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要换作平日里,冷冰断不会如此狼狈,所以心里难免有些烦躁,还未看清楚摔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就毫不留情面的出言威胁道:“你这小子,是嫌命太长了吗!”
那人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抬头看向了冷冰,这一看便在脑子里响起了曾经因为忍痛而有气无力的声音。
“秋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了,我们现在都不认识他,尤其是你,你连他现在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明白吗?”
没错!说此话的人正是当初被冷秋水无意下了毒变得有气无力的小佟,那撞了冷冰又跌倒在地上的人也正是女扮男装的冷秋水,倘若不是夜晚光线太暗,冷冰又精神不济,理应早该认出她的背影才是。
话说,在冷冰走出屋子之前,冷秋水就被祁棋派去了药房拿几瓶他指定的药粉,以至于她此时才匆匆忙忙的跑来,完全没有留意到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她熟悉的人。
“对不起”冷秋水十分礼貌的致歉道,她竟不知自己这份冷静已然将冷冰的惊到了,只不过碍于人前不便表现而已。
但见,冷冰微微一笑,随意的伸出一只手一边扶起她,一边也还以十分宽容道:“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这里的人也就我还经得起这一撞,所以你可要小心了”。
听到冷冰这样说,冷秋水心头一颤忍不住追问道:“小佟哥哥怎么样了?”
“他无碍了,你怎么不问问你二哥怎么样了?”冷冰回答道。
冷冰这本是一句随口的话,也许他就只有在冷秋水面前还能这般放松了,可谁想到冷秋水却十分认真的回答道:“他情况肯定还是很糟糕,但我相信有你们在,二哥会醒过来的”。
是啊!要是冷凌出了什么事情,那冷冰现在还哪里来得这份轻松模样,看着冷秋水这段时间的成长都是经历了血泪,冷冰不由得心头一疼,险些就有了抬手摸一下冷秋水头顶的举动。
还好在这个时候,一把梅花折扇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冷冰这才意识到,又是祁棋帮自己捡回了扇子,想来到了庞家以后,这是他第二次被人撞到,也是第二次掉落扇子。
巧合的是,这两次都是祁棋拾起了他的扇子还给他,瞬间冷静下来的冷冰意识也清明了起来,于是随意的又寒暄了几句就直接告辞而去。
冷秋水走到祁棋面前,将怀里的瓷瓶一股脑都掏了出来,然后一边往祁棋的手里塞,一边心有余悸道:“快给你,可吓死我了,威公子非得逼问我谁受了这么重的伤”。
“威公子?他回来了?你告诉他了?”祁棋满脸紧张连连问道。
冷秋水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怕威公子知道了会接受不了,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听冷秋水这样说,祁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不止这样,现在还能撑着庞家的人就只剩下了他!”
祁棋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冷秋水自然不能理解全部的意思,她只是明白自己这件事情是做对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便对小佟催促道:“你快给庞秀哥哥换药吧,我去看看我二哥”。
冷秋水离开后,祁棋就蹲下身解庞秀身上的绷带,但无意间手指蹭到了庞秀的鼻息处,恰巧这时候庞秀意识短暂恢复,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了一个很小的声音道:“好臭!”
仅仅两个字,然后庞秀就又头一歪失去了意识,不过这夜色里宁静的环境下,祁棋却将它们听进了耳朵里,然后一边好奇的举起手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一边疑惑道:“哪里臭?”
瞬时,一股熟悉的恶臭传入了祁棋的鼻孔内,尽管夹杂着某种特质香粉的气味,但还是让祁棋瞬间想到了一个东西:定神丸。
就是秋水带他们回家偷秋可的时候,那种遭他们嫌弃确有特殊功效的药丸,想想这一晚上他这只手接触过的东西就只有庞秀和那堆药瓶,根本没有哪种东西会沾染上这相隔千里,又神秘异常的琴音小筑中才有的气味。
不对!还有一样东西,沈泠冰的扇子,祁棋忽然又想起了他上一次在花园里遇到此人,也是帮他捡了扇子,随后手上也短暂的沾染上了这种气味,只是那时候自己没有想起来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沈泠冰扇子上分明是定神丸的味道,那他和琴音小筑又有怎样的渊源?或者说他根本也就是琴音小筑的人?
