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说阿瑟对外界的舆论风向很敏感,要么他的线眼遍布全国,不然是无法解释他对于时势的走向是相当敏锐的。
他感觉到控方的劲头过了,主动权开始滑向辩方,是时候轮到他表演了。
首先,他花费了70万美金作为担保费,还找来社会的知名人士、名流绅士为马拉尼做担保,尤其是有力人士。他们联名担保马拉尼,让他得以从拘留所被保释外出,但是不能自由出境。被担保的疑犯,按照规定是应该在每一天的黄昏时刻回当地的警署签到。然而在马拉尼被保释外出的第二天,他就迟迟没有出现,没有回警局签到。警方联系不到他,就连他的代表律师也无法联系到,派了人去他的公寓搜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个时候,传媒突然放出消息,被担保的马拉尼突然失踪,没有依照程序回警局报到,警方无法联络他,怀疑他已经出境外逃,可能透过海运的方式潜逃到英国或者太平洋沿岸国家。媒体方面纷纷呼吁警方重新颁发通缉令通缉马拉尼。而警方就一直采取拖延时间的态度,认为马拉尼有各界的社会人士做担保,不太可能潜逃,只能是加紧搜查的频率,通缉令暂时是不会出的。
警方被媒体攻击工作态度散漫,看不清时势的发展,无法令公众信服。
由于马拉尼暂时不知所踪,法院的审讯时间遭到更改,证人出席的时间也发生了改变,陪审团成员被扣留的时间再次延长,他们内心的不满则更为强烈。
不用上法庭,海伦自然就有了空余的时间在办公室里研究其他的案件。
这时候,莫利亚以幻影的方式出现在海伦的侧边,当然幻影的具体细节其实就是海伦以记忆宫殿的沉思方式幻想出来的。她的幻想力甚至丰富到,莫利亚穿哪些衣服她都准备好了。
“你对于马拉尼失踪的现象怎么看?“莫利亚很冷漠地问着。
海伦知道,这只不过是讨论问题的本身,她完全没有忌讳:我觉得他不会潜逃,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根本没有必要潜逃,黑人几乎充斥了陪审团,外界的人深信他被歧视了,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他都快成了受害者。如果这个时候潜逃,他就没有必要找那么多律师帮忙辩护了。
“但是他的确失踪了,这就是事实。“
“一个愿意花重金聘请律师为自己办事的人是不会那么愚蠢的。我更愿意相信,他在布局,不怀好意,博取他人同情。”
莫利亚发出轻蔑的笑声:我该说你什么呢?自从你进入律政司以后,你的台词也逐渐变得正义化。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海伦拉开窗帘,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最低限度,我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莫利亚反驳:但是对于我来说,一切毫无意义。
海伦再次强调:我的身体我做主!包括我的子宫!我的生育权利!
马拉尼被怀疑表面失踪实际上是畏罪潜逃的消息很快就传递至各个报刊杂志上,可谓是满城风雨,黑泽明得知该消息后震惊不已。当然他不是心疼马拉尼做这种前功尽弃的行为,他是心疼他的律师费说不定要泡汤,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他第一时间跑去找阿瑟,毕竟他是组建律师团队的主要负责人,找他绝对不是问题。然而事实却是,阿瑟也跟着一起玩失踪,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他问了律师事务所里的助理,也无法探寻到他的去向。
他一时之间感到无所适从,总感觉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状态。
他转而去了酒吧消遣难熬的时光。当事人突然消失,他的法律工作变得毫无意义,他只能寄望于酒吧能给他带来生活上的激情。
他在酒吧的吧台前面碰巧遇到了社长,一看到社长他就想到了那一篇采访。联邦政府的确取消了总统制度,他们认为美国不需要总统的存在,总统的无能性格只会妨碍了美国的发展方向,尤其是一位金发总统,企图将制造业往美国本土引回,解决美国的失业率。然而一心玩金融的美国人却认为工业化时代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美国,他们需要的是去工业化以及正式进入金融时代。他们妄想着甩开其他的发达国家,进入空心产业化时代。在一段时间里,美国总统的职位的确取消了,52个州纷纷独立,联邦政府不再存在重要意义,失去了昔日的光照。州与州之间的碎片战争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小型内战在总统职位被取消以后发生了好几次,伤亡不大,但是严重撕裂了美国的内部架构。没有人可以阻止内战,除非总统的职位再度恢复。于是州与州之间决定再来一次全国公投,如果上一任总统的支持率超过预期,那么总统的职位就会恢复,还能获得连任的资格。要连任就要发起公投,很显然,遭到枪击的总统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支持,结束了内战,联邦政府再次重生。
联邦与州必须保持平衡,避免出现独裁政权,美国人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社长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有关注马拉尼的案件审讯情况,全国都在进行直播,我认出你了,所以我才会第一时间就识破你不是真正的记者。一个律师怎么会愿意跑去当记者呢?现在你的当事人失踪了,说不定你会失业,在经济上蒙受损失。
黑泽明想起枪手的报道,路德·斯金还是在美国当地引起了广泛的报道。有部分传媒记者猜测,刺杀路德·斯金的凶手必然是一个种族歧视者,杀手在阻止黑人获得平等地位。
“请问你是种族主义者吗?“他问社长。
社长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调侃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的视线转移到吧台的电视机屏幕上,美国总统在做着栩栩如生的演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届的美国总统特别邪恶,表面的好话全说,却坏事做尽。
他无精打采回到家里,妻子只穿着内裤跑了出来,问他: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我们的当事人?
