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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曼哈城咖啡馆

2021-01-18发布 5762字

黑泽明背着珍妮丝离开酒吧,顿时不记得她住的地方在哪里,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手机,她手机密码并没有改过,还是与之前的一样。她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很轻易地找到了卡尔的号码,他打给了她,并且告知了酒吧的地址。

卡尔很快就开着自己的车赶到酒吧,他把背上的她交给卡尔,卡尔很吃力地把她放回车里,关上了门,气喘吁吁地说着:真是抱歉了,给你增加麻烦了。她总是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酗酒,我说了她很多次,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改。

他凝望着车里的珍妮丝,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地说着:我认识她不算很久,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消极的样子,她现在还学会了酗酒。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如果是因为我而吵架,我会觉得很遗憾,完全没必要。

卡尔尴尬地笑着:不,不完全是因为你,最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家人一直不赞成我的婚姻,我娶了一个女人,我自己也是女人,他们很排斥同性恋,他们不会支持我们的婚姻,她坚决要说服我的家人,可是我知道那样是徒劳无功的,因为这件事,我们还吵了起来。接着嘛,你明白的,女人吵架总是彼此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们越吵越激烈,摔碎了很多杯碟,我们吵得很厉害,伤害了彼此的感情。

他有些茫然,苦笑着:确实,世俗的目光又怎么会接受你们的婚姻呢?况且你们的婚礼还在美国举行,这就能证明,这个国家是不支持你们的婚姻,它能让你们的婚姻合法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把车辆的另外一扇门也关上了,或许是因为她担心车里的温度会降低。

她很纠结地搓着手:其实我们一直在商量搬家的事情,我希望搬到美国加州或者犹他州也行,可是她却希望留下来,我计划了那么多,她全部否定我的想法,我也因此闹了情绪。我觉得自从你出现以后,我与她就一直处于吵架的阶段。

他无奈地说着:就算我没有出现,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仍然会爆发。

她有些羞愧地说着:是的,你说得也对,我总是很容易把矛盾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他又看了一眼车里的珍妮丝,带着遗憾的口吻说着: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进入婚姻生活,希望她能够开心,尤其是在婚姻的生活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点了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此时酒吧已经营业结束,老板把门关了,还不忘叮嘱几句:你朋友今晚喝了很多酒,她好像很不开心。

他的脸部肌肉在抽搐着:行了,行了。

老板看了一眼他们,两女一男,其中还有一个女孩醉倒在车里,其后评论了一句:你们年轻人的圈子真乱,真会玩。

他来不及解释,老板就走了。

她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老实说,你是不是很痛恨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手扶着车窗,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肯定有,但是感情上的问题没有对与错。

她貌似也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回到车上,启动引擎,车辆扬长而去。

徒留下他孤身一人的背影……

第二天的夜里,他换上了睡衣,心情有些复杂,一个晚上都在吸烟,桌面上的烟灰缸积满了不少的烟灰,一盒香烟也快要拿空了。

辛波斯卡弗很早就洗完澡,换上了透明的蕾丝睡衣,很轻薄的那种,值得注意的是,布达拉美宫的天气有些变化,原本快要进入高温时刻的季节突然又降低了温度,不过房子里装了暖气,因此他们不需要在降温的时候仍然穿着很厚的衣服在室内。

她很喜欢在洗完澡以后躲在床上阅读德国杂志,偶尔会翻开《花花公子》,那对于她而言,是一件最舒服的事情。她看着梳妆台中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看到了身上的睡衣,该睡衣是珍妮特赠送给她的礼物,穿上该睡衣,她就难免会想起她。她拿起了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电话里再次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她有些沮丧,放下了手里的电话,问了句:你还没有手机?你究竟什么时候打算去买一部手机呢?我知道你律师楼的生意不太理想,还多了一个实习生,但是你肯定得买一部可以拿来通话的手机吧?

黑泽明很快又重新点燃了一根新的香烟,他很郁闷地抖落着手里的烟灰,极其敷衍地嚷着:知道了……我自有分寸。不用提醒我这些事情。

她想表现出那种不太刻意但又很感兴趣的状态:自从你去过酒吧见前任女朋友之后,回来就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来那晚在酒吧的经历让你很难忘。

他吸了一口香烟,手指在敲响着茶几:珍妮丝她……婚姻生活不太理想,同性恋的婚姻仍然存在很多争议,为此她还吵架了……与某个亲密爱人,她喝了很多酒,我知道她是戒酒会的成员,她不开心到要酗酒的程度简直令人惊讶。在我心里,她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看到她醉成那个样子,我有些难过罢了。

她压根就没有听到重点,就假装不经意地感叹:哎呀,以前的旧情人的确很令人难忘。那倒是,某些回忆总是那么的美好,不记住都很难。

他一下子就掐灭了香烟,钻到被窝里,很严肃地问着:你嫉妒了?你是不是很介意我与她来往呢?

