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庭里,洛丽的自信心提高了不少。
她在法庭上朝着马丁利眨着眼睛,马丁利立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洛丽:法官大人,我现在要呈上的是从曼哈咖啡馆到财务大厦的路线图。
文件很快就传到了法官的手上,另外一张放大版的路线图被粘贴在白板上,以十分耀眼的形式呈现在法庭上。
洛丽:我们可以很清楚看到,两个地方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如果走路,大概20分钟就能到;开车?如果你是一个十分谨慎的司机,开车的速度很慢,哪怕你把时速降到最低,也就20分钟就能到;对于那些有着很成熟的驾驶技术的司机来说,十分钟绝对可以到达那边。那么我想请问你,你的驾驶技术如何呢?属于谨慎那一类还是很狂野那一类?
伊诺凡·贝斯:当然是狂野那一类,我以前可喜欢跟别人赛车了。放心,我的驾驶技术绝对让你满意。
洛丽:既然你的驾驶技术那么好,但是为什么你从曼哈咖啡馆驾驶到财务大厦需要40分钟的时间呢?以你的速度十分钟就能完事,为什么会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半个小时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伊诺凡·贝斯有些结巴,说了半天也无法说完一个完整的句子
洛丽的目光与黑泽明刚好碰上了,他向她投以鼓励的目光,她加重了语气:
“证人!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岚伽俐: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洛丽:法官大人,我很快就可以证明,我的问题绝对与案件有着莫大的关联。
法官:反对无效,证人必须要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伊诺凡·贝斯:我们……我们在停车场逗留了20分钟左右吧,不对,还不到20分钟。
洛丽带着很期待的笑容:你们在停车场逗留了20分钟,在做些什么呢?做作业啊?
伊诺凡·贝斯:我们在车里而已,就两个人。
洛丽:我想,你可能不是很清楚我的问题,我要求你清清楚楚地告诉陪审团,你与死者在停车场的车里在做些什么。
伊诺凡·贝斯:一男一女在车里逗留20分钟,除了做爱还能做些什么?!!你告诉我!
法庭里再次引起惊喜般的感叹。
法官再次维持着法庭的秩序:肃静!肃静!
洛丽:你的意思是,你与死者在停车场的车辆里发生了性行为,然后你们再一起赶到财务大厦。
伊诺凡·贝斯:是的。
洛丽:为什么你要对我们撒谎呢?你与死者只是朋友关系?
伊诺凡·贝斯:我有妻子,有小孩,我有家庭的。我不希望与她的关系会影响到我的家庭。再说了,无论我与死者的关系是情人还是朋友,我的确看到那个家伙亲手害死了她,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事实。
洛丽:你不希望你的家庭受到影响,你当初为什么还要与死者交往呢?
伊诺凡·贝斯纠正着:妻子是妻子,女朋友是女朋友,分开的,独立的。
洛丽:你们交往了多久?
岚伽俐:反对!法官大人,我认为辩方律师所提出的问题绝对与本案无关。
洛丽很虔诚地道歉:法官大人,作为一个女性,我对这种事情好奇是很正常的现象。
伊诺凡·贝斯: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法官:既然证人不愿意回答,辩方律师你还是问其他的问题吧。
洛丽似乎不是很情愿,但又不得不拿出一份文件:法官大人,我手里有一份文件可以证明,死者与证人在三年前就开始约会,流水账单记录着他们的开房次数以及具体时间。
法庭里已经充斥着议论纷纷的声音。法官也看了那份记录文件,顿时表现出一副相当诧异的神情:辩方律师……你……你可以继续。
洛丽:在死者上天台找我当事人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她不会出事?
伊诺凡·贝斯:她说只是去见一个朋友而已,我怎么知道她会出事呢?
洛丽:为什么你不陪她一起上去?
伊诺凡·贝斯:我有提过类似的要求,但是她拒绝了。
洛丽:在死者上去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伊诺凡·贝斯:等待她啰,还能去哪里。
洛丽:在死者堕楼之后,你第一时间望向天台的方向,于是你就看到了我当事人的脸庞,只是那么一瞬间,你就可以肯定当晚看到的人就是他,是不是?
伊诺凡·贝斯:是的。
洛丽:很好,麻烦你。
之后她面向法官:法官大人,我要求做一个比较理性的实验。
首先,我会把法庭里的环境弄得无比昏暗……
话音刚落,法庭内的光明顿时消失,所有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慌里慌张的人群顿时发出惊恐的声音,法官很生气地质问着:你究竟想做什么?
