塞尔:我计划要两个孩子,所以就买多了两份。
海伦:要孩子这回事,你可以计划要三个、四个、五个、一个也行,为什么碰巧是两个呢?你计划要两个,结果还真的要两个?
拉塞尔:计划是如此,只能是如此,很奇怪吗?
海伦:但是我翻查过你第二个孩子出生的记录,当时医生跟你说得很清楚,第二个孩子怀上的时候,位置不是很端正,很可能会出事,医生想劝你放弃它,结果你都没有放弃它对吧?
拉塞尔:那可是一条生命!当然不能随便抛弃!
海伦假装不经意说漏了嘴:那倒是……少个孩子,可骗取的保险金额不就少了很多……
她笑了笑,努力纠正说法:我的意思是,你是否爱你的妻子?
拉塞尔:我当然爱她。
海伦:既然你爱她,为什么在第二个孩子要出生之前你已经知道那样会很危险,你却仍然坚持让她生下来呢?
拉塞尔:分娩孩子本来就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为了这一点点无可避免的风险就不要孩子,这个世界会少了很多活泼可爱的生命!
海伦:为了生命顺利降临,你就可以让你的妻子去冒险,这么说,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的孩子远远比你妻子更为重要。
拉塞尔:他们在我心里的地位同样重要!
海伦: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保险公司有那么多保险服务,为什么你会挑人身安全那一类型的保险呢?
拉塞尔:我没有做太多的研究,随便选的一种。
海伦:你买的时候,收益人是你的妻子,可是到了后来,当你的公司经营状况越来越糟糕的时候,收益人反而变成是你。你改了保险条约里的收益人,请问为什么?
拉塞尔:是我的妻子看到我公司经营状态越来越差,她才让我更改收益人的名字,她认为她比我更需要一笔保险金额。
海伦:是吗?可是你刚刚不也说了,哪怕是经营状况再恶劣,公司的环境多糟糕,你也不让他们知道,那么你的妻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拉塞尔:她是我的妻子,每天晚上都躺在我身边,不多不少也能知道一部分吧?这也不奇怪吧?
海伦:在发生火灾那天,为什么你会碰巧外出了?
拉塞尔:我说了很多次了!心理医生让我学会自我放松,,晚上多点到外面喝酒,寻找快乐,分散注意力,别让自己压力太大。
海伦:这一张是出事之前的消费账单,这里很明显在告诉我们,你在出事当天之前几乎从来没有出去过;直到出事当天你才碰巧出去,而且当晚的酒水记录特别夸张,你故意喝那么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自己回去,因为你早就知道当晚会有人放火烧房子,拖延时间回去就是为了显得置身之外!是不是?!
阿瑟:反对!法官阁下,我反对检控方的凭空猜测!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有效。检控方需要提出真凭实据才能陈述刚才的事实。
海伦:麻烦你向我们解释一番,为什么你会在外面逗留那么久。
拉塞尔:谈论生意上的细节。
海伦:还谈生意?你都快要陷入破产的边缘了。
拉塞尔:聊聊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海伦:你的过去有那么漫长吗?
拉塞尔:总之我们聊了很多话题,也喝了很多,很久才回去!就是这样!
海伦:再次看看你的消费单据。看来也没有多少酒精,饮料与果汁稍微多点。你没有把自己灌醉,但是又故意拖延回去的时间,你是不是真的……预测到会有火灾。
拉塞尔:不是的!不是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会有悲剧发生!
海伦:那么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发生火灾的后半场。当时你进入现场,看到熊熊烈火燃烧着你的房子,吞噬着你的家人,你的第一反应跑去哪里了?
拉塞尔:报警!找火警来消灭火灾!
海伦:但是现场仍然有很多急救用的物品!例如斧头可以砍掉封锁大门的铁链,消防栓可以喷出水来救火。在你面前明明就有很多方法给你,你偏偏不用,非要跑去报警?
拉塞尔:我不知道里面烧了多久,我怎么知道他们当时是佛还活着。我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就是报警,找人求救。
海伦:根据法医官的验尸记录呢,三个大人小孩死亡的时间都不会很快,他们在死去的过程中是吸收了大量的毒烟才慢性死亡。总之就是死的过程中挺辛苦的,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挣扎着,就是等着他们的父亲来拯救他们。很可惜,他们没等到,一切就因为他们的父亲不作为,有消防工具不用,有破门的道具也不用。这么看来,好像还真的是你害死了他们。
拉塞尔:我当时看到周围都着火了,我很害怕很慌张,没有想那么多,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报警了。
海伦:你报警之后呢?又做了什么?
拉塞尔:我……不敢到处乱动,就坐在那里等火警出现。
海伦:换句话说就是什么也不做,坐在那里,等他们被烧死……
拉塞尔:火灾那么严重,就算我拼了命闯进去也是很危险的,我根本就没有学过救火方面的知识,闯进去等于送死。
海伦:你不敢动是不是因为你担心闯进去以后,他们几个还有呼吸等着你去救他们,可是怎么办?你救他们吧,那些赔偿金就拿不到手;不救他们吧,你就是一个彻底的混蛋!
阿瑟:反对!法官阁下!我反对检控方提出毫无证据的推测!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有效,被告不需要回答问题。
海伦:一个人如何很爱他的家人,当他遇见多危险的场面,他都会奋不顾身扑过去营救他们,而你却表现得相当懦弱、不作为、基本的营救行动也不曾尝试。
拉塞尔:当时我做不到那么冷静。
海伦喝了一口水,以眼神表示中场休息。
海伦:在你的家人都死于火灾之后,你有什么想法?
拉塞尔:痛苦、绝望、悲痛、沮丧……我甚至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解决内心的痛苦。
海伦:你住在哪里?
