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受伤了,辛波斯卡弗却无法留在家中陪他,她白天的工作非常忙碌,两人几乎无法在白天的时间里见面,多半是晚上才能碰到。她又是某种程度上的工作狂,对工作有着很大的追求,他看着她收拾东西回律政司的时候,他觉得很困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不能陪伴他呢?
他在家里养伤,开着电视机,听着各种声音,无法入睡,转而在客厅转来转去,他觉得待在家里很无聊,突然之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想去找珍妮丝,找她聊天也好,陪她散步也罢,总之他必须找一个人一起消磨时间,要不然他就要发疯了。
他坐计程车,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终于赶到了“1874”,他很期待地抱着一袋零食跑到门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以为她可能还在睡觉,所以没有打扰她,继续在外面安静等候着。等了好一会,始终没有人开门,眼看着与她独处的时间不断地减少,他终于鼓起勇气,拿出后备钥匙,开了自己公寓的门,开了以后,屋子里很安静,空气不流通,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人住。
看着屋内空无一人,他觉得很沮丧,浑身无力,叉着腰,环顾着床上的情况,走到床边,他突然产生了一股不知道逃去哪里的困惑。很快,他就在桌面上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就这样很安静地躺在桌子上,雪白的信封纸,上面只写了黑泽明的名字,看来,这封信是她留给他的。
他捂着嘴巴,似乎意识到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他很激动,至少在眼神里,他变得很疯狂,他拿起信封,将其拆开,抽出一张很薄的信纸……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很抱歉,请你原谅我突如其来的离开,这几天我一直很迷茫,我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我承认我还爱着你,可是我好像感觉到你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就算我们坐在同一张床上,你的心里根本就不会有我的位置,而我却想念着卡尔,我们已经是婚姻关系,我不应该对你产生遐想,那样对你对她都很不公平。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特殊照顾,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可是我离开家太久了,卡尔应该会很寂寞,我是时候回去了……很感谢你曾经在我生命中出现过。”
珍妮丝
他读完她留下来的信,不禁深感感触,又哭又笑,眼里有眼泪,他把信纸折起来,很愉快地藏在了衣兜里,一下子倒在床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普通法院
在法庭召开审讯之前,岚伽俐与白曼在一个杂物房里见面,岚伽俐也染上了吸烟的习惯,他很清楚吸烟可以降低他内心的焦虑以及身体上的各种不协调机能,最重要的一点是,吸烟可以让他更冷静地思考问题。
他的嘴里咬着香烟,口齿不清地问着:你真的决定了要这样做?
白曼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你应该很清楚,一旦出现问题,将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
他把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香烟上的火苗。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法庭里的人逐渐出现,辛波斯卡弗当然不会放过审讯的环节,黑泽明受伤了,不能到处走,他目前在家里养伤,她本来想留在家里照顾他,可是她发现她做不到,该案件她必须持续关注下去。
洛丽拖着疲倦不堪的身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发现马丁利已经准备就绪,但是偏偏没有看到黑泽明,她问了一句:他人呢?
他告诉她,黑泽明在停车场遇到袭击,受了伤,暂时在家里休养。他已经向律师楼请假,短时期内不会出现。
黑泽明不出现,导致了洛丽在法庭上的自信心突然急剧降低,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想临阵退缩,但是法官已经到了法庭,陪审员也逐一到场。
现在看来,她是跑不掉的了。
书记员:财务大厦堕楼案件现作第五次公开审讯。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岚伽俐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陈述着:
“自审讯以来,辩方律师就一直在提醒着我,控方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个证人是目睹了整个凶案发生的过程,在主要的证人里,最多就是证实了被告有着令人信服的杀人动机以及在情感上受到的挫折会使他情绪失控;除此之外,控方一无所获。当然,控方也曾经考虑过基于环境证据严重不充分的情况下,考虑过撤销对被告的控诉,因为证据并不足够;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控方仍然找到了一位十分重要的证人,他的供词将会为我们把一宗堕楼案扑簌迷离的信息给补充完整。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控方证人—赫里德·白曼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所有人都很惊讶地把目光转移到法庭外面,赫里德·白曼被庭警带至证人栏里,并且以上帝的名义起誓: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岚伽俐:请问在案发的时候,也就是本年的1月8号,晚上的十一点二十五分左右,你在哪里?
赫里德·白曼:我在财务大厦的天台处。
岚伽俐:请问你当时在那里做什么呢?
赫里德·白曼:我是财务大厦的临时工,当晚我在天台做一些维修的工作,工作太繁忙,量又多,我从七点钟做到夜里十一点钟左右。
岚伽俐:当晚你看到了什么?