他摇了摇头:不太乐观。如果他还不出现,很快就变成通缉犯。那么我们之前努力为他树立的好形象很快就会毁于一旦!
她扶他坐了下来,谨慎地分析着: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消失,那还是很严重的预兆。但是阿瑟也跟着一起消失,这就说明,整件事情是他故意安排的。他到底想怎么做,我们也不得而知。他很会耍手段,更别提博取他人同情。
马拉尼的失踪时间一再延长,当日有份做他担保人的著名人士也被带回警局接受调查,他们完全表示不知情,况且他们相信马拉尼是不会潜逃的,表示无论如何都将无限支持他,信任他。
从担保人身上是套取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们只能放了那几个担保人士。
马拉尼的律师团队里的律师也被带回来接受调查,然而他们精通法律程序,知道哪些地方可以保持沉默,哪些地方可以提供信息,否则就是静坐。
联邦警察们无可奈何,只能释放整个律师团队里的人。
然而陪审团里的人却不知道潜逃或者失踪的事实,他们被蒙在鼓里,生活在一个信息完全出于封闭状态的房子里,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煎牛扒、烤面包、煮纯黑咖啡、打桥牌、说烂笑话、阅读时尚杂志。一心一意等候出庭的消息,他们内心焦虑的状态逐渐步向平静境界,他们放弃抗争,接受事实,心安理得享受悠闲的日子。
为了找寻马拉尼,联邦警察们迅速扩大了可搜查范围,逐家逐户搜查,查过出入境记录,发现他并没有离开布达拉美宫,东区没有他的踪影,于是他们发了新闻稿去邻近的拉丁美洲国家,向他们呼吁,一旦发现他的踪影就得立刻办理引导手续,布达拉美宫将会无限感激。然而拉丁美洲的国家却认为布达拉美宫无法处理自身的事务,无法带领群众走向更好的未来,进一步质疑了统一的可能性。
那段时间里,媒体疯狂轰炸警方,利用舆论的压力挑衅警方,更直击法院,更多的是黑人群体也受到连累,歧视的风波再次掀起,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特殊时期。
黑人们的立场也随之动摇了:
“那个家伙真的潜逃了!“
“我对此表示十分心疼,全世界都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所有人。”
“我向来坚信他是无辜的,直到这一刻他逃走了,我的信念动摇了。”
电视直播变成了直播警察的调查进度,一天24小时永无间断地报道着,占据了一个节目频道。民众表示不再关心该案件,要求立刻取消全国直播。
正当全世界马拉尼的人设快要崩塌的时候,阿瑟却出现在犹太餐馆里,这里有很多达官贵人都在这里用餐,食物很便宜,红酒类就较为昂贵,他们多半很低调,就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欣赏着爵士乐,偶然来一截交际舞,餐厅的中央是一个很宽敞的位置,可以容纳1-3对舞伴。
阿瑟不想跳舞,他喜欢爵士乐,全世界都在通缉一个名字叫马克·阿瑟的律师,他故意躲起来,就是为了不想让别人找到。这已经是第五杯红酒,他第7次付了小费给侍应。
12分钟后,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很准确找到阿瑟的位置,他坐了下来,就像汇报工作那样向阿瑟汇报了一些内容:
“所有的消息我都已经帮你放了出去,明天所有人肯定都会知道他在哪里。你要的五个记者,我全部已经给了他们钱,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还有家属那边,我已经全部通知了一遍。到时候你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
阿瑟给了他一张支票,随后他就消失了。
他嚷着: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第二天的早上,各大媒体刊登了头版头条,最醒眼的标题是:
马拉尼疑似出现在马列墓园附近
他的样子看起来虔诚极了
附文的内容非常少,无非就是有记者看到马拉尼出现在马列墓园那边,他闭上双眼哀悼的样子被偷拍到,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整齐的男人,不过他侧着身子,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依稀看到他手里的玫瑰花。
那一个早上,几乎布达拉美宫能够上班,甚至是已经辞职的记者,或者是业余记者,兼职记者全部往马列墓园跑过去,只是一个早上,计程车的费用涨了20%。失踪多时的马拉尼在马列墓园里出现了,他穿着白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帽子还有墨镜,在太阳底下很沉重地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妮可生前的照片。
阿瑟就站在一旁,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请问他在做什么呢?“
“我的当事人在哀悼死去的妻子,这几天他痛得无法入睡,在妻子的坟墓前陪伴了好几天。”
“他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因为他为杀死妻子而感到愧疚?“
“对不起,无可奉告。”
“他为了拜祭妻子才会申请保释外出?”
