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期限已经过去,今天就要上法庭。然而就算是到了目前的阶段,仍然没有关于证人的消息。黑泽明特意敲开了詹斯的门,詹斯还在通电话,做出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法院。
皇家中央刑事法庭
他到了法庭,时间还比较早,他只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辛波斯卡弗随后也跟着出现了,两人因为上一次的争吵不休变得心里有隔阂。她的好胜心仍然很强烈,带着惹事的心态,她故意问他:怎么样,你的证人找到了没有?别怪我没有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同意你再度延期的,哪怕你的理由再充分,我也坚决反对。
他不想与她吵,况且上一次的事情他意识到自己很过分,便不再答话。
他没有反应,她就没有激情了,也变得安静下来。
“如果你有做过这些事情,我可以原谅你。”他始终是喜爱作死的风格,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她的底线。
一说完他就赶紧跑进了贰号法庭,不给她机会反驳。
进入法庭内部,所有人都很安静,在书记员宣读案情摘要以后,法官再一次询问:检控官,控方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
黑泽明下意识看了手表,他不甘心,还想拖延时间,他站起来,很虔诚地请求:能否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法官很有礼貌拒绝了:我也很想帮你,但是纳税人的金钱不能这么浪费,要知道这个年头赚点钱已经很不容易,我想,他们也不希望他们纳税的意义变得毫无价值。
辛波斯卡弗反而很得意,当她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法庭的门突然被撞开——阿瑟进来了,他迟到了,一脸的歉意向法官鞠躬着。
黑泽明连忙做了说明:法官大人,这一位就是控方最重要的证人马克·阿瑟。
阿瑟在法庭上进行宣誓,一只手压在《圣经》上面,另外一只手竖立起来,庄严地宣誓:
“I swear by almighty god that the evidence I shall give shall be the truth, the whole truth and nothing but the truth”
“我向万能的上帝起誓,我提供的证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辛波斯卡弗要来了关于阿瑟的文件资料,这些材料她在开庭之前就已经查阅过,不过现在她要反复、认真地研究关于证人的资料。反正她确信他会问一些特别无聊而且肯定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一只手拿着钢笔做着记录,另外一只手撑着额头,度过无聊的时光。
黑泽明:请问你的职业是什么呢?
阿瑟:卧底警察。
黑泽明:是不是电影里经常扮演的那种……很神秘……喜欢在天台见面的卧底。
阿瑟:大致上是如此。不过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卧底,不是在拍电影,这是赤裸裸的现实世界。没有浪漫的故事,没有荡气回肠的怒汉愤怒!
黑泽明:卧底警察算不算警察?
阿瑟:算是吧,但是又不能说完全是。我没有巡逻的经验,没有开过枪,没有抓过犯人,就连录口供我也没有试过;反而我更觉得自己像罪犯。参与斗殴,非法集会,从事不道德行业,看到警察就习惯性掉头就走,砍人就像吃饭那么简单,跑路比谁都熟悉。从来没有一个稳定的住处,不是今天要逃命就是明天要潜逃。
黑泽明:你的工作任务是什么?
阿瑟:潜伏在毒贩的身边套取情报,寻找机会瓦解其贩毒集团。
黑泽明:你的目标人物在哪里?是否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烦你指他出来。
阿瑟:就是坐在犯人栏里的男人。
黑泽明:你跟了他多久?
阿瑟:8年。
黑泽明:为什么你会记得那么清楚?
阿瑟:如果你做了与我同样的工作,我相信你也不会忘记。8年了,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每天都提心吊胆,很害怕被他识破我的身份,夜里回到出租屋还要挑灯写工作日志,每天遇到什么事情,见过哪些人,都要在日志里写得清清楚楚。
黑泽明:在这8年的时间里,被告交给你的工作是怎么样的?
阿瑟: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做司机,帮他运毒品到某一处地方……
辛波斯卡弗:反对!很抱歉,我想,目前还没有人可以证实车里的东西就是毒品。
丽塔·赛德尔:反对有效。证人请你换一个名词来代替。
阿瑟:我帮他将车里的商品运到指定的地方,然后下车,坐别的车离开。
黑泽明:你觉得那些货物是什么商品?
辛波斯卡弗:竟然会有这种事情!我很惊讶,要是检控官试图用“你觉得那些是什么货物”作为主观意识引导问题,我们也不必坐在这个庄严的议事堂。
丽塔·赛德尔:检控官,辩方律师已经不止一次揪出你的语法问题。
黑泽明:我干脆摒弃这个问题算了。那么……你是否知道那些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阿瑟:我不知道,我做了几年的司机,后来他开始赏识我,觉得我工作细致、很认真而且很细心还很可靠。他很欣赏我,于是就带我到仓库拿货。
黑泽明:仓库?什么仓库?
