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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分线案件

2021-08-29发布 5117字

皇家中央刑事法庭

黑泽明负责起诉阿瑟的案件在《法律观察》杂志里称为“没有尸体的案件”很多人并不看好这一次的起诉,他们多半认为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起诉。不过在法律界的风气就是如此,一个案件的不足与奇怪的地方总是能吸引外界的注意。无论是业界的同行还是政府律师,他们都很期待黑泽明的表现,于是纷纷出现在旁听席上。其中就包括了岚伽俐,当然还有辛波斯卡弗,那可是她丈夫负责的案件,她当然要盯着点。万一他出错了,她就可以……尽情的嘲笑他。

负责审讯这一宗案件的法官是杰克·雷曼,一位较为年轻的法官,经验不多,做事手法也相对幼稚。像这种没有尸体的检控案件是最适合他。

阿瑟被带到犯人栏里,海伦在准备着待会要用到的文件。

书记员:被告人马克·阿瑟犹太籍人,东区居民,被控于2021年8月14日于晚上的10点钟左右,于郊区的一片荒土上,杀害波兰籍杰克·帕克森。

杰克·雷曼:各位陪审员,按照你们刚才的宣誓,你们将严格依据法庭上的供词与证供进行审判,必须摒弃对此案件的任何成见,排除一切的杂念以及本法庭上所发生的一切除外。被告人,你是否认罪?

海伦:法官大人,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否认一切的控罪。

黑泽明:各位陪审员,杰克·阿瑟先生被指控于2021年8月谋杀一名波兰籍男子,对此指控,他坚称自己无罪。现在要请你们在听取证词后作出判断,裁决他有罪还是无罪。在接下来,控方将会传召环境专家罗伯特先生、目击证人朱迪·曼、以及死者杰克·帕克森的邻居威廉·詹姆斯先生出庭作证。当然还有一位银行专家的供词,那可是相当的重要。首先,被告人在过去是一个卧底警察,他在完成任务之后遭到警队的遗弃,在精神上与肉体上都遭到巨大的打击!在那样孤独的环境下,他为了与孤独对抗,在精神堕落的情况下,居然学会了吸毒,依赖毒品。当他染上了毒瘾之后,他要活着,就必须继续想办法将毒品弄到手,而毒品是市场上的价格较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将目光盯上了他的好朋友杰克·帕克森。他找他要钱,刚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后来帕克森眼见他要钱的频率越来越密,干脆就拒绝了他。没有钱,就弄不到毒品,弄不到毒品他就决定杀死死者,并且抢过他的唯一积蓄。被告是一名警察,知法犯法,还染上了毒瘾,无疑是社会中的一颗隐形的炸弹,他杀害死者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尽管警方目前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但是我相信从表面证供分析,他绝对有动机杀害死者。我要使用法律作为一种武器,向他实施制裁。只要你犯了罪,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逃脱制裁。而我则需要你们的帮助。最后那一番话是向着12个陪审员说的,他说完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杰克·雷曼: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作开庭陈述。

海伦:我的当事人是一个诚实可靠的警察,他从事卧底工作多年,在心理压力无法承受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错误的缓解方式——依靠毒品来躲避痛苦的感觉。我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一种错误的典型案例。我的当事人不幸染上毒瘾,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些犯法的活动。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的资料显示,我的当事人有犯罪的倾向。况且警方到目前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死者究竟是死了还是纯粹失踪。一宗没有尸体的谋杀起诉在我看来是极其荒唐的,我不认为控方的起诉是合乎程序的。说来可笑,有谁会相信一个警察会跑去杀人呢?而且还是为了毒品?我的当事人的卧底工作就是瓦解贩毒集团,他如果要拿到毒品,绝对有很多的机会,完全不需要依靠犯罪来获得。在没有尸体的佐证下,谋杀是不能成立的。我绝对信任我的当事人。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控方证人-威廉·詹姆斯先生出庭作证。

杰克·雷曼:本席同意。

威廉·詹姆斯先生在法庭上进行了严肃的宣誓:

“I swear by almighty god that the evidence I shall give shall be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the truth”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供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黑泽明:请问你是否认识本案的死者?(他举起手中的一张照片)

詹姆斯:认识。他住在我隔壁的那栋公寓里,整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对于他,我是印象深刻的。

黑泽明:可否简单形容一下呢?

詹姆斯:他很奇怪的,整天把自己困在房子里,一个星期才出一次门,平时也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流。而且他很谨慎,总感觉有人要害他那样,充满了警惕。

黑泽明:那么,他完全没有朋友的?

