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笼中雀
可是不同于同龄人，这少年的眼神阴郁，目光划过月见的时候，眼睛里的哀愁浓得仿佛是化不开的冰雪，让月见都禁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而且，那少年走进来的时候，就步履沉重，走起路来有奇怪的声音，月见悄悄的低下头看了过去，才看到那少年的脚踝上竟然还戴着脚铐。
“孩儿过来看看娘亲。”少年走到三姨娘身边，坐了下来。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三姨娘放下烟袋，抚摸儿子的脸。
他生的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好看。
自己当年可是艳绝秦淮两岸的头牌花魁，旁人想见一面都要先花上千百两黄金。
而这孩子，完美地继承了这份艳丽，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
所有人看到他，都不由得被他的艳光吸住了眼神，然后便再也看不进去任何颜色。
三姨娘笑得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来来来，尝尝点心，这个蝴蝶酥很好吃的。”三姨娘将桌上装着蝴蝶酥的碟子推向少年，少年摇了摇头，看着蝴蝶酥的眼神很是渴望，但是却没有接过碟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说道，“孩儿不饿。”
“那就过会再吃。”三姨娘坐起身来，说道，“一会陪娘用晚膳吧！”
少年还是摇了摇头，似乎很是疲倦，眼神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娘，蔡大人让我晚膳跟他一起用。”
听到蔡大人这三个字，三姨娘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顶顶可怕的字眼儿一样，母子二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月见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屋里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是三姨娘再次开口打断了沉默：“好孩子，最近可读了什么书呀！”
“娘，我最近正在读《中庸》呢！”少年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玉的脸上投下好看的剪影，犹如蝴蝶的飞翅，
“哎呀，我的好孩子，多读书，这样才能长知识呀！”三姨娘很是欣喜，手都有些颤抖。
“是呀，娘，孩儿以后也想去考取功名呢！”少年眼神忽地充满了向往，唇边也绽开了一丝纯真的笑。
三姨娘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便不再言语，许久后才说，“不要去考取功名，娘只希望你过得平平安安就好。”
母子寒暄不过片刻，那少年就被前来催促的下人带走了，留下三姨娘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屋里。
月见看着三姨娘吃了些点心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然后便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悄悄地来到蔡明和的住处。
她轻车熟路的攀着一处树枝，滑到了阁楼处的窗户边，小心的捅开了窗户纸，就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景象。
跟她猜想的大概一致，曾经是烟花之地花魁的三姨娘，因为年龄增长，早就形容枯槁了，蔡大人将她纳成妾侍并不是贪图她的美色。
而是贪图她的孩子，安颜的美色罢了。
朝廷这些人，就没一个干净的，这是月见早就知道的事实。
但是看到窗子里面的景象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脱掉衣服的蔡明和简直就是猪猡成精一般，一走动那肥胖的肚子就随着步伐泛起一阵阵肉的波浪，从肚子一直涌到毛绒绒的胸口。
就是那样恶心丑陋的人，在摧残世间顶精湛的艺术品。
月见仿佛看到了神之手雕刻而出的绝世玉器，在被人用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划坏，然后又用锤子一点点砸碎。
碎落一地的玉，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难怪他那么想吃那蝴蝶酥却不敢动，原来如此。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件“宝贝”？
难道这当今圣上，还有这断袖之癖？
如果只是要这个少年，这任务就简单了，也不需要她月见出马。
月见顺着树干，悄悄滴滑了下去，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借着月色进入了这栋阁楼。
一楼是蔡明和的书房，月见翻身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然后落在地上就径直来到书桌前，翻看蔡明和的信件。
信件都是些普通朋友的寒暄，没什么用处，月见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但是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砚台。
这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谁？”
然后便是咚咚作响的下楼声。
月见一惊，想要跑到窗前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便赶紧藏进桌底。
蔡明和摇摇晃晃的走下楼来，身后跟着那个少年安颜。
“我听到有声音。”
蔡明和开始找声音的来源，肥胖赤裸的身子走动起来颇为吃力。而那个安颜走到桌前，就看到了桌子底下的月见。
四目相对，月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那个少年似乎笑了。
“大人，可能是野猫进来，打翻了砚台。”
安颜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地将桌布往月见那边扯了过去，挡住了月见的身子。
“是啊，这时候正是那些该死的野猫叫春的季节。”
蔡明和听到安颜这样说，就放下心来。
刚刚的事情，便开始继续， 月见就躲在桌下，安颜的长发垂了下来，正好挡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蔡明和打了个哈欠，便上楼自己去睡觉了。
安颜舒了口气，拉开桌布，示意月见快点逃。
月见根本不敢看他，因为他根本没穿衣服，但是又很疑惑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
第二天一早，月见在三姨娘的安排下，趁着蔡明和上早朝的时候，拎着一食盒的小点心，来到了蔡明和的住处，给安颜送饭。
站在窗前的安颜神色很是疲惫，看到月见来给自己送饭，便招呼着月见离自己近一些。
安颜打开窗户，朝着外面学了几声猫叫，然后便有几只不同花色的野猫跑了进来。
食盒里的几样点心，被安颜摆在地上，喂给了那几只野猫。
“陪我说说话吧。”安颜神色很是平淡，然后摸着猫，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奇怪昨晚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月见迟疑着点了点头。
“因为上一个丫鬟因为撞破了我和他的事情，就被杀了。”安颜温柔的抚摸着猫咪，淡然的说道，“他怕这种事情传出去。”
“所以，你是不想我被杀？”月见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
才见了一面而已，这个少年这是在救自己吗？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是有什么目的，还是有什么原因呢？
月见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安颜看着打着呼噜的野猫，眯起眼睛笑道，“这院子里只有野猫陪我，可是它们并不会说话。”
月见没有接话，只是很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在想什么，那么就先不要说话，看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昨晚在桌子上翻什么呢？”安颜见月见没有说话，便继续问道。
果然，他在好奇自己在做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入府的目的了吗？
那么，这个少年到底能不能留？
月见悄悄捏紧了手指，不知道该不该下手，毕竟自己还没得到下一步的指示，不可做出太多的举动，免得任务还没完成，就暴露了身份，自己死了事小，暴露了自己身后的势力，就惨了。
所以，还是不要让对方猜到自己的目的比较好。
想到这里，月见赶紧跪了下来，给少年磕头，一下接着一下，说道，“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是进去想偷点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