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谁为他们辩护

011 独家新闻

2021-10-26发布 5007字

在全国的电视节目中,正在直播着美国总统的演讲。

他的位置在正中间,左侧的是国会议员,右侧的是国务卿,负责为总统准备演讲稿的则是他最初的竞选助手,以前是助手,现在已经是经理。他有着一张圆嘟嘟的脸庞,眼珠子特别大,但是很有精神,声音时而尖锐时而细,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

在总统上台之前,他还特意鼓励了一番:嘿!总统先生!请你放心!你必定会赢得连任的权利,没有人比你更懂得总统的权力。

“谢谢你,我的好助理,我不会忘记你的。”

接着,美国总统就发表了全国演讲,无非就是为了连任争取优势。

“在我们这个伟大而自信的社会里,我并没有觉得我们的公民有什么不同,他们有着同等的际遇,同等的学习机会,彼此不相伯仲的专业能力以及几乎高度一致的收入。难道我们的社会没有被撕裂?在向着更公平更公正的社会制度许下宏大的愿望,我们要消除贫困,消除种族歧视的现象,黑人、白人、犹太人都应该一视同仁。或许很多人都在说,美国正在经历一场非常严重的社会撕裂,让黑人与白人再次站在对立面,我所到之处,皆是如此。在高等教育的学校里也是如此,他们教育白人们,我们都是一样的,正在让他们受到威胁的正是那些让我们变得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们的街道也是如此,他们给黑人发放枪支,允许他们购买弹药,让他们忙着互相斗争,互相憎恨,互相歧视,互相折磨而无暇于反抗真正的不公平的现象,在工厂同样如此,黑人们辛苦工作,薪水只是白人所得的九牛一毛,尽管他们同样是人,在同样的阶级,智商也大致相同。美国的问题不是无家可归的黑人,也不是愤怒的非法移民。而真正的问题一部分是,有人从黑人与白人的斗争毁灭中吸取营养,转移矛盾,看着台下的群众大打出手,愚昧至极。贫富差距的扩大使我不禁感到心寒。时代正在改变,过不了多久,我们也要跟着这个世界一起改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仍然是世界文明的灯塔,全球的模范国家。我们仍然致力于为美国公民打造一个超短工时,薪酬极高,通货膨胀极低的高福利社会。这个发达的社会需要我为你们争取,包括低价格的黄油、面包、牛奶、牛肉、肉罐头、农产品、咖啡以及可可巧克力。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我可以做到许下的承诺,群众被遗忘太久,需要恢复信心,给予他们信心与鼓励的正是我。我们将一起决定美国和世界未来许多许多年的进程我们将面对很多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将面临许多艰难,但是我将完成我们的工作。很久以来,我们国家的首都的一个小团体获得由群众来承担费用的政府薪酬。美国加州繁荣兴旺,但是人们却无法分享财富。政治家们成功了,但工作岗位远去了,工厂倒闭了。这样的保护机构保护了自己但没有保护我们的群众,他们的胜利不是你们的胜利,他们的成功不是你们的成功。经济萧条、通货膨胀、失业率上升都将由我来解决!支持我做下一任的总统,所有的问题自然就能迎刃而解!“

面对现场记者的提问,总统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拉东扯西,反正就是不肯直接回答问题。他的态度引起了记者们的愤怒,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命令现场的守卫人员驱逐了一部分的记者,他潇洒离去。

竞选经理看到他下来很兴奋地跑过去:你实在太酷了!下一次的连任肯定没有问题的!

“谢谢你。不过你做得很好,碰巧的是,你被解雇了。“总统摘下他的竞选经理的工牌,由红色的丝带缠绕着。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竞选经理,你需要我的!当然我也需要你!“

总统毫不在乎地嚷着:管他呢,反正我连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既然没有问题,那么你就没有存在的利用价值了。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会让我的助手给你介绍一份薪酬相当不错的工作。珍惜前程吧,在这个时代没有失业已经是万幸!

竞选经理被带到后台,收拾了几本书籍以及两箱私人物品,他很失落,走在一个忙碌不已的街头上,一首很激情澎湃的歌曲透过音箱播放着:

在那地平线外

霓虹灯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确信有一定会有更好的生活

但是我却看不见它的模样

在仓惶无助又失落的城市里只剩下生存

为了生存每日奔波

城市的腐烂街道不懂得怜悯,毫无感情

你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他穿过阴暗的小巷,触及设有交通灯道路的栏杆,好几个黑人包围了白人的保时捷,高举着旗帜:黑人的命也是命!我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生命!我们生而平等!

