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中央刑事法院
米歇尔·朱丽娅:检控官,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需要传召?
海伦:法官大人,控方暂时没有。
米歇尔·朱丽娅: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乔治·威尔:我的当事人绝对是一个诚实又可靠的律师,他从来没有不良记录,无缘无故遭到起诉,作为他的辩护律师,我觉得很遗憾。当所有的现象都指向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会先入为主,认为那个人肯定有问题。但是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呢?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我的当事人岚伽俐先生出庭作证。
米歇尔·朱丽娅:本席批准。
岚伽俐在法庭上进行严肃的宣誓:
“I swear by almighty god that the evidence I shall give shall be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供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乔治·威尔:请问你在律政司工作多长时间了?
岚伽俐:很久,我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时间。我记得当初进修法律的时候没有想过进入律政司工作,可是没想到一做就那么久。
乔治·威尔:你是否热爱你的工作呢?
岚伽俐:毫无疑问,而且显而易见。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他的工作,怎么会待在一个地方那么久。与我一起修读法律的同学多半已经结了婚,买了别墅,享受人生。而我却只能孤零零留在律政司,为着心中的信仰而战斗。有的时候我总会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
乔治·威尔:当日你接了起诉毒贩的案件,但是没多久你的工作被人取代了。你心里有没有一丝的芥蒂?
岚伽俐:当然不会有。律政司的案件永远都跟进不完,堆积如山的文件,无数的证人要见,我每天回法院的次数比眨眼都还要频繁,很忙碌很疲劳,但这就是工作,也是生活。习惯了也就好。
乔治·威尔:当你将所有案件的资料全部移交给接手的检控官的时候,自己有没有备份?
岚伽俐:没有。给了他之后我就全部都销毁。这些是工作要求。
乔治·威尔:你有没有看过里面的资料内容?
岚伽俐:我本来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检控工作,当然要仔细研究案件的资料。要不然我的水平就过于业余了。
乔治·威尔:你有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关于案件的任何信息?
岚伽俐:没有。保密协议在我进入律政司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签署,除非司法改革,否则我相信某些条例仍然适用。
乔治·威尔:你如何解释一笔来历不明的收入?数额之巨大不应该是一个公职人员所持有的。
岚伽俐:我有买股票的习惯,那几天美股一直在疯狂上涨,我想赌点运气,就入手股市,没想到真的赚到钱。
乔治·威尔:那也只是一部分,其余的呢?
岚伽俐:我去过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玩了几天,赢了点钱。估计就差不多。
乔治·威尔:你身为公职人员居然跑去赌钱?
岚伽俐:市面萧条,经济不景气,薪酬方面没有增加,生活成本不断增加,不然怎么办?不靠投资不靠赌,怎么维持生活?宪法里可没有禁止公职人员行赌或者投资吧?要是没有改过,我相信是没有。政府都穷成那个样子了,我只能靠自己,否则生活很难过下去。
乔治·威尔一副心灾乐祸的样子:还好我没有入律政司工作,不然我到现在也是一个穷光蛋。我们回到严肃的话题。根据控方证人所言,你曾经向他确认过安全屋的路线图是否有更改,之后就出事了。是否有这样的事情?
岚伽俐:是的。
乔治·威尔:为什么要向他确认一次呢?
岚伽俐:我担心我提供给他的资料有所遗漏,我怕给错了资料。我以前常常是这样的,总是搞错了某件事情,然后就发生了难以估计的灾难。我再向他确认一次就是希望我没有搞错。他说没有改,那就说明我提供的资料是没有问题的。
乔治·威尔:原来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你的财产来源是绝对合法的?
岚伽俐:绝对合法。
乔治·威尔: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米歇尔·朱丽娅:检控官,你可以开始发问。
海伦:首席检控官的职位与你失之交臂,你心里有没有一丝丝的遗憾?
岚伽俐:会,不多不少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人之常情而已。
海伦:有没有觉得很不甘心?
岚伽俐:那倒没有。这种事情我看得很开,不会太执着。
海伦:不会吧?首席检控官的福利待遇与普通的检控官相差很多。你居然跟我说不在乎?
岚伽俐:事实的确如此。
海伦:你会不会觉得,你的上司在嫌弃你,甚至质疑你的工作能力?