阿瑟:一个全是毒品的仓库,我之前负责运送的就是从仓库里提取的毒品。
黑泽明:法官大人,控方要求传上P1证物——一些照片,从仓库里拍摄到的照片,请认真观察带有特写的照片,上面还有拍摄的日期。是证人做卧底期间,通过最新的科技产品拍摄到的。
黑泽明:你的意思是,被告一直在利用你运毒,后来还带了你去仓库。
阿瑟:没错。
黑泽明:就这么看来,他最多就是运毒罢了。
阿瑟: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去仓库拿货,再将毒品分批销货,转手卖给其他人,帮他赚了不少钱,他对我越来越信任,后来他还带了我去制毒工厂,我亲眼看到他在工厂制毒,那熟练的程度简直令人感到刺骨般的恐惧。我还以为他只是帮忙运毒品的大庄家,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制毒工厂。从那一刻开始,我对他就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是一个毒贩,不仅参与运毒、贩毒还有制毒。怪不得我的上司非要坚持8年,也要我留在他身边。
黑泽明:法官大人,控方传上P1证物,同样是照片,不过是制毒工厂内部里的照片。
黑泽明:为什么被告对你如此信任?除了工作能力表示出色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阿瑟:他身体不好,交给我的工作就越来越多,后期我接触到其他的合作伙伴,也同样是毒贩,不过他们很谨慎,谈话的时候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黑泽明:你是否帮被告销过货?
阿瑟:有,不止一次。
黑泽明:市面价格如何?
阿瑟:500万美金一套海洛因。
黑泽明:法官大人,控方再次传上P1证物,同样是一些照片,不过是被告与其他知名的毒贩谈话时的照片还有一些谈话的录音。
辛波斯卡弗此时站出来表态了:很好,我相信我们的司法制度是不允许录音带作为呈堂证供。因为录音带的可靠性本来就很值得怀疑。
黑泽明:法官大人,特殊的情况应该特殊处理。
丽塔·赛德尔:本席将会听证录音带里的所有内容之后再决定是否接纳。
黑泽明:当日是你将所有的材料交给警方,然后警方才将被告逮捕的。请问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你的上司呢?
阿瑟:因为被告准备带着家人移民去北欧,估计是丹麦,我上司说过,他有很多种不同国家的护照,一旦出境,就很难抓他。我做了那么久的卧底,牺牲了那么多,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我来不及通知我的上司,所以我率先将材料交给警方,让他们去抓人。
黑泽明:在你的工作日志里多次提及到被告要求你与毒贩交易的内容,分别是2018年的10月份、2019年的1月、2019年的7月、2020年的2月21……日期上没有问题吧?
阿瑟:没有问题,那些是正确的交易时间,我做卧底,每天的工作就是写日志,每个月都要交给上司,少了一天的日志就是失职的行为。
黑泽明:你很肯定,你所说的全是事实。
阿瑟:当然是事实。我做了那么久的卧底,就是找机会逮捕他。
黑泽明: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丽塔·赛德尔: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辛波斯卡弗:请问你为当事人工作,多少钱一个月?
阿瑟:20万美金一个月。
辛波斯卡弗:你做警察卧底的薪水是多少?
阿瑟:3万美金。
辛波斯卡弗:做警察才3万美金,但是做毒贩却有20万美金一个月。你有没有心动的感觉?为什么做人要那么辛苦?提心吊胆过日子,还赚不了多少钱。
阿瑟:那是普通人的想法。我是警察,我有我的道德底线,我不会动摇。如果轻易动摇,我当初就不会被选中。
辛波斯卡弗:有时候你被选中也不一定是你有本事,说不定是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待遇之外,我当事人还给过哪些优遇?
阿瑟:他在美国买了一套私人别墅送给我,还有一辆跑车,还有800万本金全部送给我当是礼物。
法庭里发起了惊叹的声音,法官很不耐烦地敲响了木槌。
黑泽明歪着脑袋:那么好的待遇,我也想去当卧底。
辛波斯卡弗:还有呢?
阿瑟:他有一个身材很好的妹妹,很年轻,也想介绍给我。
辛波斯卡弗:有钱有车还有房,连婚姻也包办了,你觉得我当事人是不是一个很好很大方的老板。
阿瑟:如果抛开所有的因素,他的确好得没话说。不过可惜,他始终是一个毒贩,无论他对我有多好,我们俩的立场始终是敌对,逮捕他才是我的终究责任,其他的都可以抛开不谈。
辛波斯卡弗:根据你说的,每个月20万美金,你跟了他八年,肯定赚了不少钱吧?