玻璃窗被砸碎,子弹穿过人的胸膛,血液瞬间喷了出来。

以斗争为乐趣的城市发生此等现象早已见怪不怪。

他晃进了一个酒吧里,里面聚满了各种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

吧台的调酒师很热情对他打招呼:你怎么样,今天。竞选经理小子,有什么重大新闻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疲倦不堪与不知所措,在今天早上,他还特意很早起床,做了份早餐给自己吃,就是为了不迟到,第一时间赶去电视台。他那么热爱竞选工作,设计了竞选演讲文稿,他以为会受到重用,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裁了。

“我被解雇了,兄弟。给我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酒,多冰。“

吧台的正前方挂着网络电视的屏幕,刚好在播放总统竞选的画面。

他发现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屏幕。

他闷闷不乐。

黑泽明在家里看着全国直播的节目—现在成了重播。

电视机里传来美图总统的演讲声音,他的心思不在演讲的内容上,他在寻找着某些内容—辛波斯卡弗从外面买回来的期刊、报纸以及最流行的杂志。他几乎翻了整整一个月的期刊,但是都没有找到想要找的内容。

辛波斯卡弗倒也听得很入神,不禁感叹着:哇哦!这个家伙的演讲倒是一套接着一套,就是不知道他说过的那些话能不能实现。

他还在翻寻着某些报道的内容,还不满意地嘀咕着:你到底有没有全部买回来?我怎么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呢?

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电视机的屏幕上:全部都买回来了,你再好好找一找,别抱怨,别发牢骚,找就对了。

“真的没有理由,我完全没有找到。“

“难道你还不能接受现实?没有就说明你想要找的内容根本就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我应该怎么办呢?”

“节哀顺变吧。”

“好吧。”他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从冰箱里拿出了啤酒。

“亲爱的,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事情呢?”

他喝了一口啤酒,轻描淡写地陈述着:我采访美国总统的那几篇稿子居然没有在报纸杂志上刊登!我给了他稿件,他应该登出来才对!然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趁机嘲笑他:是吗?真的那么复杂吗?说不定他嫌弃你的文笔。

“不可能!我代表了整个新闻社做的采访,是独家新闻,独家采访,独家报道。如果他不刊登我采访的内容,他根本无法与同行竞争!没有销量,他如何赚钱呢?他前期那些投入岂不是泡汤了?“

她看他那么认真,也不好再挖苦他:没准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竞争了。

他的眼神变得相当坚定:没错,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最奇怪的地方在于,不仅仅是我的采访稿没有刊登出来,当日有份参与记者招待会的记者也没有刊登采访的相关内容。就算新闻社放弃了刊登,不可能整个媒体都放弃。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她提出了疑问:难道说,采访的内容一旦刊登出来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倒是注意到这个问题:那些记者我也与其交谈过,我发现他们极尽刻薄他人的能事。尖酸刻薄根本就是他们的报道风格,要是他们刊登了采访内容,我相信会影响美国总统的连任竞选。毕竟负面消息会成为影响多方面的因素。

她瞥了一眼电视机的画面:不用担心影响的问题,他现在的支持率就挺高的。承诺的事情说得花里胡哨的,结果一说到实现的问题就转移矛盾,顾左右而言他。政客特色,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反过来猜测:社长的新闻社突然要停止工作几天,你说会不会与选举的事情有关?他拿到采访稿,没有刊登出来,难道受到人身威胁?那张支票多出来的金额看来不仅仅是奖金那么简单,而且还是掩口费。

“你猜测那么多做什么呢?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她建议着。

“你说的对,我得去找他问个究竟。”他想动身离去就被她硬生生拉了回来:喂喂喂,你先慢着,我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我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急着摆脱她。

“可以,你搞清楚了状况又能做什么呢?”

“逼他刊登我采访撰写的内容,有些事情我做了不能假装没事发生。”

她提醒他,用很惊愕的口吻:为什么?你压根就不是记者!你连工作证件都没有!再说了,登出来对你有好处吗?稿费你也拿了。

他似乎动摇了:你说的没错……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去做。他从她雄厚的臂弯中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反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你就伟大,我就只能渺小了?

