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后，把一天遇到两回碰瓷的事告诉老婆。

杨婷婷轻叹了一声，说：“唉，现在人的道德怎么变成这样？年轻人拜金也就罢了，有些岁数大的也碰瓷，怎么做得出来的？”

我说：“法律也不完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 第二十一条规定：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有下列情形之一，依照本法应当给予行政拘留处罚的，不执行行政拘留处罚。70周岁以上的就适用这一条，所以他们碰瓷的成本太低，以身试法......”

杨婷婷说：“宋小宝演的小品《碰瓷》，把这种现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个别地方，碰瓷都成了一种生财之道了。”

我说：“也不是没办法治这类人，2019年5月份，天津70岁的碰瓷王被刑拘。因涉嫌敲诈勒索，在当地碰瓷商户近十年的‘杜大娘’被刑事拘留。根据警方调查，‘杜大娘’在天津110报警平台上累计报警达351次，用‘胡搅蛮缠’的手段达成索赔目的已成为她的拿手好戏。民警介绍，碰瓷者年纪大、敲诈数额低，往往达不到刑事案件立案标准。警方也只能是主持双方进行调解，很多商家为了做生意，只能赔钱了事。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事做多了迟早要遭报应！”

我问：“葫芦娃宝宝呢？”

杨婷婷说：“这小子吃饱了就要睡觉，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哈哈。”

我笑笑，洗漱上床休息。

杨婷婷很快也上床了，我色眯眯地看着她笑，杨婷婷说：“今晚不让你碰我，来亲戚了。”

我扫兴地倚靠在床背上，看手机新闻。

杨婷婷也拿出手机玩，忽然对我说：“ 小三子刚发了条朋友圈你看到了吗？”

我说：“没看微信，在看新闻呢。”

杨婷婷说：“ 小三子发火了，好像一个跟他合作的客户，欠钱不还，还把他电话设进黑名单。对方也是本地人，亲戚在法院，欠了许多人的债，债主们打官司告不赢。 小三子威胁说，明天要去找市领导实名举报对方。”

我说：“ 小三子的话你也别全信，他有江湖习气，说话一惊一乍的，所说的未必是真话。我们不介入他的事情最好，也帮不了他。”

杨婷婷说：“不许你这么说我表哥，明天我们请他来家里吃个饭，问问情况。”

我说：“你看着办，反正又不要我烧菜。”

杨婷婷瞪了我一眼，说：“你晚上又不上班，为什么不能烧菜？”

我笑道：“我烧菜不是没你好吃嘛！明天我负责采购就是了，你上午想好了买哪些菜，用微信发给我，顺便把王小琳也带一下。”

杨婷婷说：“我都忘了告诉你了，王小琳上回不是说约我们吃饭的吗？她哥哥忽然出了车祸，这些天她都在医院里陪护，不知道能不能来我家吃饭？”

我关心地问：“王小刚出车祸了？怎么回事？”

杨婷婷说：“苏扬生被抓起来后，污水处理厂也倒闭了，王小刚就在碧水市做了个骑手，给人送外卖。那天他急于赶时间，闯了红灯，险些被汽车撞倒。他躲过一劫，又逆向行驶，终于被一辆四轮老年代步车撞倒，一条腿骨折，住院了。”

我叹息道：“骑手乱闯红灯，不遵守交通规则的现象很多。他们也难，都是为了生计，赶时间多送几单赚点钱。但交通规则不能违反，出了事自己倒霉，还祸害别人。”

杨婷婷忽然“啪”地一下，关了床头灯，说：“早点睡吧， 明天要上班。”

第二天中午，食堂吃的大蒜炒肉丝，冻对虾，都是袁校长爱吃的菜。

到了十点种，欧阳芳閠又躲在打菜间里偷偷地吃东西。

我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前一天用剩下的红烧鱼，冻成鱼冻了。欧阳芳閠嘴馋，偷偷地一个人在吃，看见我连忙把筷子藏在身后。

我笑道：“这是剩菜，你吃点没关系，但不能吃独食。有老师和学生来打菜，他们要吃也给他们吃。”

