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柏林的城市里,有着繁华的街道,休闲的人群,咖啡馆里充满了对现实不满的政客,他们要喝的咖啡永远也喝不完,续杯显然是免费的,他们担心过度摄入咖啡会中毒.反智主义从美国传播到德国,当然是一种较为自我挖苦的说法,事实上他们仍然喜欢称柏林的一部分地区为西柏林,尽管德国在1989年的11月统一,柏林墙被拆除,东柏林的德国人得以进入西柏林,与家人团聚.为了纪念柏林墙的倒塌,为了谨记国家分裂的痛苦,他们愿意用东柏林与西柏林来称呼柏林的部分地区.
当你有一天可以用一种讲笑话的态度去陈述一个充满苦难的经历,这就说明你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
然而在他们所称呼的西柏林的歌德公寓就发生了一件凶手案.
6楼的一个单位里发现了一副尸体.
柏林的警察与记者纷纷到了现场,封锁了楼道的出入口,有人在一直拍照,柏妮是发现尸体的人,她当然有很大的嫌疑.柏林的警察在一旁给她录口供,她一个劲地强调关于自己的身份:
“听着,我是布达拉美宫西区的警察,这一次前来是调查一宗涉嫌给假供词的案件.”
“很好,在我们还没有证实你的身份之前,我们仍然会保留怀疑的态度.你来调查案件,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能不能别跟我说德语?哪怕是俄语也行.好吧,里面的女死者是涉嫌给假证供的,我过来这里是想带她回去接受调查,可是没想到我找到她居住的地方却发现她已经死了.”
一名柏林警察匆匆忙忙跑回现场,给予了信任的眼神,他已经证实了柏妮的警察身份.
她被允许进入现象,看到朱迪·曼倒在血泊当中,胸口还插着一把水果刀,她不禁蹲了下去,捂着嘴巴,深感不妙.唯一可以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心里有的只有迷惘.
法医开口说话了:根据死者的尸体情况来看,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4个小时,致命原因很简单,胸口被刺入利器,心脏受创,继而失血过多致死.除了致命伤,没有发现别的伤口.看来谋杀她的人目的很唯一,就是要杀了她,而且干净利落,没有留下线索.
柏林的警察也跟着分析: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财物没有丢失,门锁没有被破坏过,门窗也完好无损,凶手与死者是认识的,没有防备.不过两人没有发生过打斗,看来是一刀致命.另外,死者的信用卡记录在前不久就停止了使用,她使用的都是现钞,抽屉里发现了不少的外币,还有,冰箱里的食物足够她生活一个月了,看来她是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出门.她似乎要躲着某些东西,生活变得封闭起来.
“盘问,是警察的盘问.她看了新闻,预料到会有警察找她,所以想尽办法绕开追踪,避免被别人找到,没想到她还是出事了.”柏妮几乎是捂着脸说的,看得出她很累了,一下飞机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尸体,换了谁都不好受.
“我可以要一份关于这一宗谋杀案的资料吗?”
“不,这里是德国,不是拉丁美洲,你不具有执法权以及调查权.”
“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她苦苦哀求着.
柏林警察没有答应她,不过留下了邮箱地址,一转眼,她又要订机票,从德国再飞回拉丁美洲,对她而言,绝对是一种煎熬.
她在机场下,黑泽明说了会在律政司的办公室等她.
她赶到办公室,他站在阴影的位置,满是期待地问着:怎么样?带她回来了吧?
“不!”她很绝望地说着:“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副尸体.”
“噢!该死的!这简直是糟糕透了!”他咒骂着.
“不过……我觉得这太不寻常了.先是冒出了一个假的证人,接着假的证人又在我找到她之前被谋杀了.似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这一回糟糕了,我们连唯一的证人都没有了.”
“很抱歉,帮不了你.”
黑泽明不习惯被恐惧牵着鼻子走,他自告奋勇,去监狱里探望了阿瑟.
在牢里度过了两年的生活,他早就变得很干净,头发没了,胡子也剃干净,眼神不再恐惧,更多的是自信.
“两年了……你似乎改变了很多.”黑泽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托你的福,我坐了两年的冤狱.”他很平静说出这些.
“现在还不能证明你是无辜的.:黑泽明坚持自己的想法.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认为我是凶手?很好,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很难得的,我不会怪你.但是不代表我不恨你!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人生!”他依旧很平静.
“看来你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我当然不会改变主意,难得上诉成功,我才不会轻易放弃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如果你需要辩护律师,我可以帮你安排.”
