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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过年

2021-04-04发布 3009字

战争丝毫没有影响人们过年的心情,家家户户都在为年关的到来忙碌着。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过年前的几天,天空呼呼地飘起了大雪,把群山掩埋在一片洁白中。

年三十这天,卸石山的兄弟们早早就忙活起来。崔五领着几个兄弟绑了一头猪,没想到还未抬到案子上,那猪便挣脱绳子跑了,一帮人便漫山遍野去撵猪。好不容易堵住,费了老大劲重新抬回场院,被六子骂了一顿。

“瞧瞧你们几个熊样!还能干点啥?一个个笨得跟猪一样!”

对于六子的骂,兄弟们早就习惯了,根本不予理睬,只有一个兄弟回了句:“你不笨你来杀!”

“反了你了,敢跟老子顶嘴?”六子气得直翻白眼,“摁住了!拿盆接着猪血,别洒了……”

在山上转了一圈,六子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火药控制得严,老百姓没有几家还能放得起鞭炮。这大过年的,总得贴点对联啥的吧?要不哪还有过年的喜庆?

可寻思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人来写对子。整个卸石山识几个字的,也就是和青山、韩锋还有他自个儿。和青山右手残了,拿笔写字是甭指望了。去找韩锋,韩锋一听就乐了:“贴对子?你可拉倒吧!咱山上哪有红纸?哪来的毛笔?就算有,就俺认识的那几个字,也不会捣鼓那玩意儿啊!要不让几个兄弟下山去弄些纸笔来,你自个儿写吧?”

一番话把六子噎得够呛,差点拿烟袋锅子敲上韩锋的脑袋瓜子:“老子会写对子用得着找你?”

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晚上聚餐的时候,几张桌子排开,并成一张大长条桌。几大盆猪骨猪肉往上一摆,大黑瓷碗里酒倒得满满的。兄弟们早就馋得流口水,没等六子下令开席,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下了手。急得六子大叫:“慢点慢点,给老子留点!”

和青山也一改之前的斯文,伸手从汤里捞起一块排骨放到香秀跟前。香秀把大辫子往后一甩,排骨辦成两块,一块送到和青山嘴边,柔声说道:“你先吃!”和青山也不客气,一张嘴咬住了,两眼看着香秀,满满的全是幸福。

兄弟们见了便大声起哄,羞得香秀两腮绯红,伸手从盆子里重新夹起一块肉,使劲塞到旁边一个兄弟的嘴里。

六子见了,便一个劲地傻笑。韩锋拿碗碰了一下六子跟前的碗,自个儿喝了一大口。烧酒顺着喉咙灌到肚子里,火辣辣的透着舒畅。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奚落六子:“咋了,眼馋了?眼馋了就赶紧找去,去晚了郑大小姐说不定就归了别人!”

“喝酒也堵不住你的嘴!”六子翻了翻眼皮,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

韩锋兴起,干脆蹲在凳子上,伸手撕了根腿骨,一边啃一边不忘继续嘲笑六子。“叫俺说,郑大小姐对你也有点意思,可惜你俩没那个缘份!你算个啥呀?痞子一个,长得还寒碜。人家可是大户人家出身,你们能走到一起?可拉倒吧!”

“缘份?”六子听了呆了一下,默默地掏出烟袋锅子装上烟丝,在油灯上点燃了,也蹲在凳子上叭嗒叭嗒抽起来。古铜色的脸在烟头的照映下忽明忽暗,透过此缭绕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了郑玉梅那秀气又略带几分娇嗔的脸蛋。从认识到现在,他只拉过一次郑玉梅的手,两人之间难道真的没有缘份?老天爷不会这么捉弄人吧?

思忖了一会儿,他用力抽了几口烟,自言自语地骂了句:“去他姥姥的缘份!”把烟袋锅子往桌子上一拍,端起酒碗冲着兄弟们大声喊道:“来,都往死里喝!”