欧阳芳閠白了我一眼，说：“主任你就知道盯着我，满满一大碗鱼冻呢，我哪里吃得下？”

我想想陈小丽爱吃鱼冻，就走去人事科找她。谁知吴小琴告诉我，她今天没上班。我问为什么？回答不知道。

我知道这个吴小琴心眼极小，经常和陈小丽闹别扭，就不和她多说什么，走出人事科。

迎面刚好碰到沈副校长，沈副校长很客气地和我点头打招呼：“庄主任，有事的？”

我说：“前几天把特色大鱼圆的货款转给陈小丽了，她还没在收据上签字，我来找她签个字。”

沈副校长惊讶地问：“你真不知道她出事了？”我说：“不知道啊，她怎么了？”

沈副校长走进人事科，对我说：“进来谈。”

我好奇地走进去，沈副校长拿出手机，调出微信给我看：“这是我们人事科的小群，陈小丽动手术了。你看这张她自拍的照片，趟在病床上输氧气呢！还眼泪汪汪地！”

我吃惊地问：“陈小丽什么病？”

沈副校长摇摇头，说：“平时都觉得你跟这个呆小丽好，原来是假好，你真不知道？你问问她，关心下吧。”

我笑道：“那请你代签一下收据？钱已经转微信给她了。”沈副校长二话不说，那起笔代签了名字和日期。

我走回办公室，发微信给陈小丽：“你怎么了？身体不好？”陈小丽过了一会回复：“是啊。”我打字问：“啥病？都挂氧气了？还有眼泪。”陈小丽回复：“你怎么知道的？”我回复微信：“沈副校长给我看的照片。”陈小丽回复：“哦，开刀的。”我又问：“前几天你还好好地，能吃能蹦，走起路来大屁股一扭一扭地？”陈小丽过了一会才回话：“长了个东西。”

我顿时明白了，不是好病，估计是妇科肿瘤。我想了想，打字说：“收据已经由沈副校长代签了，谨代表妇联、工会、儿童保护协会慰问你。”陈小丽回了句：“谢谢。”

我心里有些感慨，绝大多数人只顾眼前，能吃吃，能喝喝，大吃大喝，包括我。等到病痛缠身，才想到养生，但为时已晚。佛经说的是对的，享福就是消福，吃苦就是销业，病从口入，吃素比吃肉好！

但是人在红尘中，不吃肉会被人视为异类，有几人能做到？

我找到小苏，催他把今天的学习强国分数发到工作群里。一中分校来拿饭了，我和小苏在打菜台前按饭盒。

忽然蔡剑春笑嘻嘻地进来找我，我连忙把他让到办公室坐下。

蔡剑春说：“庄主任，我当年用的QQ号，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记得密码，号却忘了。”

我打开自己用的QQ，回忆道：“你那号是八位的，尾数是四顺，前面是3A，具体什么号码我也忘了，我找找看。”

我用自己的QQ查找好友中尾数是5678、6789的Q号，都没找到。蔡剑春提醒我说：“我记得那个号前面也是顺子，好像是倒顺。”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来了， 号是76665678！前面是765倒顺+666三A，后面是5678四顺，这个八位号不带4，按照现在的行情，也能卖个大几百块！

我问蔡剑春：“你记得密码，你来登录？”蔡剑春坐下来，登录Q号，却要手机发短信验证！

他皱眉说：“我进去好几年，手机号码早就欠费被注销了，也不知道密码对不对？”

我打开浏览器，从QQ空间，输入号码和密码，登录进去了！蔡剑春一看空间资料和头像，喜道：“对，就是我的Q号！”我又输入网址，进入QQ安全中心登录，准备换绑手机，改成蔡剑春现在用的手机号。但是这就要填写资料验证，蔡剑春填了身份证、密码等信息，系统检测，不通过！

蔡剑春问怎么办？我说：“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申诉Q号，你有原始资料，但通过率很低。因为申诉要填身份证、曾用密码、好友姓名、QQ号和曾用密保邮箱，错了一项就不会通过。二是把你的手机号码找回来，可以直接登录QQ，你打你原来的手机号试试看？”

蔡剑春依言打了，语音提示是空号。

我说：“空号是好事，说明这个手机号没有给别人用。你赶紧带着身份证去移动公司，补卡。”