詹姆斯:那倒不是。在最近的一个月里,有一个男人来找他,那个男人鬼鬼祟祟,精神萎缩,找他要钱,他也很大方给了钱。但是后面那个男人再次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很不愿意以及很不耐烦,他们为着金钱的问题吵得很厉害,甚至有一次都快要打起来了。那个男人凶神恶煞地警告他:你到底给不给我钱?如果你不给也可以,我杀了你再把钱拿走,也不是不可以!

黑泽明:你刚才所说的那个男人,你是否还认得他?他在不在法庭里?

詹姆斯:在。

黑泽明:麻烦你指他出来给我们看看。

詹姆斯指着阿瑟:就是他!

黑泽明:你很肯定就是他?有没有看错?

詹姆斯:没有看错。我很肯定就是他!

黑泽明:自从那一次以后,被告还有没有找过死者?

海伦:反对!法官大人!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尸体的东西,我们不能用“死者”来称呼。

杰克·雷曼:反对有效。很好,辩方律师抓住了你的语法错误。

詹姆斯:8月14号那天晚上,他来找过一次,约了帕克森出去,接着就没有回来过。

黑泽明:他们是以什么方式离开的?

詹姆斯:被告开车接他走。

黑泽明:你知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詹姆斯:我真的不知道。

黑泽明: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杰克·雷曼: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海伦:请问你有没有与帕克森有过一些谈话,或者对他之前的一些经历有过基本的了解?

詹姆斯:没有。我最多就是偶尔跟他打个招呼,可是他也不怎么爱搭理我。

海伦:如果我告诉你,帕克森先生有很多仇家,你信不信?

詹姆斯:我不知道。

海伦:帕克森先生之前逃到国外,过上了一种流亡般的生活。他是被驱逐出境的。为什么啊?很简单,他在一场战争中,鼓动不安的愤怒情绪,导致了战争失利。后来他被追究刑事责任,判他扰乱军心的罪行。但是他却侥幸逃脱,跑到了其他国家。东线西线战争中,东线战争失利他绝对要负上很大程度的责任。那些战败的士兵纷纷当他是叛国贼、犹太人的走狗、资本主义的代言人。憎恨他的人有德国人、英国人还有南斯拉夫人。他偷偷跑回来一个曾经被他背叛与出卖过的国家,无疑是仇家满天下的。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引导错误印证。失踪者与他人的结怨情况根本与案件无关,证人只需要指出被告的杀人动机就已经足够。

海伦:法官大人,我只是想指出,失踪者之所以失踪,是有很多个原因,不一定与我当事人有关联。

杰克·雷曼:反对有效。

海伦:当你听到他们俩在房间里吵架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动手纠缠?

詹姆斯:没有。不过被告就很愤怒地离开了现场。

海伦:当他们开车外出的时候,是不是还在吵架?

詹姆斯:那倒没有。他们都很心平气和,不像要吵架。

海伦:你能不能搞清楚,究竟是谁约的谁?

詹姆斯:不知道。

海伦:他们究竟是两个人出去还是要见第三个人?

詹姆斯:不知道。

海伦:如果是第三个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詹姆斯:不知道。

海伦: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杰克·雷曼:今天的庭审到此为止。

第一次的庭审以控方的优势作为压倒性。

辛波斯卡弗与黑泽明在餐厅里用餐。

可能是中午的原因,餐厅里播放着轻音乐,听起来很迷人,还很奇幻。

他的注意力全在报纸上,她咬了一口三文治,口齿不清地说着:你真的不考虑撤销控诉啊?

他皱着眉头骂了一句:神经病!哪有撤销控诉的说法。

她满不在乎地说着:“随便你啰。我是担心你到时候输掉了官司的样子很难看。你以前输给我已经够糟糕了,现在还要输给一个新人律师?我都替你着急了。”

他将报纸折叠起来,很温柔地询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输定了呢?

她顾左右而言他:辩方律师一直在强调尸体没有找到,所谓的死者根本就不存在。万一你真的那么倒霉,到了结案陈词那天都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我很肯定你输定了!

他表示很淡定:尸体这玩意,找到也行,找不到也没有问题。我有足够的证据去说服陪审团就行。

“可是你的语法错误都被抓住了。”

“我看我们还是聊点其他的话题,要不然很无聊。”

她生气了,拿起公文包就要走,他立马拉着她的手:你又怎么了?又生气了。

她表面很平静: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你继续研究你的报纸好了。她甩开他的手,跑到餐厅外面,在门口的位置等候着。她心里想着:你还不追出来哄我?没想到隔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她气得不行,一个人回到了事务所。

珍妮特刚好在找她,一下子就拉了她进办公室里。

“有个案件要找你帮忙。”

“什么案件那么了不起?你找外面的律师不就好了,反正你都习惯找外人帮忙。”

珍妮特哀求她:你别闹了。我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人选了。

她心软了,问着:是什么案件?