兀自想到此处,祁棋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沈泠冰真的是琴音小筑的人,没道理秋水和小佟都不认识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易了容,那秋水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女孩儿没察觉丝毫,但是小佟呢?
“小佟?”
不知为何,祁棋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后,却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记得那时候风潇素大闹庞家,小佟起初是何等的维护庞家,好似只要风潇素再敢动上一下,他就能取人家狗命。
然而,后来就是这个沈泠冰,他那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了,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小佟袖子一甩走到了庞秀身后站好,后面竟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了,记得还是义母金焱淼及时救下了场子。
夜风不冷,但祁棋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祁棋此刻才意识到小佟的身份也并不简单,他们这群人一起来到庞家,看似巧合却处处暗藏杀机,好像有人在背后下了一盘好大的棋,而他们不过都是棋子。
再说像自己这种小人物,怕是最不起眼的那种了,这叫祁棋如何不怕?更何况最恐怖的是,来到庞家的这些人。
沈泠冰?秋水?秋可?秋佟?甚至是风潇素?风景?小到风家的每一个侍从,还有已经去世的师父云祁,云朦胧等等这些弃子,他们到底有什么联系,自己都全然不知。
唯一死死抓住的只有四个字:琴音小筑。
没错!只有这个地方存在的问题最明显,可怜自己也只是进去看过那一次,虽然混了个十分狼狈,但是明显对他们一无所知,因此就算是想要设防,也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祁公子,他怎么样了?”
祁棋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自己头上有人问道,一抬头刚好对上小佟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有些自责他刚才的对此人的猜忌,话说小佟一个外人能为庞家做现在这么多事情,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有怎么样。
更何况,义父义母都选择了信任他,连庞家最隐秘之处他都去过了,于是祁棋赶紧站起身道:“现在还不好说,那一刀取的是心头血,他还能支撑到现在,都要感激你最初救得及时”。
小佟现在的医术自是不在祁棋之下,他看得出来庞秀的虚弱,刚才的一问不过是在确认罢了,于是弯腰下来抱起庞秀就向房间的方向走去,但也不忘记叮嘱祁棋道:“麻烦祁公子把那些药都拿进来”。
太阳朝升夕落,三日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外面又传来了风潇素回到庞家别苑的消息,可彩莲堂内的人都像是与世隔绝了那般,尤其是今早刚刚醒来的庞秀,因为昏昏沉沉的他仿佛又做了那个和之前一样的梦。
梦里还是那个山洞,还是站在那个石壁前看自己过去的九世轮回,不同的是偌大的洞里只有自己,孤独且冰冷。
“冷冰,冷冰......”庞秀在口中反复的喃喃着这个他与生俱来,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名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秀儿,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争不得,要不得,求不得,遇不得,唯一属于你的,只有冷秋水”。
这一次,庞秀有些儿相信它们不再是梦,可是冷冰又在哪里呢?自己既然曾欠了他的,既然要还总要找到他,如果是婚约,大不了就娶了,绝不能让自己下一世也活在这样的阴影里。
“咳咳咳......”
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从不远处的床上传来,庞秀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一个长榻上,不过是这个长榻上面挂着纱帘,身下也铺得十分柔软,才使庞秀没能感觉到罢了。
躺了许久的庞秀终于还是决定坐起身,但一动便牵扯到了手臂和心口的伤,忍不住疼痛闷哼了一声,咬牙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着胸口,努力倚坐在床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您醒了?”
先是一声问候传来,紧接着一只陌生又修长的手拉开了床前的纱帘,看着小佟弯下单膝半跪在榻前,庞秀的心真的颤了一下,也不顾及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就伸向了小佟问道:“小佟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小佟没有回答庞秀的话,倒是先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指环,双手捧着举到了庞秀面前,自是不必多说,庞秀认得出来这是庞家家主的继位信物,之前在厅堂里就已经见过了一次了。
并且,庞秀还记得这东西是小佟从庞家密室带出来的,可再具体他就说不清楚了,不过想起以前他们曾经在庞家家主的记载中看过的故事,庞秀还是能够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