蔡剑春问：“这么多年了，还能补吗？”

我笑道：“你送钱给移动公司，就好办，你想跟他退钱，就不好办。”

蔡剑春道了谢，转身往外走。我喊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口罩，说：“这个送你，现在好多场所进出要戴口罩。”蔡剑春再次道谢，走出了食堂。

我走到大厅里，对欧阳芳閠说：“这个人是我朋友，当年也是一条好汉！他很聪明，老婆几个，朋友一大堆，江湖上的事情也懂，晚上我打算约他吃个饭，也约你和小戴。”

欧阳芳閠笑嘻嘻地说：“是该给朋友接风，喊我吃我去呢，晚上几点？”

我说：“晚上你要上班，跟同事打个招呼，请她们代劳一下工作吧。冬天吃饭不宜太晚，五点半吧，地点我要回家请示，下午发微信定位给你。”

欧阳芳閠连连点头，跟同事们说好了，今晚她不来上班。

服务员卢翠华笑嘻嘻地告诉我：“主任，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袁校长不大敢进食堂了？”

我问道：“哦？为什么？”

卢翠华说：“欧阳芳閠没事就在大厅里跳舞，跳起来像个九尾狐狸，惹事呢。袁校长几次走进食堂，看见她跳舞，吓得又退回去了，哈哈。”

我笑道：“袁校长都这个岁数了，应该对女色没有兴趣了。校长看见她上班跳舞，说她又不好，不说又不好，干脆不进来，装没看见。”

卢翠华连连点头，说：“嗯，是这个道理。”

中午下班回家，我跟老婆说起晚上吃饭的事。

杨婷婷说：“明天带小琳来家里吃饭，就不能放到明天一起带？你钱多啊？”

我说：“蔡剑春没来过我们家，他从牢里刑满释放，应该去饭店请他吃一顿，表示尊重。大不了我香烟降级，以后不买中华抽了，改抽玉溪。”

杨婷婷说：“你们袁校长分给你的都是软华子，你起码买包硬华子分给他抽，你自己就抽玉溪吧。对了，今晚打算约哪些人？就我们三个人吃？”

我说：“把当年和蔡剑春熟悉的楚大师、蔡大和尚都约去，找家小饭店，也花不了几个钱。”

杨婷婷说：“那就在我们小区围墙外面的那家王老板开的排挡吃吧，他炒菜的口味还不错。对了，小三子心情不好，把他也约去，问问情况。”

我说：“好吧，那我就打电话约客。”

先打给楚大师，楚大师说：“你把蔡剑春带到我家门口的饭店来吃吧？我请客。”我说：“我还约了两个朋友，今晚我请客吧，来我们小区外面的王老板开的排挡，我发定位给你。”楚大师说：“我可能晚点去，有朋友约我一会去他家里看风水，赚钱为主，呵呵。”我说：“好吧，我提前去排挡等你。”

随后又打电话给蔡大和尚，蔡大和尚说：“大师兄，我知道你的脾气，不喜欢别人迟到。我实话实说，下午要接女儿放学，五点半赶不到，六点前应该到了。”我说：“那好，我早点去占座，你尽快赶来。”

接着我从微信上发定位给二人，又用微信约了小三子和蔡剑春，蔡剑春说身体不大好，不能喝酒。我说：“那你就喝饮料，我老婆也喝饮料的。”

约好了客，我问杨婷婷：“老婆，葫芦娃又睡觉了？”

杨婷婷说：“是啊，小孩子怕冷，我开了空调让他午睡呢。”

我坏笑道：“那好，今天不必带葫芦娃去洗澡了，我去浴室泡一泡。”

我飞快地拿好换洗衣服，去小区对面的老浴室泡澡。

今年冬天格外地冷，故而浴室也格外地忙，许多人来泡澡去寒气。

我进了浴室，发现竟然没座位了！只好把衣服脱在靠墙的衣柜里面，锁好衣柜下去洗澡。

等我洗完上来，已经有空位了。我从衣柜里把衣服挪到座位上，一左一右都是同一小区的张大爷和李大爷，穿好了内衣，躺着抽烟闲聊。

张大爷见我坐下，问道：“庄文，你家楼下的危房解决了吗？”