“我可以说,这是他密谋已久的事情,他太想念妻子了。”
“马拉尼先生,请问是否方便发表你的个人感想?”
马拉尼摘下墨镜,哀伤的眼神仿佛在哭诉,现场有无数的闪光灯在闪烁着,镜头在不断转换,记者们都急着拍下现场的情况的照片。他当着所有记者的面发表了感想:
“许多天过去了,我仍然不能接受丧妻的事实。我有一个很温柔很会体贴别人的妻子,我们确信对彼此相当忠诚,对未来有着无限的信心。我忙于事业,因此可能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忍不住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对于我来说,一个男人必须拥有的是事业,爱情在事业面前是可以抛弃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当我们的婚姻出现危机的时候,我也不想去面对,只能寄情于工作,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可以重新投入到工作的氛围中。可是突然某一天,她被谋杀了,毫无预兆,当我得知噩耗的时候,我内心的精神世界依然崩塌,然而更令我心灰意冷的是,警方竟然怀疑我杀害了我亲爱的妻子,我无法想象这是多么荒谬绝伦的世界。我爱她,我爱她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我认为警方应该全力调查谋杀案,但是他们却将矛头转向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基于一个怎么样的理由去厘定我是杀人疑犯的准则。我的妻子遇害,而我却还要被当成是凶手,被囚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经历了多次愚蠢的审讯!他们可能是白痴!做事完全没有分寸!只顾着程序,而忽略了正常的逻辑!我想第一时间为她举办葬礼却因为我被起诉谋杀而失去自由,无法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具有一丁点的意义。我想念她,怀念她从前在我身边的日子,因此我提出担保外出,无非就是希望守在她坟墓旁边,向她道歉,如果当初我不是为了工作而忽略了她,说不定她就不会被谋杀。这件事我觉得很自责,她的死我必然有一部分责任,我无法原谅只热心工作的自己。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宁愿不要事业,我也要留着她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守护着她。”
或许是他表达的方式过于煽情,现场的记者们都被他感动得哭了起来,尤其是女性记者,特别感性,很容易就被绕了进去,她们一只手在拍照,另外一只手在擦拭眼泪,使用纸巾。另外一边,妮可的家属也被感动哭了,或许在那一瞬间,他们对马拉尼的怀疑瞬间就消除了。
联邦警察及时赶到,表示第一时间要将马拉尼带回警局。
在众多记者的眼里,他们就是在摧毁一个深爱着妻子的男人,当然说什么也不同意,还与警察们理论起来,有一部分记者甚至围了起来,将马拉尼隔开与警察之间的距离,由于现场是墓园,他们不方便暴力执法,只能维持着耐心劝阻记者们,好心提醒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他们逮捕他回去只是依法办事。
就在双方都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都准备动手了,阿瑟却站出来打圆场:
“各位,马拉尼先生目前仍然是警方被怀疑的目标,按照法律的程序他必须回去,让他回去吧,不过不要忘了,就算他回去了,仍然会深爱着妻子。向妻子赎罪不一定要在墓园里。”
马拉尼脸不改色,默默地点了点头,乖乖跟着警察一起回去。
“虽然你是他的代表律师,但是我怀疑你教唆他不依法办事,罔顾法院的程序,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阿瑟没有拒绝,反而面向众多的记者:你瞧,我也变成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