“大可不必了.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一次我选择为自己辩护.”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要为自己辩护?”
“我当然可以为自己辩护,不必依靠任何一位律师.你可别忘了,你送了我很多关于法律的书籍,我学会了法律用语,懂得法律的程序,我差不多是半个律师,就差通过司法考试.尽管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件难事.”
“我看你还是找一位律师吧,好不容易上诉,我可不希望你失败.”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非常天真而且幼稚!我要是上诉成功,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你判错案,起诉的程序完全是错误的,不合法的.我赢了就代表着你输了.我看你还是没有必要同情敌人.
黑泽明急着说: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敌人!
“我当你是敌人!”他的话充满了挑衅.
黑泽明很有风度说了句:很高兴与你谈话.
他在外面碰到了柏妮,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在他身后说着:我查过了,阿瑟在监狱里每天都很努力学习法律的知识,周末几乎泡在监狱里的图书馆里,而且他还趁坐牢的那段时间里戒除了毒瘾.所以他的眼神看起来才会那么自信.好家伙,别人坐牢都是受苦,他好像还拿到了不少的好处,不仅戒除了毒品的依赖性,还学习了大量的法律知识.他还在美国的法律杂志上刊登了超过12篇文章还有一篇论文,拿了稿费.
阳光很刺眼,他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他嚷着:不可能的,我就给了他几本书,他不可能学了那么多.
她补充了几句:首先,给他送书籍的不仅仅是你,还有珍妮特.或许你真的应该去他的牢房里瞄一眼,全是法律书籍.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翻案,所以提前学习了这些知识.就等着尸体被曝光?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包括现在.
他坚决否认:我不认为他如此神通广大.看上去事有凑巧罢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拦住了:谢谢你宝贵的情报,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回到家里,辛波丝卡弗刚好在哄孩子睡觉,他半天没有说话,全程站在窗前,心事重重.
她从后面环抱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
“算是麻烦,但也不算特别麻烦,总之很棘手就对了.”
“很抱歉,我身为你的妻子,却无法分担你的烦恼.”
他转过身反过来拥抱她:不!你在开玩笑吗?你当然很能帮助我!你帮我照顾孩子,已经很伟大了.工作的事情我自己会摆平的.
“但是你的样子看上去糟糕透了!”
他脱下外套,走到床边,拨弄着床顶上的风铃,很温柔地抱起女儿,亲吻着她的额头,逗她玩,她顿时笑得很开心.
“不,亲爱的,别和她闹,我好不容易才哄她睡觉.”
“那倒是,不过此时,我只想与她闹着玩.”
她对他则是一脸的溺宠:好吧!你慢慢玩吧,我去给你调水洗澡.
他怀里抱着女儿,对他来说,孩子就是最好的救赎了.无论在工作上遇到多棘手的问题,他都不放在心上,有女儿在,他就感觉不到压力,最好的镇静剂莫过于此.
女儿在他怀里也很安稳,虽然贪玩,但是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他轻轻放下孩子,去浴室洗澡.
接着,他约了岚伽利在“午夜”酒吧碰面.
岚伽利在午夜酒吧做调酒师,是兼职的一种,只有这样,他才有借口在西区过夜.酒吧的老板是一个女人,有一整套的房子空了很久,岚伽利为她工作,就将房子留给他住,他的日常生活也算是在西区度过,反正就是不想回东区,毫无自由的概念.
“明天就要上法庭了,兄弟,为我祈祷吧,可能会出问题.”黑泽明喝酒了,这是孩子出生以后,他头一次喝酒、吸烟.他有想过要戒掉不良习惯,然而当工作压力盖过了信念就变得微不足道.
“我有看新闻,情况可不乐观.所以你恐惧了?”岚伽利在逗他玩.
“我一点都不害怕……只不过那个家伙好像是有备而来,他一点也不简单.”
“当然不会简单,有了那么多的铺垫,就是等你踩陷阱呢.”
“你说什么?”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没有,我,没有说什么.”岚伽利赶紧转移话题:其实也没什么,就算他上诉成功了又怎么样?你当时是按照正常程序做事的,没有人可以责怪你.
“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上面那些家伙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我看你还是辞职吧.”岚伽利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尽可能挽救他.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辞职呢?”
岚伽利叹息着:舆论的风向早就变得奇怪了.议员的态度已经不再挺司法,行政机构的权力不断地扩张,我看我们不一定能笑到最后.
“不!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要不你可以请个假,去欧洲旅行散散心,再不然度蜜月也行.”
“弄完这个案件再说吧.”