“我们的客户去酒吧喝酒,寻欢作乐。然后呢,一个穿着很妖媚的女人跑来与他喝酒,他们俩喝了很多,后来他们一起回酒店开房。”

她打断了一下:开房的意思是做爱了?

“没错,他们俩发生了性行为。但是事后那个女人要控告我们的客户强奸她。”

她猛地敲了好几下桌子:好了,差不多了。

“可是我还没说完。”

“对于我来说,你已经说完。”

“那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然而并非如此。我不想接这个案件。”

“为什么?我们的客户很有钱的。”

辛波斯卡弗动起身,拉起了窗帘,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接风化案、非礼类型的案件。而且我还要为一个好色的男人辩护?不可能的,我无法说服自己为他辩护。

珍妮特如释重负:哦,只是这样而已。你先看看那个女人的资料再说吧。

她好奇地接过档案,阅读了上面的信息,更加厌恶地嚷着:更加离谱了!那个女孩还没成年,还在上学!我们的客户真的是禽兽不如啊!他真的是……她突然停顿了,集中注意力继续往下面翻页。

珍妮特得意洋洋地问着:是不是觉得这个案件很有挑战性呢。怎么打官司,怎么找疑点,怎么抗辩。我相信你肯定心里有底了。

她还是表示拒绝:我最近不想打官司。

珍妮特表示理解:我知道,你在操心黑泽明的案件。可是你想想,男人嘛,你越是紧张他关心他,他就越是不在乎你。无疑是降低你的价值与矜持。倒不如忙起来,忙于工作,然后告诉他,我也很忙,不可能围在你身边转。你需要工作!工作也需要你!

她动摇了:真的?

珍妮特眨了眨眼睛: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有事业,那些臭男人就会尊重你!

她开心得不行:你说得很对!那好吧,我来接手这个案件。

珍妮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办公室。

她很感谢上帝给了这么一次机会,这几天她发现辛波斯卡弗一直在劝黑泽明放弃起诉阿瑟,她很清楚,黑泽明属于那种意志不坚定的男人,被人说几句,说不定真的会放弃。他要是放弃了,那么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部署,不就等于白费心机了?所以她必须找一个案件给她处理,这样她就会忙着工作,而没有时间劝他撤销控诉。

所以说,这一宗未成年的强奸案来得相当及时。

岚伽俐也学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吸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很焦虑,在法庭上他分明看到了黑泽明正在一步一步掉入设计好的陷阱里,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给了他提示,他也没有听懂。再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知道会有战争不恐怖,最恐怖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他想退出游戏,可是他的那一部分已经完成,他不知道该找谁阻止这一步计划。也许他可以找阿瑟,但是他不能接触被告,那样是违法行为。

他正在苦恼中,詹斯突然推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档案。

他连忙掐灭香烟,詹斯示意让他放心:吸烟没事,你不用那么惊慌失措。

“我们的首席检控官说过不允许在办公室里吸烟。”

“哦,你可以放心,那只是针对他的。”

“啊?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因为他烟瘾很大,而且他吸烟的样子很丑陋。”

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岚伽俐问了一句:对了,有什么新案件嘛?

詹斯递了过去:哦,强奸案件,给你最合适了。你刚刚回来没多久嘛,做一些简单的案件吧。

岚伽俐粗略瞄了几眼:哇,这个案件还挺没人性。这女孩还在上学,未成年,那个混蛋这样也能下手啊?

詹斯只说了句:这个世界有很多混蛋。怎么样?有信心嘛?

岚伽俐将档案放到桌子上:就按照正常流程走,还能怎么样。

詹斯带着想要捉弄他的表情:知不知道是谁替他辩护?

“谁?”

“黑泽明的妻子。”

“不会吧?又是她?”

“怎么?你害怕了?”

“我只是听说她好像没有输过。那么棘手的律师,怪不得你找我。”

“她的丈夫要是输了,岂不是更没面子。”

“你是对的。”

“就这么说定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找那个女孩聊几句吧,尽量要多点线索,你的对手可不弱。”

“我会的。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除了借钱,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你会允许黑泽明起诉那个警察?连尸体都没有找到,那样不会很荒谬吗?”

“他要作死,难道我还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