拉塞尔:一个朋友的家里。
海伦:乔安娜小姐的家里,对吧?
拉塞尔:没错。
海伦:其实你跟她的关系我们都很清楚,你大可以与她再组织一段婚姻,重新写一篇故事不就好了。
拉塞尔:发生这种事,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虽然我跟她住在一起,但是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我总是想起妻子的脸庞,我不能当作若无其事的跟她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能违背我内心的原则!
海伦:在这之后没多久,保险公司就赔偿了你一亿美金的数额。之后你的投资公司可以重新经营,你身上的债务一下子全部解决,你的私人产业不必被清算,不必宣告破产,剩余的钱还能购买其他的资产……这种算不算绝境重生,绝望尽头是希望。
拉塞尔:可以这样说。世事很难预料,太多变化根本来不及反应。
海伦:如果没有这一场火灾,你的家人如果没有死,那么你的债务将会被清算,你的所有个人资产全部拿去银行做抵押,做拍卖。接着你会宣告个人破产,从此以后你就要过上低消费的生活,不能旅游,不能坐计程车,一天消费不能超过20美元……破产之后的生活确实很不如意。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的悲剧反而是帮助你东山再起呢?
阿瑟:反对!法官阁下!我不是很明白,检控方到底想表达什么。
拉塞尔:没关系,我可以回答她。你肯定是在问我,失去三个家人但是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是不是觉得很庆幸?或许从表面上来看,我的确值得高兴,摆脱了债务危机,还能重新开始。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询问我的感受,我宁愿变得赤贫,变得一无所有,哪怕生活再艰苦,我的家人仍然在我身边陪伴着我,我就会觉得很开始很满足。这些感受不是金钱可以赋予的感觉。你问吧,你接着问,反正我问心无愧。
海伦的目光再次与辛波斯卡弗的相遇,彼此确认一切安好之后,海伦宣布了:法官阁下,我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庭审一结束,辛波斯卡弗便来到拘留所探望切尔西。
其实她们说的一点也没错,从一开始,切尔西就是这个案件的关键证人,只有她才可以解开案件中的所有谜题,不过之前切尔西似乎有难言之隐,现在好了,案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她不应该再有困惑。
辛波斯卡弗抱着双臂问她:怎么样,最后一次机会了。要么你自己在法庭上承认所有的罪行但就是不提及他,那样很简单,你自己会被判处死刑,任由他在外面风流快活。你把他的罪行说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判罪会轻很多。
切尔西摇了摇头,眼含泪光:我是不会指控他的,永远也不会。
辛波斯卡弗只好来最后一招了:其实说起来也很奇怪,昨天在法庭上,每当我询问到他有关父母的问题的时候,你的反应似乎都很激动,好像感同身受那样,尤其是他在所有人面前痛斥父母的时候,你更是直接无声而泣。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为什么一提及到他那艰辛的成长历程,你就会忍不住产生共鸣呢?根据爱因斯坦的人类道德学指出,其实……他是你的孩子吧,
切尔西已经没有要反对的力气,她全程都在哭泣: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那你就更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指证他。我年轻时候不懂事,欠了他很多,我不能再让他受苦受累,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辛波斯卡弗带着质问的腔调:你帮他?你帮他什么了?帮他烧死他的妻儿,帮他骗取保险金?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使用这种方法的。”
“借口!全部是借口!明明只要是受伤都能拿到赔款,只是多与少的问题。他根本没有必要全部烧死,很显然他心里只有金钱,其余的什么也不是!”
“我们原本的计划的确是烧伤她们!拿一笔赔偿金!但是没想到却烧死了他们!”
辛波斯卡弗更来劲了:你说什么?原本的计划要烧伤她们而不是烧死?
“在我们安排好的计划里,我负责纵火,而他负责在火灾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跑回来救火,这样就能救回她们,保险金也能拿到手。可是没想到,他来不及救火,结果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烧死……”
“如果只是烧伤,可以拿多少赔偿金额?”
“3000万美金。”
她冷笑着:那当然了,3000万美金哪里够用,最起码要1亿美金才够用。怪不得他刚好在火烧得最厉害的时候赶回来,怪不得他什么也不做,看着里面的人被活活烧死。原来他自己都明白了,救回她们最多能拿3000万美金赔偿,但是如果任由她们被烧死,那就可以拿到1亿美金的赔偿。
“什么?你说他是故意不救人的?”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3000万变一亿,你说他会不心动?”
“不可能的!他绝对不会这样的!”
“能够想出烧伤家人来骗取保险金额这种方法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有良心?”
“那我……岂不是间接做了杀人凶手?”
“只要你肯站出来指证他,我保证他一定跑不掉。”
“可是……那个是我孩子!”切尔西对这个观念仍然很执着。
“他可以为金钱牺牲所有人,早晚连你也会一起牺牲!这样的人,你还要保留他?”
“我欠了他很多。”
“你欠他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偿还,不一定要用那么极端的方法。”
我需要时间考虑。切尔西下了最后通知,赶走了辛波斯卡弗。
她知道,当对方需要考虑的时候就说明问题还是存在可行性。
辛波斯卡弗离开拘留所,海伦还在外面等她呢,一脸期待的问她:怎么样?是不是与你猜测的一模一样?
“没错,被告的确是她的孩子。”
“简直是惊人!”
“更惊人的事情将会在不久之后的庭审,只要她肯站出来指证被告,我相信全世界的法律民众将会听到更多惊人的内幕。”
“还有内幕?”
“没错,估计还很惊人。”
“这么说,我们不必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起去喝酒吧。”
两人惺惺相识,肩并肩走在一块。
海伦还在嘟囔着:话又说回来,你给的那些关键字还真的管用,三两下就能逼得那个女人在法庭上哭了起来。要不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