他一路小跑,跑往新闻社,在路上他不断向上帝祈祷,千万别扑了个空。他到了门口,刚好遇到正在锁门的社长,社长看到他倒是很意外:嘿!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

“我找你有事。”他很严肃地说着。

社长嬉皮笑脸的那一套对他并不管用:我看出来了。怎么?是不是嫌稿费太少了,我可以尽可能给你增加报酬。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钱。“他很平静地说着。

”也看得出来。“社长倒是一点也不慌张。

”为什么我给你的稿没有刊登出来。”在他问之前,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较为确认的答案。

“没有特别的原因。我突然不想刊登就算了,钱呢我也付给你,我手里有稿,我说了算。”社长说完,就低着头准备离开。

他拉回社长,说话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不仅仅是你没有刊登,其他的报社也没有刊登,那些记者采访的内容去了哪里?你们为什么集体行动?为什么选择性忽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新闻社的其他职员究竟去了哪里?

社长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不知道那么多!你只是一个记者!写了稿,拿了钱就算了,不要问那么多了!黑幕多了去了,你无法估计背后的力量有多强大!

他教训社长:你为什么要开新闻社?不就是因为出版自由以及言论自由?现在你手里有一篇稿却不敢发表出来,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你最初办新闻社的信仰去了哪里?失踪了?还是你根本不敢面对它。你不用害怕某种威胁的力量,他们伤害不了你的,除非是魔法伤害。

社长的表情很难看,似乎很煎熬:我也不想的……可是他们实在给的太多了。那些职员做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

他出了个主意:维持正义只有缔结联盟!你跟其他的杂志社一起商议,在后台同时刊登那篇采访稿,当媒体集中报道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追责!

社长动摇了,毕竟他也不想违背良心:这个主意还挺好的……

他很严肃地说着:还有一件事!

社长愣住了,他很小声地说着:关于我的稿费可以再给1000美金吗?你知道的,我的那些稿费全部给妻子了。

黑泽明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在后天的早上,新闻社的确报道了他撰写的那几篇采访稿,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只有新闻社报道了,其他的杂志社与出版社丝毫没有动静,而新闻社的报道内容却成了热门话题,引来广大争议。

外界传出新闻社报道的内容全是独家新闻。

有份刊登的杂志报纸一个早上就全部卖光了,下午直接脱销。

连锁反应随之而来,总统的私人健康成了公众关注的重点,反对他的议员开始在会议上抨击总统的身体状况恐怕不太能履行职务。总统成了攻击的目标,他的支持率本来是挺高的,连任在即,信心十足,却在新闻报道刊登以后,支持率急速下跌。

“一位控制不了排泄的男人不是我们想要的总统!”

“我无法信任总统的工作能力!“

“天啊!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么会有信心带领美国走出困境呢?”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黑泽明逐渐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不明白,新闻社报道的内容怎么就成了独家新闻呢?他决定打电话给社长,他跑到楼下的电话亭,拨通了他的号码,社长接起电话,传来极其慌张的声音:

“我被算计了!“

“你得冷静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其他杂志社的负责人商量好,一起刊登采访稿,我们真的约定好了,可是刊登的时候,我却发现只有我的新闻社刊登了内容,其他人根本什么也没有做。我新闻社出版的杂志与报纸就成了热门刊物,我成了全程的关注点!他们出卖了我!你肯定无法想象我目前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我背叛了组织!我背信弃义!必然会受到惩罚!”

“你在哪里?我们见一面吧。“黑泽明提出要求。

社长一下子就拒绝了:不!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与任何人有联络,我得躲起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得靠自己才能走出困境!

黑泽明还想接着说点什么,对方却挂了电话。

他孤独走出电话亭,顿时迷失了方向,他坐在马路的侧边,眼看着忙碌不已的人群,内心却异常孤独。他仿佛在朝一个极其错误的方向出发,他想停下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宛如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牢牢控制住。

直到夜晚,他才回家,整个人无精打采,打开了网络电视,他突然想重新看一遍美国总统的连任演讲,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怎么回事?他问着。

妻子回答他:估计是演讲视频从互联网上删除了。那倒是,兑现不了的诺言,当然希望群众越早忘记这件事越好。下架演讲视频绝对是政治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