岚伽俐:不会。
海伦:会不会因为你的上司不欣赏你,不信任你,所以你就想方设法搞破坏!包括出卖安全屋的信息!
乔治·威尔: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提出毫无证据的指控!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有效。
海伦咳嗽了几声,她的神智不太清醒,出现幻听与幻觉,她连忙从口袋中拿出药丸投进口中,转过身喝了点水,随后又转回来。
海伦:你口口声声指出,你的一部分额外收入是买股票赚到的利润。但是我查过你过去好几年的记录,你根本就没有买股票的习惯,你唯一一次买股票的记录就是在毒贩起诉案件开审的时间段里。为什么那么凑巧,你会在那段时间突然跑去买股票?难道你早有预感,知道自己会被起诉?所以匆匆忙忙买股票?
乔治·威尔: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提出主观性猜测!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问题!
岚伽俐:以前经济环境很繁荣,我不缺钱,所以就没有碰过股票;但是后面随着经济的不景气,钱不够用,我就突发奇想买了股票。如果你非要怀疑我,我只能说是一种凑巧。
海伦:是吗?真的有那么凑巧吗?毒贩的案件开审,凑巧你跑去买股票;安全屋出事,凑巧你跑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凑巧你居然很幸运的赢钱;凑巧!你竟然合理解释这些钱的来源。难道真的那么凑巧?
岚伽俐:没错,真的就是那么凑巧。
海伦:根据宪法规定,公职人员一旦有了其他的收入都要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但是显然你根本就没有这样做,直到被人起诉,你才交待其他收入的来源。为什么?
岚伽俐:我不想被别人说闲话,所以就没有报告给上级。没有人愿意被自己人调查,尤其是执法部门!
海伦:你究竟是不想被调查,不想惹麻烦;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被人调查,但还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乔治·威尔: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提出毫无根据的推论。
米歇尔·朱丽娅:反对有效。
海伦:你以为可以侥幸过关?可惜你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被人调查,尽管你做了事前工作,但难以掩盖你的私心!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你不会那么幸运的!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米歇尔·朱丽娅:首先很感谢控辩双方近日以来为我们提供精彩绝伦的辩护!不管怎么样,案件的审讯到此为止。明日可以结案陈词。
海伦收拾东西的时候,黑泽明还出现在她身旁,用眼神鼓励她:你做得很好,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
海伦点了点头,她似乎刚才在法庭上有些激动过头,完全控制不住的感觉。她看着远去的人影,忧心忡忡地问着:你觉得他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他摇了摇头,拒绝回答:我不能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这样会影响你明天的判断。如果连你也失去了信仰,这个案件将变得毫无意义。
她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或许你说得对,我该走了。
他看着她离去,转过身就发现了妻子在盯着自己看。
他有些心虚:干嘛盯着我看。
她的笑容很牵强: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如何与女性套近乎的。
他骂了她一句:神经病。该走了。
他拉着她的手,一起离开法院。
夜里,岚伽俐在客房里,坐在椅子上,面向窗口,盯着外面的月亮,靠近窗口的书桌有一排很长的书籍,上面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他想起今天在法庭上被指出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当时心里除了惊慌失措就是直冒冷汗。果然,詹斯委托的律师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他来真的。有了如此这般的指控,他不由自主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与恐惧。或许他不应该那样做,可是站在金钱诱惑的角度里,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他只能默默向上帝祈祷,希望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乔治·威尔则在客厅外面很有情调弹奏着《AULD land syne》
打官司的时候他总是特别容易自我放松,他做结案陈词不需要构思任何内容,也不需要翻查过往的案例。他要做只有一件事:临场发挥。其余的时间他只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喜欢被约束,这也是他不愿意进入律政司工作的最大原因。其实在几个星期之前,詹斯已经找过他,劝他加入,可惜他热爱自由,拥护个人利益,拒绝条条框框的约束。不过拒绝詹斯只是暂时的想法,他知道舆论风向早晚会变,到了那天,他再考虑加入政府律师的圈子也不晚。现阶段他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变天之前尽量接多几个案件,增加个人收入,当历史的巨轮将他卷入漩涡的时候,也不至于狼狈不堪。
相比乔治·威尔,海伦就显得勤奋多了。
她留在办公室的小房间里,翻查着一本很厚的法律案例还有法律的专业词典。在英国因为涉嫌受贿的司法判决案例相当多,尽管无罪释放的概率比较大,但是她也没有放弃寻找罪名成立的案例。
她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夹着香烟,夹着香烟那只手则翻开司法判决案例的页面,她没有准备烟灰缸,烟灰很容易就掉落到词典上。她做事一丝不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顾不了那些凌乱不堪的现象,心里只有工作。
突然,她的心房仿佛有人在敲打,就像一扇窗口那样,
她停下了笔,无奈地闭上眼睛,随意趴在书桌上,慢慢入睡……
在记忆宫殿里的幻想房间,她看到了莫里亚,莫里亚穿着一身紫色的职业装,很奇怪的衣服,还有一双明显粉红色的高跟鞋。
她好奇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莫里亚不以为然地说着:“我只是你想象出来的形象,穿什么衣服当然是我自己设计的。”
她无奈地说着:行,我在做结案陈词,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胡闹。你找我有事情吗?