相比卸石山大呦小喝的场面,清风寨却显得冷清了些。

白天的时候,秦汉祥和几个乡亲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清风寨,送来了两坛烧酒和十斤豆腐。赵明训命令伙房将豆腐用大白菜炖了,每人一碗,烧酒则优先分给了站岗的哨兵祛寒。

没有仗打的日子略显乏味,山上的兄弟有很多是附近的村民,到了年关都不免想家。对于一支部队来说,军心稳定也是很重要的,赵明训破例让离家近的兄弟回家看看。

年三十的晚上,随着部分兄弟的离开,山上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赵明训挎着短枪,到山前山后的哨位巡查了一遍,并嘱咐哨兵切不可大意。这是他多年带兵养成的习惯,哨兵是部队的安全保障,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马虎。也正是因为这种警惕性,让他和他的兄弟多次化险为夷。

回到指挥所的时候,吴敬之和几个连排长早就摆好了饭菜等着他。张寡妇和儿子傻蛋也来了,黄修明好酒,特意打了个埋伏私藏了半坛烧酒。因为是过年,赵明训也没责怪他。

见长官进来,黄修明给每个倒了一大半碗。按照惯例,每次聚餐时长官都要讲上几句话,尤其是这大年三十的日子。赵明训端着碗站起来,想说几句过年祝福的语。他拿眼睛在屋里一扫,这才发现少了个人,便问道:“秦兆龙呢?”

“跟秦八斤一块儿下山,回家过年去了。”郭成道回答道。

赵明训“哦”了一声,郑重地举起了酒碗。条件虽然艰苦,身边也少了很多兄弟,过年的话总是要说的。

“兄弟们!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本应该高高兴兴和家里人一块团聚。可小鬼子来了,咱们也没了安生日子。多少兄弟死在鬼子的枪口下,连个坟堆都没有!这第一口酒,咱们敬那些死去的兄弟!”他表情凝重,把酒碗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慢慢洒了一些在地上。

大家也都站起身,学着他的样子,把酒洒在地上祭奠。

赵明训接着说道:“这第二口酒我敬活着的兄弟们!你们舍了命跟着我赵明训,从县城一直到了这清风寨,你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为了咱们的国家不被鬼子霸占,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不受欺负,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咱们一定要和鬼子血战到底!干!”说着,他一仰脖把碗里的酒喝了下去。

“干!”大家也都齐声喊道,纷纷把酒喝下,又把碗倒扣过来,以示喝光。

赵明训解开上衣扣子,把碗放到桌子上,冲黄修明喊道:“来,倒酒!”

黄修明抱起酒坛晃了晃,表情无奈地看着赵明训说道:“没了!”

“没了?”赵明训皱了皱眉头,在兄弟们的碗中扫视了一圈,一挥手豪气地说道:“那就开吃!”

虽然没有了酒,大家依旧吃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年夜就这么过去了。

散席后赵明训却没有睡意,他披上衣服挎着短枪来到崖边。从这里望去,整座清风寨笼罩在洁白的雪中,显得格外幽静。

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平静,作为一名职业军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平静。平静的背后,往往预示着更大的战斗或阴谋。凭着军人特有的敏感,他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长长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头脑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老赵,不去睡觉,在这儿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明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吴敬之来了。“睡不着,出来逛逛。”

吴敬之走到崖边,与赵明训并肩站着,望着脚下苍茫的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明训的目光仍旧盯着远处的一团黑点,那是一棵松树,在雪后的夜风中傲然挺立着。

“吴先生,你不觉得这些日子太安静了么?”

“嗯,是有些安静,这有点不寻常。”

“那就说说怎么个不寻常?”

“自打仰天山之战后,日军、国军都没了动静,团里也没主动派人联系我们,这很不合常理。”吴敬之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团里出了问题?”

“说不好!无论是团里还是日军,都不应该这么消停,我担心后面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

赵明训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嘛……”吴敬之沉吟了片刻,“团里没有明确命令,日军那边我们也不知道底细,不好贸然行动。我觉得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的扩充一下队伍,把训练搞上去。”

“嗯……”赵明训点点头,身处错综复杂的战争环境,强大队伍是生存的必须前提,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还有!”吴敬之接着说道,“多派些兄弟下山,都周边的据点、集市去,摸一下鬼子的动向,免得到时候我们措手不及。”

“有道理!”

……

两个人又聊了些国内战争的局势,一直聊到深夜。

大年初一的晌午,回家过年的兄弟陆续回到了山上。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有的兄弟还穿上了新衣。

按照惯例,连里对回山的兄弟统一核实,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