赫里德·白曼:我看到一个男人很安静地站在天台低型护栏的前面,整个人都在发呆,而且停留了很久,期间他打了一个电话,好像是他要求某人来见他最后一面,没多久他就挂了电话。
岚伽俐:你当晚所看到的那个男人现在是否在法庭里,如果在,麻烦你指给我们看。
赫里德·白曼很快就发现了,用手指着:坐在犯人栏里的那个就是了!
岚伽俐: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赫里德·白曼: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有一个女人出现了,她站在距离被告很远的位置与他对话,两人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听得不是很清楚。
岚伽俐拿出死者的照片:你所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照片里的这个?
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没错,就是她!
岚伽俐:请你继续。
马丁利递了一张纸给洛丽,当然是具有参考价值的。
赫里德·白曼:过了一会,那个男人就很激动,抱着那个女人,不断地亲吻她,但是她打了他一巴掌,他变得很生气,她一直在骂他,嘲讽他,随后他大吼了一声,很粗暴地把女孩推到了护栏面前,女孩在挣扎,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很有力地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
岚伽俐:被告在推死者下楼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的行为?
赫里德·白曼模仿着被告的语气,露出狰狞的面目:他当时很生气地掐着死者的颈部,愤怒地喊着:你这个贱人!骗我的钱!骗我的感情!我当你是最宝贵的人!你当我是什么?提款机啊!只是提款机而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想我死是吧?我就让你先死……就这样,死者就是这样被推下楼……他当时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恐怖!非常非常的恐怖!
岚伽俐:当被告把死者推到楼下之后,被告有什么反应?
赫里德·白曼: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哪里都没有去,就留在天台上。
岚伽俐:你呢?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赫里德·白曼: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激动起来,连我也一起杀了,我只好静悄悄地躲起来,之后警察也到场了,我免得惹麻烦,所以就没有告诉警察,当时我在现场。
岚伽俐:为什么你不主动联系警方呢?
赫里德··白曼:那个家伙是一个疯子,他病得很严重,我要是联系警方,在法庭上指证他,万一罪名不成立,他报复我怎么办?我都快要退休了,我可不想惹那么多的麻烦。
岚伽俐:为什么你现在又愿意出庭作证呢?
赫里德·白曼:本来我想着当作没事发生就行了,这些事情警察自然会处理好。可是我前几天在司法报刊上看到一篇消息,该消息称:财务大厦的堕楼案因为证据不足,控方似乎在考虑对被告撤销控诉。如果真的因为证据不足而放了他,那么死去的人又该怎么办呢?因此我不愿意让他轻易地无罪释放,我一定要做些事情,至少为死者做点事。所以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还是决定出庭作证,指证他!哪怕是遭到报复,我也不会害怕!
岚伽俐:很好,你大可以放心,在一个法治社会里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害你,我们是有秩序的。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洛丽颓丧至极,毫无心情,她很消极地站了起来鞠躬着: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马丁利及时打断她的念头:不好意思,法官大人,辩方律师的情绪出现问题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把刚才的那张纸塞到她手里,并且对她投以鼓励的目光。她一下子就受到了鼓励,点了点头,转身面向白曼。
洛丽:请问你在财务大厦做维修工作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
岚伽俐: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洛丽:法官大人,我的问题是绝对与本案有重大的关系。
法官:反对无效,辩方律师,你最好别让我觉得你在浪费法庭的时间。
洛丽: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赫里德·白曼:3600美金。
洛丽:作为一个临时工,你觉得你的报酬是否合理?
赫里德·白曼:当然不合理,收入与消费完全不成比例,怎么会合理?
洛丽恍然大悟地说着:那倒是,约翰逊的伟大社会复兴计划里,每个人每个月都可以领取到4000美金的补贴,不用工作都能领取,更何况你有参与劳动还领取不到同等的数额确实有些接受不了。
赫里德·白曼:是的。
洛丽:你的经济情况怎么样呢?属于窘迫呢?还是富裕状态?
赫里德·白曼:当然是很窘迫的状态,这一时期我都不敢乱消费。
洛丽:你口口声声说,当晚在天台做一些维修的工作。
赫里德·白曼:是的。
洛丽:但是根据财务大厦的维修时间表显示,当晚并没有安排维修的工作任务,而你的值班时间在白天,当时已经是黑夜,如果当时你不是在执行工作,那么你在天台上做些什么呢?
赫里德·白曼保持着沉默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洛丽敦促他回答问题,但是他仍然在保持着沉默。
洛丽:你不肯说没关系,我这里有一份关于财务大厦丢失钢铁的记录,在案发当晚,也就是你出现在天台的那个晚上,财务大厦丢失了一批钢铁,而根据你的工作记录,你在之前已经有偷钢铁的记录,在你出现那一晚,恰巧又有东西不见,现在麻烦你告诉我,你那晚是不是在天台偷东西?