我说：“没呢，几个部门踢皮球，好不容易市政府的周科长出面协调了，肇事人苏怅黉又不配合！城管局案件处理中心，几次打电话给他，他推说耳朵聋听不清楚；城管的沈主任又发短信给他，他也不回。”

张大爷说：“我也听说了这事，是社区的吴主任一开始把程序弄错了，应该报给住建局的，他报给了城管局。城管局没有房屋鉴定机构，拿不到危房鉴定书，不好执法。”

李大爷愤愤地说：“这个吴主任就是个活鬼！上个月我听说社区组织老人去体检，我去找他，他直接回答我没这回事！我问了邻居，有人去体检过了，我找吴主任，把他大骂一顿，他反而拿了张体检表给我。这些基层的干部，吃粮不管事，什么事都怕烦，推诿，真是蛀虫！”

张大爷分了一圈烟，说：“我也受过他的害！之前小区改造，市政府出钱，我找他说我们那栋楼下水道经常堵塞，下大雨就是汪洋一片。他答应我帮助解决，结果小区都改造完了，我们那栋楼的下水道也没弄！”

我笑道：“我深知此人底细，他不过是个下岗后再就业的临时工，没有编制。当年他老婆就是冲着他的单位算是事业单位才嫁给他，他在优质棉基地上班。后来改制，下岗了，老婆立马和他离婚！他现在是二婚。我当年和他还是朋友，上回为了危房的事，打电话问他苏怅黉的电话号码，他说不知道记在哪个本子上了，后来就没下文了......”

张大爷愤愤地说：“老子是转业军人，上过战场的，还买他的账？我去市政府告过状了，政府街道办的负责人当场打电话把他训斥一顿，要他做点实事，为百姓解忧。现在我就等下大雨，再堵塞了，我拍下照片还去市政府告状！”

李大爷说：“没用的，官官相护，大不了再训斥他一顿，还是解决不了问题。我发现啊，基层的干部，有些人不大听中央的，有利可图的事，抢着干；真正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少，像那个吴主任，专做表面文章，应付各种检查，检查组一走，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我叹息道：“天高皇帝远，中央哪会知道下面这些事情？就说扫黑除恶吧，雷声大雨点小，本市没有挖出一个保护伞！抓起来的大多是些小喽啰：暴力讨债砸人家窗户的、打架斗殴的、打麻将聚赌的，真的保护伞一个也没动！不过也要看到好的一面，八项规定一出，大多数的公款吃喝被刹止了；治安也好转了，赌博的人少了；骑电动车也遵守交通法规和戴头盔了；腐败分子不停地落马，公务员不敢公开收礼了。但是反腐任重道远，像我们学校前任校长--夏剥皮，大肆卖官的危害还在，他受贿手法隐秘，暂时还没有暴露......”

说完我掏出香烟分了一圈，忽然手机微信响了。

蔡剑春打字问：“庄文，你在哪儿？”

我说：“在门口浴室洗澡呢。”

蔡剑春说：“你加下我QQ号吧，手机卡补办了，Q号找回来了！”

我加了他QQ，聊了几句，说：“还是微信联系吧，可以直接说话的。”

蔡剑春居然不会微信语聊，我想想也不怪他，他坐牢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呢。

我再次约他吃晚饭，把地址发微信定位给他，问他：“要不要把你前妻约去吃个饭，给你们撮合一下？”

蔡剑春苦笑笑，说：“我都约不到她，她说不和我见面。”

我心知当年蔡剑春与她离婚，把她伤得太深，就用我手机打他老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我又问他，找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

蔡剑春说：“明天等电话，我现在建设银行办卡。”

我提醒他说：“现在每个银行只许办一张一类卡，跟以前的借记卡功能一样的。二类卡和三类卡，转账与提现都受限制。”

蔡剑春说：“知道呢，我已经销户五张银行卡了，重办一类卡。”

我看看时间不早了，就约他在饭店里见。然后我把换下来的衣服送回家洗了，带上白酒和饮料，一家三口往饭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