洛丽解释着:你们不必惊慌失措,我接下来要做的这个实验是与案发当晚的环境完全一致,百分百还原,可能你们要沉沦在黑暗中,大概几分钟左右,但是我保证,很快这个实验就会结束。
没多久,整个漆黑的环境就出现了微弱的光,那是微型路灯在照耀着。
洛丽继续解释着:当晚的财务大厦的街道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当时已经是十点钟左右,月球在转动着,而即将出现在天花板上的屏幕的清晰度是根据大厦的高度以及能见度的比例来变化,整栋大厦有五十多层楼,人脸在天台上出现,而在楼下望上去,可以看到的程度就像顶上的屏幕的照片那样。证人,你现在可以抬头看一眼,然后分别给我指出,你刚刚看到的那张脸究竟是谁。
伊诺凡·贝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顶上的屏幕,三秒钟过后,屏幕黑了,法庭里的环境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重见天明。
洛丽拍了拍手掌,有三个男人出现在证人面前。
“好了,证人,麻烦你根据刚才的记忆,指出曾经出现在屏幕上的人究竟是他们三个之中的哪一个。”
伊诺凡·贝斯深思熟虑,思前想后,努力地回忆了很久,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我无法辨认。
洛丽假装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会认不出呢?只不过隔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而已,你这就认不出来了?那么你该如何让陪审员相信你在案发那天没有认错我的当事人?
伊诺凡·贝斯很气愤地指着被告:当时我跑上天台,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他,难道是我?
洛丽:你只需要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亲眼目睹我当事人推死者下楼?
伊诺凡·贝斯顿时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没有。
洛丽:在案发当天,你隔着五十多层楼望向天台,当时的环境如此昏暗,你竟然一口咬定那个就是我当事人?
伊诺凡·贝斯: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
洛丽:哦……所以你的结论就是,死者去见朋友,然后从天台堕楼,你跑了上去,看到了只有被告,于是你就一口咬定推死者下楼的人就是被告;因为你希望凶手是他,所以你就认为凶手是他?
伊诺凡·贝斯:不是!不是这样的!
洛丽:警方在你的车里找到很多色情杂志的读物,大部分的内容是相当露骨的。
伊诺凡·贝斯:男人享受色情,有什么不对?
洛丽:在你享受色情上的视觉效果的时候,凶手跑了,而你却不知道……
岚伽俐: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作出推测。
法官:反对有效!
洛丽:各位陪审员,我希望你们记住一点,直到目前为止,控方仍然没有任何的证据或者证人可以证明我当事人参与了杀人的事实。没有一个目击证人目睹了整个过程,所有的指控都是源于一个现象:我当事人在天台上出现。类似于这种薄弱的指控是无法成立的,所以我恳请控方在证据缺乏的情况下考虑撤销对我当事人的指控。
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此时,法庭里的氛围变得很奇怪,岚伽俐变得更为严肃了,他手里握着一支笔,轻轻推开笔盖。
陪审员正在交头接耳,法官倒是没有别的想法。
案件的审讯暂时结束。
离开法院以后,黑泽明直接从后面追了上来,一下子拉着洛丽,很严肃地问着: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丽的新公文包是粉红色的,时尚界的一个设计产物,是她连夜敦促意大利那边的设计师做出来的产品。她仍然提着手里的公文包,支支吾吾地嚷着:我只不过在做一个律师应该做的事情罢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变得很生气,竖起手指似乎在罗列她的罪证:第一,事先没有知会法庭,擅自做沙盘演练,做出来的实验也很能说明问题;第二,案件目前仍然在审讯当中,就算控方的证据是不足,非常薄弱,你的确暂时占了上风,但是你不应该建议控方撤销控诉,控方并非完全没有证据,案件仍然是在审讯阶段,只要没有做结案陈词,案件就得继续审讯,可是你居然要求控方撤销控诉,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显得很淡定,踩着的高跟鞋在摩擦着地板: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法官与陪审员也很赞成我的建议,你没看到他们刚刚在很认真地考虑我的建议吗?这就说明我的建议恰巧是符合他们想法的,我既可以帮法庭节省时间,又可以迅速了结一个案件,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被她气得不行,心跳加速,血脉沸腾:他们保持沉默不是因为他们赞成你,而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提出这种要求的律师,他们看你是新人的份上才懒得纠正你!难道你真的没发现法官对你投以的目光是绝对不信任的吗?他们已经开始质疑你的专业能力,甚至怀疑你是否读过法律,你的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她丝毫不能接受批评,很倔强地扯着嗓子喊着:就算我的行为很幼稚又怎么样!怎么也比你好!你会做什么?你只不过是匆匆忙忙把案件丢给我然后就什么也不管了!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最起码我现在推翻了控方证人的供词,直接逼他们撤销控诉,这样我就能轻松赢了第一宗官司!
他变得更加暴躁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拿当事人的前途做赌注!如果控方找到了目击证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的律师生涯就此完蛋!这句话是我说的,你给我记住了!
她急得不行,气得不行,狠狠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咒骂着:去死吧你!大律师!左手犯法,右手不知情,精神分裂是吧?减刑是吧?他痛得不行,蹲在地上浮现出一副极度痛苦的表情。
她很愤怒地坐计程车离开了法院。
在他缓了好一阵子之后,马丁利出现了,看来他刚刚一直站在后面,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他脸上痛苦的神情慢慢消失了,他问了句:是你告诉她的?
