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勇等人挑灯夜战,围绕着张文和康晓梅向王萍行贿500万元的事情进行分析的时候,边城市纪检委书记王芳的办公室里也是灯火通明。
坐在王芳的办公室里,面对着王芳和另外两名纪检委的工作人员,王萍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与康晓梅等人联手违法制作奇玉石收藏证书、接受500万元贿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供述了出来。
等王萍把事情讲完,王芳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递到王萍的手里,然后看着她说道:“嫂子,我和常主任是多年的同事了,所以,我今天叫你一声嫂子。刚才听了你对接受张文和康晓梅500万元贿赂款,违反相关规定和法律法规帮助他们办理收藏证书的全部经过。听了你的解释之后,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你利用职务之便和手中的权力,助纣为孽,帮助犯罪分子为非法获得的奇玉石办理收藏证书并接受他们的巨额贿赂,已经触犯了法律。说委婉一点,你是助纣为孽,而严格的说,你这是与张文、康晓梅等人共同犯罪。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常怀林同志是边城市常委,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属于党的中高层领导干部。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自己,而且牵连到了常怀林同志的政治前途和大半生的清誉,这个问题是很严重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真的错了,希望王书记给我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对于我和张文、康晓梅之间的事情,老常真的不知道,希望纪委查明真相,还老常以清白。我就是一个退休工人,自己做错了事情,愿意接受法律对我做出的所有惩罚。但我真的不愿意看着老常受牵连,他可是......”看着一脸严肃的王芳,王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王芳帮着王萍的一次性纸杯里倒满水,把杯子递到王萍的手上,然后看着她说道:“好在是你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到执法机关自首,交代了所有的犯罪事实并且如数上交了接受的张文和康晓梅等人贿赂的钱款和实物,同时向我们揭露了你所知道的其他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实。对于你的立功表现,我们执法机关已经记录在案,并会依法向相关机关汇报。”
说到这里,王萍看了看脸色铁青、一脸怒容的常怀林,然后对自己的另外两位同事说道:“小张,小王,你们两个带王萍到旁边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我和常主任说点事儿!”
“是!”听了王芳的话,小张和小王站起身来,一边应答一边带着王萍向办公室外走去。
跟在小张和小王的身后,王萍颤巍巍的往外走。当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眼里含着泪水,回过头来看看常怀林。
此时此刻,常怀林也在目送着王萍,脸上充满了怨恨、愤怒和一副恋恋不舍的复杂表情。他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自己相濡以沫、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妻子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今天的分别还不知再次相见的日子在哪里,这怎么能让常华林熟视无睹?所以,见王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一句话都没说,马上转过头去,用拿烟、点火等一系列假装出来的动作掩饰着心中的疼痛。
等王萍走出办公室,王芳搬着一把椅子坐到常怀林面前,一边给他递水杯一边看着他说道:“常主任,您大病初愈,刚刚出院,再加上心脏不太好,千万不要太生气了,要注意身体呀!”
伸手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常怀林冲着王芳点点头,然后看着她问道:“对于王萍,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看看常怀林,王萍一脸的认真:“常主任,您是我们的领导,在领导岗位上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您的妻子王萍所犯错误的性质和严重性,所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您刚才之所以这么问我,是心里对妻子的担心和忐忑不安让您无意之中亦或是顺口说出了这句话。您是领导,但同时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家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心里的不安和担心是理所应当的,我能理解。但是......”
“王局长,不说了,我知道刚才那句话不该我问,但是,可能是太过紧张或者是自然反应吧,一不小心说了出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王芳摆摆手,常怀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看着王芳接着说道:“王萍所犯的错误是非常严重的,特别是作为我的家属,能做出这种有违道德、违反法律的事情,理应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同时,我向您并希望由您向上级组织反映我的一个请求:作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我的妻子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上级机关根据工作制度和法律规定对我进行处罚,我服从并尊重上级机关对我做出的任何处理决定。如果发现我参与或者知道王萍所做的事情亦或是有其他渎职、犯罪行为,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请相信,我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是......”
“常主任,您不要说了,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冲着常怀林摆摆手,王芳把身下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一脸真诚的看着常怀林继续说道:“我从省城调到边城工作的时候,您是边城市市委常委、常务副书记、副市长,四年多将近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您是我心目中最尊重的领导,最让我钦佩的同事,更是我工作乃至做人方面的老师。您的为人我心里清楚。您刚才的那番话我绝对相信并会如实向市委、市纪委、省委、省纪委等相关领导汇报,我相信,也请您相信,上级组织会实事求是的对待您的问题并会做出公正、公平的处理决定。”
说到这里,王芳停下话题看了看常怀林,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把那份还没有盖章的文件放在常怀林面前,然后说道:“这是今天市委常委会决定的内容,但没有通知您参加,具体原因您心里清楚。由于今天是周末,还没盖章下发。对于这个决定,我想你能理解并会积极配合市委、市纪委的工作。”
拿着手里的文件认真的看了一遍,常怀林双手颤抖着把文件交给王芳,脸上的泪水禁不住哗的一声流了下来:“我常怀林兢兢业业为党工作了大半辈子,做人做事光明正大,为官为民两袖情分,眼看着就要退休了却落了个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都是这个不争气的老婆子害了我呀!教训深刻,教训深刻!”