她转移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在杂志上:是吗?我可没有说过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他用手指捏着她的鼻子:你还说没有?你的额头上刻着两个字,嫉妒。一个晚上都在唠唠叨叨酒吧的事情。我都说了很多次,我去见她纯粹是因为朋友之间想要聊天所以才会去,我要是真的动了歪心思,我怎么会主动跟你说这件事。

她连忙纠正了他的说法:首先,你并不是主动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只不过是因为你的留言录音机出卖了你,暴露了你的信息。

他的心情不太好,对于她的挑衅与讽刺已经不太感兴趣:我真的没有再想她,我们都住在一起了,我怎么会想别的女人呢?

她无情地揭穿着:要是男人真的如此值得信任,我以前做律师的时候就不会经手那么多离婚的案件,多半是因为男方出轨。

他反驳着:可是女人也会出轨,再说了,女人做第三者可以说是基因遗传的。

她摇了摇头:我经手的离婚案件,没有女人出轨的案例。

他趴在她的胸前,语气很像撒娇那样: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斗嘴了,最多我答应你,以后不见她……那么多次了,可以了吧?

她有些得意,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些事情不用我说都要执行的吧?

他拿掉她手里的杂志,露出邪恶的笑容:今晚我很有精神,玩一把火车钻山洞。

她推开他:不行,今晚不行。抽屉里的避孕药刚好没有了,所以不能做。

他突然想起了:哦,是的。我之前刚好肚子饿了,没有东西可吃,所以吃了点避孕药来充饥。这样更好,没有就没有。

她拦截着他:哎哎哎,这样会怀孕的。

他厚着脸皮说着:我刚好想要个孩子。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庞:你想要而已,我还没有想过。你今晚自己解决吧。

珍妮特把自己困在家里,电话线剪断,彻底与外面的人断绝联系,她需要确保能专心做事。

她把所有的录音片段整合在一份光盘上,再把所有偷拍回来的照片剪切在一张报纸上,她住的地方不算很大,墙壁甚至出现墙灰脱落的现象,看上去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的确是这样,她的经济情况相当窘迫,只能住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白天看不到太阳,夜晚看不到月亮,如果在室内不出去,她根本就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她忙着捣鼓这些东西,她必须要尽快把手里这些足以摧毁两个人的关系的文件给寄送出去。由于寄包裹出去需要核对身份,她在深思熟虑之后,给自己伪造了一个身份,等到所有事情都办得差不多的时候,尤其是包裹寄出去以后,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酒杯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她手里的酒杯在摇摇晃晃着,同时她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的灰掉落得差不多了,她把黑泽明的个人日常照片晒了出来,粘贴在墙壁上;除此之外,还有他与辛波斯卡弗在街上一起行走的照片,一起用餐时的照片以及在家里一起看书时的照片。

她的行为越来越奇怪,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偷窥狂、跟踪狂以及偷拍狂。整个墙壁都贴满了人的照片,看起来很阴郁,象征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重。

普通法院

所有人已经到齐,黑泽明显得很没精神,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看上去都快要睡着了。

洛丽的状态倒是很好,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她今天很有把握。

法官到了,在一阵的程序走过以后,书记员宣布着:财务大厦堕楼案现作第三次公开审讯。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岚伽俐:各位陪审员,本案的死者是遭人从天台上推下来堕楼致死。在死者的尸体掉到大街上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控方证人—伊诺凡·贝斯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伊诺凡·贝斯在庭警的带领下进入了证人栏里。

岚伽俐拿着宣誓的词稿递了过去。

伊诺凡·贝斯声情并茂地宣读着: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黑泽明此时在文件中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地方,他默默地递给了洛丽。

岚伽俐:请问在案发当天,你在哪里?

伊诺凡·贝斯:当晚我与我的朋友在咖啡馆里一起研究过一份宣传的方案,很多东西都差不多要落实,本来我们要坐通宵的,因为那个咖啡馆是通宵营业,你只需要购买第一杯咖啡,剩余的你可以免费续杯,直到你肚子受不了为止。

岚伽俐:你所说的那个咖啡馆我也去过,咖啡的味道不错,不过我希望你说重点。

伊诺凡·贝斯:到了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电话的内容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电话那头让她赶到财务大厦的天台上。起初她是不愿意去的,但是电话那头的语言过于激动,她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于是,我只好开车载她过去那边。

岚伽俐:你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伊诺凡·贝斯:当然不是。她就是本案的死者。

岚伽俐拿出一张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伊诺凡·贝斯:是的,就是她。

岚伽俐:你们赶到财务大厦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诺凡:她告诉我,她的朋友在天台上等她,她要一个人去,起初无论如何我都不同意的,毕竟哪有人在这种时候约人在天台见面呢?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我担心她一个人去会出事,我想陪她去,可是她委婉地拒绝我了。没有办法,我只能让她一个人上去。

岚伽俐:你就一直在楼下等她?

