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吃的些许潦草。

林子衿始终沉默不语，低头吃饭，干脆忽略不经意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今天谢谢薄总请客，那我就先回去了”王薇薇笑着向薄言道谢，拉了拉仍旧站在身后的林子衿，轻声询问：你怎么回去？

“不知道林律师的地址在哪，不如我送两位？”徐凯站在薄言旁，略带轻佻的语气让林子衿蹙起了眉头。

“王秘书，你和林律师坐我的车，面面，乖乖和你哥回去吧，早点休息”

薄言三言两语就做好了决定，不顾徐面面委屈的表情，转身向车辆走去，王薇薇愣了楞，拉起林子衿走向车辆。

车里的空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窄了，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薄言专心开车的神情，灯光变幻，让他的神色明暗不清。

林子衿不安的捏住了安全带，还是偏头看向窗外，后座的王薇薇也感受到了这窒息的气息，又不敢去轻易打破，只求赶紧让自己下车。

这年头，打个工太不容易了，细细想来，她王薇薇都不知道有多少次被这两位的情感纠葛折磨的死去活来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一声叹息，在寂静的车内显得很是突兀。

林子衿和薄言都没回头，似乎王薇薇这声叹息，倒是替他们好好的叹了口气。

“前面就到了，薄总靠边停就可以了”王薇薇急不可耐的掩饰自己的尴尬，急迫的靠近车门，薄言没说话，靠边停车，还不等王薇薇回头打招呼，一脚油门，已经远离。

“B市这两年过的还习惯吗？我看你清瘦了不少”

似乎是等了很久，薄言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林子衿愣住了，看向薄言的眼神里都是探究，他却没有迎向她的目光，只是专心开着车，仿佛刚刚问出口的人并不是他。

打破沉默也好，不必这么尴尬，林子衿暗暗想着，缓缓开口道：“还可以，同事们都很好相处”

“那看来就我不太好相处了”林子衿怎么也没想到薄言会这么接话，略带打趣，似乎还有一些揶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抿抿嘴，没说话。

“既然回来了，就待久一点吧，伯父伯母应该也很想你”

林子衿点点头，“这次作年报，本来也是要停留一段时间的”

薄言颔首，车内一时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好像两人之间那些搜肠刮肚能说得话也就只到这里了，林子衿有些懊恼，这么多年，似乎只要在薄言面前，她总不能学会从善如流。

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薄言，她鼓足勇气，在下一个红灯路口，看向窗外的那家熟悉的街店，故作轻松的说：“这家店是不是我实习的时候你带我来过的，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不知道味道变了没？”

薄言略略带了眼窗外，又回归视线，专心开车。

“老板没换，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年岁大了，营业时间不会像以前这么久了，面面也很喜欢这家店的招牌”

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林子衿闭了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经常带徐面面来这里么？

“你们经常来吗？”林子衿不假思索的提问，让薄言侧目看向她，说的却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前面就到了，下车注意安全”薄言没有回答她，平静的提醒她。

林子衿恍然自己的失态，拿好包，停稳，下车，关门，看他的车辆驶入深沉的夜色。

“看来明天要下雨了吧”林子衿望了望黑沉的天空，喃喃自语，低头向前走去。

后视镜的她越走越远。

薄言才缓缓松开刹车，收回视线，说来可笑，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他如今却还要靠说谎来试图证明他在她那里是不是还能引起一丝丝在意。

窗外的风有些大了，透过窗户吹起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情绪透着说不清的窃喜。

深夜，看来今夜是睡不好了，林子衿翻着手机，仔仔细细看着徐面面在社交平台上的每条动态，一边不耻自己这种行为，一边却看的很是用心。

试图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究竟和薄言是什么关系。

“还没睡？子衿”裴佩轻敲房门，看向床上的林子衿

“妈，你怎么也没睡，很晚了”林子衿下意识的把手机放在枕头下，看向进房间的母亲

“我看你房间灯还亮着，就来看看，是今天回伯仲汇报的不顺利吗？”

“没有，只是有些失眠，想看会手机再睡”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有什么心事，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裴佩捋了捋林子衿耳边的乱发

林子衿才发现一向保养得体的母亲眼角原来还是有皱纹了，鬓角也开始有了白发，一晃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从这座城市长大，年少时对一个人的执着，而后再遇见另一个人，纠缠逃离，似乎自己一直都在向前走，不管不顾身后父母对自己的担忧和顾虑，是她太自私了吧

对感情如此，对亲情亦如是。

“妈，早点休息吧，我没事，这次我回来短时间是不打算回B市了”

“是嘛，那那边的工作你交接好了？”裴佩很是惊喜，笑得眼角的细纹又深了几许

“嗯，只要回去一趟交代一下就好，我会陪着你们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担心了”林子衿躺在裴佩肩膀上，略带愧疚的说道

“傻孩子，哪有子女不让父母担心的，你爸常说让我不要管你，让我放手让你去飞，可我又怎么能放心呢”

“你如果像爸一样不管我，我也许今天都不会成为一个好律师了”

“你这话说得没错，你爸就是不想给自己找事，才每天给我灌输散养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是不是遗传你爸的”

裴佩蹙着眉头，絮絮叨叨。

林子衿笑了，“妈，可以不要人身攻击嘛，我哪里没心没肺了”

裴佩看到林子衿这副娇嗔的模样，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你方伯母好几次来家里关心我和你爸爸的身体，你这次回来也抽空去看看她，正好下周方泽也回来了”

方才的轻松突然就荡然无存，凝重的气息让林子衿没敢再吭声，只是点点头。

其实回来这两天，方泽的毫无音讯就让她觉得有些不正常，今天听汇报时也没看到他，也是王薇薇才告诉她，方泽在汇报之前就被派驻C市去了，有一件很棘手的案子需要他处理，这案子背后还牵扯当地的一件多年刑事案件，焦头烂额是常态，想必被关着看卷宗都是常事，切断与外界的联系也是当地法院的要求吧

林子衿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短时间不会见到方泽，不会再像以前有那么多的复杂情绪，却也没感到轻松

就好像她知道她要面对，也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

夜深了。

窗外开始下阵雨，带着电闪雷鸣，刺眼的光亮让窗外的树影分外清晰，林子衿侧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只觉得心里满满是大雨将至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