莫里亚在她周边转圈,而且速度很慢:我只是想跟你谈几句。你为律政司工作的时候的那种表现真的很棒,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用心打官司,而且还那么激动。你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小天地那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适合在律政司做事?”
“我没有想过。”
“但是我明显能感觉到。”
“你感觉到的并非我所想的那样。”
“是吗?我相信詹斯很快就会向你发出招安的信号。”
“那又怎么样,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希望你加入律政司,真心不希望。”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的身体我也有份。”
“你就真的那么抗拒律政司的工作机构?”
“没有人愿意被囚禁在一个地方。”
“既然你那么厌倦律政司,那么我就偏要加入给你看!”
消失了。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她醒来以后,发现才过了一个小时,写了一半的结案陈词还在,她觉得很奇怪,进入记忆宫殿的时差每次都不一样,她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黑泽明在玩着最新款的模型,还是辛波斯卡弗买给他玩的,他玩得很认真。
她在做蛋糕,差不多已经做好了,她端了出来,很熟练切割蛋糕上的奶油,分了大部分的奶油给他,他不排斥,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吃那么奶油。
她的理由很简单:女生不能吃奶油,很容易长胖。
他故意惹她生气:你该不会以为现在很瘦吧?
她很想发作,但是忍住了。她想到了如何报复他。
“明天就是结案陈词,你肯定会去法院的对吗?”她问着。
他只顾着吃,粗略地回答:不去了。
她很好奇地问着:为什么?你不是很关注案件的走向吗?
“我向来不喜欢看结尾的部分,书籍也好,电影也罢,这是我的老毛病。慢慢你就会了解我。”
她故意地嚷了几句:那倒是。你肯定不去了,万一她赢了官司,你岂不是要倒霉了。
他突然激动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想,海伦呢,是詹斯从外面找回来的律师,她赢了官司,他会怎么想?当然觉得她很能干,工作很靠谱。以他的做事方法当然会向她招安。”
他轻蔑的发出笑声: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呢?
“海伦要是进了律政司,你可就糟糕了。你的事情难道还不清楚吗?上班常常迟到,容易打瞌睡,废话又多,不肯加班,玩世不恭,幼稚极了。你觉得詹斯还会重用你?”
他不认同她的说法:就算她真的进来了,也只是新人,我仍然是首席检控官。
她就是要气死他:那可说不定。我要是他,我也觉得海伦的工作能力比你更为优越。说不定破格升她职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律政司里面怎么可能允许有两个首席检控官呢?必然有人要牺牲,至于你嘛……你可真有骨气。
他眼里有犹豫,却假装不介意:瞧你说的,就知道胡说八道。今晚我们不做“运动”了,早点睡觉,明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眨了眨眼睛,就很灵性。
第二天,他鬼鬼祟祟跑到外面,想拦截计程车。谁料她早已在车里等他。
“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去法院是吧?”
他很傲娇地说着:“谁说我要去法院,我只是想去吃个早餐。”
她若有所思地说着:“哦……原来不是去法院。那好吧,没有办法了,我得回律师事务所,你自己慢慢等车吧。对了,听说这个时间段是上班的高峰期,拦截计程车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他认输了:慢着!好吧……我要去法院。
“去法院做什么呢?你不是在休假嘛?”
“听海伦的结案陈词。”
“你不是一点也不担心吗?”
“本来是,可是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困扰了。”
“上车吧,白痴。”
“亲爱的,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是无辜的。”
“开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