赫里德·白曼还想狡辩,洛丽就提醒他:在你回答我问题之前,请你要慎重考虑清楚,你在法庭上已经宣誓过,不可以说谎!
赫里德·白曼还想着挣扎,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是的……我必须承认,我那晚的确在偷东西……你必须要明白,当你的钱不够用了,连最基本的生活也维持不下去,偷是唯一的出路……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对,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总得生存下去……
洛丽:因为你当时在偷东西,所以哪怕死者被人掐住了脖子,你也无动于衷?
赫里德·白曼:我当时以为只是普通情人的打闹,我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
洛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肯向警方透露那晚在现场的真正原因了吧?
赫里德·白曼:我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我当时在偷东西……
洛丽:为什么现在你又站出来作证了呢?
赫里德·白曼刚想说出口就被洛丽抢先说了:因为控方替你申请缓刑或者减轻刑罚,所以你才愿意站出来指证我当事人对吧?你根本就不在乎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出庭作证了,你就能获得减刑!
岚伽俐: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凭空猜测!
法官:反对有效!
洛丽面向陪审员:各位,相信你们应该很清楚,证人出庭作证的动机本来就不纯,况且他有案底,并且有偷盗的习惯,对于证人的具体情况,他所作的供词是否可信?就要看你们怎么考虑了。
岚伽俐也不甘示弱地反驳着:一个有案底有偷东西习惯的证人不代表他不诚实!
法官:本席有责任提醒陪审员,证人的品格绝对与其证供的可信性有着绝对的参考价值。
洛丽: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洛丽离开法院的路上,辛波斯卡弗一路在背后追着她: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啊,为什么你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呢?
她看着辛波斯卡弗,觉得很陌生:你是谁?
“我是黑泽明的朋友,我们是住在一起的,他一直都有向我提过,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律师,他很欣赏你,只不过他不希望夸奖你使你变得骄傲起来,保持初心很重要。”
“得了吧,他才不会这样说。上一次他都恨不得把我批评得一文不值!”
“怎么会,他这样说也只是为了激励你罢了。”
“那么他为什么不出现呢?今天。还不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我。”
“他受伤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带你去见他吧。”
洛丽半信半疑地跟着她回去,打开了门,她终于看到了黑泽明,不过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创伤那样,无精打采,手上还缠着绷带,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看到她也毫无反应,只是问了句:你怎么过来了?
洛丽捂着嘴巴问着:你真的受伤了?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
他很严肃地问着:你都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出现。
辛波斯卡弗绕到他后面,按压着他的肩膀:是我带她回来的,我看她无精打采的,就带她过来见你。
他反驳着:好像无精打采那个人是我才对吧?
辛波斯卡弗低声呵斥他:对待女生你不能那么没礼貌!要笑!
洛丽带着警惕的思维问着:为什么你们会住在一起?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是好朋友嘛,你知道的,在这个繁荣的时代里,好朋友们总是会住在一起!
她始终不太相信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他只好赶紧问其他的问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对了,今天的庭审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她就显得很担忧了:控方还是找到目击证人了,他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我有证据合理地攻击了证人的品格,但是他始终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相信陪审员很有可能会接受他的供词。
他似乎也明白她心中的忧虑,撅起嘴巴:你也挺厉害了,可以令陪审员质疑证人的诚信。
被他这么一说,她就变得更加激动了: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证人是否诚实,而是在于他所看到的事实。他的确看到我的当事人推死者堕楼,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哪怕他曾经是强盗是小偷,也不妨碍陪审员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好奇地问着:所以,你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是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在控方传召目击证人之前,我还能稳操胜券,但是现在目击证人也出现了,我就没有机会了。噢!上帝!没想到我的第一宗无罪辩护就这么失败了!
辛波斯卡弗默默地递了杯咖啡给洛丽,她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不禁把腿架在椅子上。
“别灰心,一定还有机会的。”
他略带幽默地调侃着:不是,你一个检控官真的要鼓励一个辩护律师如何为她的当事人洗脱罪名?你确定要这样做?
辛波斯卡弗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在这里,我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人,到了法院我才是检控官,离开了法院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黑泽明也担心洛丽继续在这里逗留,他们的关系很快就会暴露,所以他不得不作出了驱逐令:当你的案件遇到棘手的问题的时候,不要慌张不要害怕,我建议你先找你的当事人再聊一次,说不定会有收获。
她满心疑惑地问着: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机会吗?
他强忍着手臂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说着:在这种情况下,谋杀是无可避免了,那么你该如何令陪审员信服所谓的谋杀根本就不是谋杀,只不过是误杀呢?从是否有预谋,是否处心积虑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案件,你会有新的收获。
她似乎还没明白,他已经匆匆忙忙地把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