阿瑟:并没有。2018年6月份开始,我才接触到毒品的运作,那个时候开始才算。
辛波斯卡弗:3年,你跟了他三年,420万是基本收入,想必还有更多的黑色收入吧?
阿瑟:无论他给我多少钱,我一分都不能用,用了就等于是贪腐。我拿到钱就第一时间交给我的上司,我每个月的支出全是3万美金——警察的薪水。毒贩的钱,我碰都没有碰过。
辛波斯卡弗:是吗?但是根据你的上缴记录,只有280万美金,还有140万美金去了哪里呢?
阿瑟:我有些急用,用掉了一部分,这件事我已经向上司申请过,他没有问题我才挪用的。
辛波斯卡弗阴阳怪气地嘲讽:很正常,一个警察才3万美金,通胀率那么高,不够用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据你上司在工作日志中埋怨,你并不值得信赖,你的工作能力遭到质疑,请问是怎么一回事?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阿瑟:他一直希望将其他的毒贩一网打尽,不断地敦促我上交所有关于毒贩的犯罪证据,但是我觉得证据还不充足,说服的力度还不够,于是我一直找借口拖延时间,所以他才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
辛波斯卡弗:为什么你迟迟不肯交出来呢?
阿瑟:我说了证据不足,我不想浪费机会。
辛波斯卡弗:究竟是证据不足,还是你不舍得现在的地位?高薪厚职,待遇不算差,你舍不得当前的环境,所以你迟迟不肯交上去。
阿瑟:没有!我没有!
辛波斯卡弗:既然你都说证据不够充分,为什么你又突然上交所有的证据给其他部门的警察,让他们抓人?你为什么要绕开自己的上司?
阿瑟:我说了!当时情况很危急!就算我告诉了我的上司,他未必去采取行动。
辛波斯卡弗:你要说这个?好,请问你是否认识照片里的人?
照片里的人恰巧是文蒂,那个死在他房间里的人。
阿瑟:有过一面之缘。
辛波斯卡弗:一面之缘?那么简单,那应该是萍水相逢,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你会多次借钱给她?
阿瑟:她没钱用,找我借,我就借给她了。
辛波斯卡弗:就那么简单?根据记录,她死在你的房子里,死的时候,身上爬满了沟渠里的老鼠,而她的死亡原因刚好是,劲动脉注入毒品,心脏负荷不了,当场死亡。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吧?所以你就很痛恨我的当事人,认为是他害死了她,你极度愤怒之下,不顾及上司的工作要求,在不知会的情况下,将所有的证据交给其他的警察,然后逮捕我的当事人!你上司的计划是趁我当事人进行毒品交易的时候将其逮捕,但是很明显,我当事人并没有进行毒品交易,单凭一些照片与一些录音带,他们就将我当事人逮捕!
黑泽明:法官大人,我要求结案陈词!
辛波斯卡弗:结你妈个头。
法官呵斥她,她赶紧道歉。
阿瑟: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的确犹豫过,是不是要亲手逮捕他,我有想过当没事发生,放他走,我自己工作失职,这样也许会好一点。可是,直到我看到我的朋友惨死在毒品的折磨下,我才深刻明白到,毒品是多么的毒害人心,无论它的借口是什么,贩毒就不能被原谅!我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但是就算他没有在交易毒品的时候被逮捕,也不代表他没有参与过贩毒与制毒!我的工作日志还有那些拍摄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辛波斯卡弗:你的工作日志?也行,我刚好需要研究。根据2018年的10月下午14:00,你听从他的要求,与他在港湾大厦的停车场进行毒品交易;但是到了15:00,你又说到了美国销货,只是相差一个小时,你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飞去美国?还有,2019年的2月13,上午9:00,你声称自己到了制毒工厂,监督制毒过程,还拍摄了照片;然而在医疗记录上,你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刚好在医院接受缝针治疗,那天你满身是伤,在医院缝针缝了三个多小时,还在医院逗留到第二天早上才安然离去。要么你告诉我,医院在医疗记录造假,要么就是你的工作日志是伪造的。
阿瑟:可能是我写错了日期,这种事情常常会发生。
辛波斯卡弗:既然你会写错日期,为什么我们不能认为你对我当事人的指控也是一种错误的意识呢?
黑泽明: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凭空猜测!
丽塔·赛德尔:反对有效。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辩方要求传召P2证物,同样是证人的工作日志,有疑点而且极度矛盾的地方已经用了不同的颜色标记出来。对于这一份不清不楚,不尽不实的工作日志所提出的指控是否应该接纳呢?我相信各位会有一个很公正的判断。
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