伊诺凡·贝斯:准确来说,我在车里等她。她说了最多十分钟左右就会下来,不会在上面待太久。结果我在车里等了三十分钟,她还没有下来,我担心她会出事,所以我赶紧下车,准备上天台找她,没想到就在我离开车里的那一瞬间,某个物体从天台上掉下来,发出一声巨响,我的车被砸坏,玻璃窗全部被震碎。我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惊吓,我连忙回过头一看,结果就发现了死者的尸体躺在我的车顶上。头颅紧贴着车窗,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她的头颅也从车窗边沿滑落到地上—她的头颅掉了出来,只是掉了出来,就那样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里……噢……这太疯狂了……她的眼睛插满了玻璃,鼻子中间的息肉被切割开来,后脑勺蹦开了一道裂缝……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她还那么年轻……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黑泽明不禁小声嘀咕着:死了个朋友至于那么伤心嘛……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岚伽俐:请问你还能继续下去吗?

伊诺凡·贝斯:我没有问题。

岚伽俐:发生这种事情,你当时有什么反应?

伊诺凡·贝斯:我很惊慌失措,在极度紧张之余,我还下意识地朝天台上看了一眼,我分明看到了一张沮丧又惊恐又后悔的脸庞,接着我就立刻报警,并且守在楼下,半步也没有离开过,直到警察到达现场……

岚伽俐:你当晚所看到的那张脸庞如果再次让你在法庭上遇到,你是否能够辨认出来?

伊诺凡·贝斯:当然可以,对此我十分印象深刻。

岚伽俐:麻烦你在法庭里寻找当晚的那张脸庞,并且指他出来。

伊诺凡的目光刚好与伍兹的目光碰上,他连忙指了出来:坐在犯人栏里那个男人!就是他!就是他杀死了死者!逮捕他!

法官连忙敲响了木槌:证人!请你控制你的情绪!

黑泽明歪着脑袋下结论:那么激动还是朋友关系?鬼才信你!

洛丽连忙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很长的一段文字,用的是意大利文,她把纸张递给马丁利,好让马丁利去做准备。

岚伽俐:你很肯定,在死者从天台堕下来之后,你报了警,接着你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财务大厦半步?

伊诺凡·贝斯:是的,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出入口,就是为了避免他逃走。

岚伽俐:为什么你不上去抓住他呢?

伊诺凡·贝斯:我有跑上去,我记得我当时很激动,可是当我跑上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过于冷静,蹲在地上,他的样子沉默得有些可怕,我担心他会连我也一起杀了,我不能轻举妄动,太冲动很容易坏事情,随时会把自己的性命也一起搭上。

岚伽俐:你的做法很明智。不过那晚还有没有其他人从财务大厦离开过呢?

伊诺凡·贝斯:没有。

岚伽俐: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洛丽连忙站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份深蓝色的档案,异常纠结地问着:你刚才说……大概是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死者接到了前往天台的电话,具体是几点钟来着?

伊诺凡·贝斯: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了,大概是九点五十分。

洛丽:对了,我差点忘记你与死者的关系了。

法庭上发出了取笑的声音,法官很严肃地敲响着木槌:肃静!ORDER!

伊诺凡·贝斯:我之前买房子的时候找了她帮忙,她是房地产的中介,那次之后我们就互相认识了,并且偶尔会一起解决工作上的问题。

洛丽笑了笑:很好……对吧,很纯洁的友谊。你们十点钟开车到财务大厦,到达的时候是几点钟?

伊诺凡·贝斯:十点四十分左右,可能四十五分吧。

洛丽:就你们两个是吧……

法官:本席已经很清楚证人提过只有两个人去现场。你刚刚是在梦游吗?实习律师女士!

法庭里再次爆发夸张的笑声。

洛丽觉得很尴尬:不好意思……不过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法官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黯然伤神地按揉着额头:今天的审讯真够刺激。

伊诺凡·贝斯只好重复了一遍:我们到达财务大厦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四十五分左右。

洛丽很期待地问着:从咖啡馆出发?

法官此时已经无法忍受了,粗暴地谴责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刚刚坐在那里不好好听证人的供词呢?你前前后后不断地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你不觉得你在浪费陪审团的时间,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吗?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懂不懂法律,是否清楚在法庭上的审讯顺序,如果你对这些仍然是一知半解,本席建议你重新回法律学院继续进修!

洛丽此时已经不觉得尴尬,她脸上的那股谨慎、胆怯的表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明亮又自信的眼睛:很抱歉,法官大人,我刚刚只不过是想再次确定两个地点的来往细节。那么证人口中所出的咖啡馆,我也去过,它的具体位置是曼哈城德国商业银行上游的咖啡馆,它的招牌是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嘿!女士!”对吧?证人?

伊诺凡·贝斯:是的,你表达得比我还要详细。

洛丽: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来到下一个问题……

岚伽俐:反对!为什么?你问的这些问题与该案件有什么关系?

洛丽:法官大人,我有论点的。

法官:既然有论点,请你提出来,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