马丁利有些尴尬地回答着:她翻看了很多你的官司记录,刚才在法庭上所用的那些伎俩就是从你过去的经历得出来的方法。我很遗憾,我并不知道那对于你来说是一种私隐,不过我只知道,她用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为什么你要反对她呢?你要是反对她岂不是等于在反对你自己?
他觉得很绝望,几乎是尖叫着: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就不能好好的……
马丁利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调侃着:这么看来,你得想办法哄她了。
他咬着嘴唇,恶狠狠地嚷着:我要哄的女人可不止一个了……
晚上七点钟,律政司办公楼的其他人早就下班了,只剩下岚伽俐一人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着案件的破绽。
他几乎看遍了所有的资料,根本找不到可以指控的途径,他觉得很伤脑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法庭上被辩方律师提出考虑撤销控诉。他做了检控官那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视这种经历是一种对他职业生涯产生严重影响的存在。但是他又不得不考虑辩方律师的建议,毕竟相关的证人或者证据真的太少了,具有说服力的屈指可数。
他拿着这个案件的文件,在詹斯办公室的门口来来回回走动着,看得出他很纠结,他想请示上级,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到詹斯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他被吓了一跳:找我有事啊?
“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
詹斯一口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私事免谈,公事可以考虑。
“肯定是公事才找你。”
“进来吧。”
詹斯给岚伽俐倒了一杯咖啡,但是他没有喝,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案件的文件,忐忑不安地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今天的庭审你应该去了吧,我好像看到你了。
他点了点头:我的确去了,怎么了呢?
“其实呢,辩方律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财务大厦的谋杀案件中,我们掌握的证据的确不充分,如果继续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要不你考虑撤销控诉吧,免得浪费纳税人的金钱与时间。”
他本来还以为詹斯会因此大发雷霆,没想到詹斯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生气,饶有兴趣地说着: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我,我还跟其他的检控官打赌呢,你让我赢钱了,我很开心。不过……贸贸然撤销控诉只会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的决定是非常轻率的,我不希望因为这个案件影响我们的形象,你懂我的意思吧?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可靠的证人了。唯一一个有说服力的都被打垮了,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詹斯安慰他:有办法的,别灰心,只要主动权还在我们的手里,就肯定还有机会的。
“可是……”
詹斯继续劝他:朋友,我给你机会,你得好好珍惜。你自己慢慢想吧,撤销控诉是不可能的了。
第二天的中午,岚伽俐在办公室里烦躁不安地吸烟,他有好几个助手,全部一字排开站在他面前,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份文件。
他一边吸烟一边问着:我们还有几个证人?
其中一名助手回答他:三个,不过作用不大。
他点了点头,意识到该案件不能输,此时有人传来通知:有人声称见到了案发的经过。
他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单独与这个所谓的潜在证人见面。
他递了一根香烟过去:别紧张,你慢慢说,首先你得自我介绍吧?
“我的名字叫赫理德·白曼,我失业很久了……”
这个自称是证人的男子的名字是赫理德·白曼,年龄大约是41岁,身高一米七,皮肤黝黑,部分头发稀疏得令人绝望,不断发抖的双手,眼睛里常常带有无尽的无奈与哀伤。他身上总是会留着很多汗,哪怕是身处于一个开着空调的办公室环境里,他也习惯性地流汗。他呼吸急促,很紧张,从进来到现在也不敢与岚伽俐对视。
“你声称目睹了整个凶案的经过?”
“你是说财务大厦的天台那件事吧?我当晚在现场,是的,我看到了整个过程,那晚呢……”
他连忙打断着某人的陈述:行了行了,你看到了什么不需要告诉我,待会会有警察给你录一份口供,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他们就行。不过我不是很明白,这个案件公开审讯也快有两个星期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你难道不知道任何人都有权利协助法庭调查案件真相的吗?
“我不是不想好好合作,只不过我要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我自己也会倒霉。”
“所以,为什么你现在愿意说出来了呢?”
“我想跟你谈条件,为了我自己的命运,我必须要这样做。”
“不行,没有人可以跟律政司谈条件。”
“你可以拒绝,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是唯一的证人,如果你不能同意,你们就只能扯掉控诉了。”
岚伽俐很惊讶地望着白曼:你……
白曼回答他:该案件从开审以来,我就积极参与了听审,本来以为不用我出庭作证都可以解决该案件,没想到你们的工作仍然是遇到了巨大的困难,所以我在想,你们肯定需要我的帮助。
他不得不重新关注白曼的整体情况,半信半疑地问着:你确定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起了很大的帮助?
白曼这下子倒是很有信心:我可以百分百告诉你,绝对可以。
他顿时改变了主意:谈条件什么的,我最喜欢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告诉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曼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要求得到律政司的赦免!
他冷笑着:赦免?英国的全盛时期已经过去,我还不是英女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