岚伽利的脸色变得不太好:我就怕你会死在这个案件上.
“不说那么多了,谁还去想那些破事!我们干杯吧!”
两个大男人在吧台上神神叨叨,倒也可爱.
只是黑泽明暂时看不清前面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阿瑟的上诉案件在皇家中央刑事法庭进行审讯.
雷曼·杰克法官看到了阿瑟坐在被告栏里,很好奇敲响了木槌:被告,你的辩护律师呢?
阿瑟很认真地说着:“法官大人,鉴于我在监狱里修读了不少的法律知识,在理论上我已经是一个专业的律师,可能我没有经验,没有在法庭为他人辩护的经历,不过对于一个囚犯而言,理论可能就够了.
雷曼·杰克法官也很严肃地说着:你上诉的请求好不容易才被批准,我希望你不要拿这些难得一见的机会来挥霍,那样对你自己而言是很不负责任的.你不再信任其他的律师?
阿瑟很虔诚,态度也很端正:是的,我不再信任任何的律师,尤其是那些凭主观意识的.
黑泽明坐在那里,很不服气.
雷曼·杰克很好商量:既然你坚决要为自己辩护,不需要律师,本席尊重你的决定.那么案件的审理可以开始了.主控官,你可以重新传召证人.
黑泽明站了起来,无可奈何说明了一些情况:法官大人,鉴于本案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在德国的柏林遇害,因此当初的证人名单会有所变化.
威廉·詹姆斯便成了第一个出庭作证的证人,他在法庭上进行了严肃的宣誓.
黑泽明:请问你觉得被告与死者的关系如何呢?
詹姆斯:有钱的时候关系很好很和谐,没有钱的时候说不定就反目成仇了.
黑泽明:为什么这样说呢?
詹姆斯:被告每次找死者借钱,死者都会借给他,两人的关系很好,当晚还会一起喝啤酒,看球赛,玩到天亮也不为过;可是,当有一天死者无法再借钱给被告的时候,被告就与死者翻脸,甚至还威胁他,恐吓他:你不借钱给我!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模仿了阿瑟说话的语气,倒是有模有样.
黑泽明:你最后一次看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詹姆斯:就是被告开车接死者出去的那天晚上,那一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他.
黑泽明:你很清楚,是被告开车与死者一起离开.
詹姆斯:是的.
黑泽明: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詹姆斯没有看到辩方律师,于是就急着要离场,然而阿瑟要为自己辩护,自然就是担当了辩护律师的角色,现在他要开始为自己辩护.他还很绅士地提醒证人不要急着离开,请返回原来的座位.
阿瑟: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找过死者?
詹姆斯:有是有,不过……
阿瑟: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詹姆斯:有.
阿瑟:他们为什么要找他?
詹姆斯:他们谴责他墙头草,两边倒,背叛了军队,背弃了组织,出卖了国家利益,还导致了签署不平等条约,害死了东布达拉美宫政府.
阿瑟:他们是怎么对待他的?
詹姆斯:扯他的头发,朝他吐口水,拿棍子打他的双脚,还逼他吃掉地上的牛粪!
阿瑟:以你对他的印象,哪一天他横尸街头是不是也属于正常现象?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在引导证人作答.
杰克·雷曼:反对有效.
阿瑟:你觉得他该死吗?他可是出卖了整个国家的利益.
詹姆斯:我不是极端主义,那些东西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没有多大的愤怒.不过战争的那段时期,所有人都不是很快乐就对了.
阿瑟:死者仇家很多,你是否同意?
詹姆斯:同意.
阿瑟:在两年前的案件审讯中,当检控官担任起诉的角色的时候,你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指证我.我想问的是,当日你是否认为死者已经遇害?
詹姆斯:法医的报告都说了,一个人失去那么多的血液,不可能存活.
阿瑟:那就是说,你也认为他已经死了?
詹姆斯:是的.
阿瑟:当时你认为他死在了哪里呢?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
杰克·雷曼:反对无效,证人必须回答被告的问题.
詹姆斯:西区的郊区某个范围里.
阿瑟:为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
詹姆斯很不屑:因为有证人亲眼目睹死者被谋杀的过程!尸体就在那里!
阿瑟:但是结果呢?
詹姆斯此时不禁低下了头:尸体在东区的山上被洪水冲了出来.
阿瑟:尸体一直在东区,而你却认为在西区.那么会不会意味着,死者的遇害根本与我无关呢?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
阿瑟: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杰克·雷曼:今天的上诉案件审讯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