看着常怀林伤痛欲绝的样子,王芳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从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轻轻的递到常怀林面前,然后悄声劝慰着:“常主任,不要太过伤心。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是再气愤、再难受又有何用?因此伤了身体可就划不来了。”
接过王芳递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常怀林冲着王芳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看着王芳说道:“王局长,请向上级机关转达我的意见:我同意市委做出的决定,并且会毫无保留的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请您相信,明天我会按时上班,亲自听到马书记宣布这个决定并亲手从他的手里接过这份文件。”
看看常怀林,王芳一脸认真的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茶壶帮着常怀林的茶杯里倒满水,然后坐在常怀林对面看着他说道:“常书记,有一个问题我要问您一下,因为这个问题可能要在明天的常委扩大会议上用得到,不知您是不是方便回答?请您不要误会,咱们两个之间的谈话属于同事之间的正常交流或者是领导与下属之间的沟通,并非是专案组的调查。”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上火,常怀林一边吸烟一边冲着王芳笑了笑:“王局长,您太客气了,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以近四十年的党性向您保证,绝对配合,没有一句谎言。”
“谢谢领导!”见常怀林脸上有了笑容,虽然也知道他的这种笑容是勉强挤出来的,但王芳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与常怀林同事这么多年,王芳不止一次的领教过这位领导的严厉,平时只要一说起工作,不论是在任何场合,常怀林脸上是很少有过笑容的。工作出现问题时,他会毫不留情的批评,即便是有再多的人他也不会有所顾忌。而工作得到了他老人家的首肯,他也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一脸严肃的说声“还不错”,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表扬。今天,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王芳要想看到常怀林的一丝笑容还真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王芳也冲着常怀林笑了笑,然后看着他问道:“边城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张文因涉嫌与三起杀人案有关,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这件事情您是知道的,我就不详细的跟您汇报了。在被捕后的审讯中张文交代,您老人家是他的‘干爹’。有没有这回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作为老领导,您心里应该最清楚,在我们党特别是党的干部队伍当中,像这种‘干爹’、‘干儿子’的关系是明令禁止的呀!”
听完王芳的话,常怀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一脸悔意的看着王芳说道:“是的,在一些场合、当着一些人的面,我是说过张文是我干儿子的话,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张文叫我干爹,喊我爱人王萍干妈,我们也都答应过。虽然没有像旧社会那样举行什么仪式,但是,在我,我爱人,甚至我的儿子、女儿心目中还是默认了这种关系的。说实话,现在想起认张文为干儿子这件事,这是我常怀林有生以来办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可以让我后悔到捶胸顿足、无颜面对亲朋好友的一件事。唉,一言难尽啊!”
说到这里,常怀林停下话题,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冲着王芳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
“方便讲一下其中的过程吗?”看着常怀林尴尬无比的样子,王芳微笑着看着他问道。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做都做了,没有什么不好讲的。”看看王芳,常怀林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我和张文认识应该是在四年之前,那个时候我还在市委工作,还没有到人大任职。有一次,市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经济大案,为边城市商业局挽回了重大损失,为此,市委、市政府专门为他们举行了庆功宴,作为分管公安工作的副书记、副市长,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到场祝贺。席间,由于太高兴,酒喝的有些多了。散场之后,当时还是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张文开着车把我送回了家。”
说到这里,常怀林停下话题,先是欠欠身子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摇摇头说道:“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怪我,如果不是我在吃饭之前把我的司机打发回家,哪会给张文留下认识我的机会?如果不是给他这个机会,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唉,都怪我。”
“常主任,其实您没有必要太过自责,这件事情不怪您。如果张文向刻意的接近您,即便是您喝醉酒的那天不给他机会,他也会自己找到机会的。在政界干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我们见的还少吗?您说是不是啊?”看看常怀林,王芳一边说话一边笑着说道。
“也是,王局长说的有道理。”冲着王芳点点头,常怀林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也许是上天故意给张文赐予的机会,就在张文把我送到家、扶我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电梯坏了,问了一下修电梯的工人,他们说要等两个多小时才能修好。听完电工师傅的话,张文二话不说,把我背在身上就往楼上爬。我们家住在17楼啊,我这近百公斤的身板,直到第二天我都没有搞明白,张文是如何把喝的烂醉如泥的我背回家的!”
见常怀林似乎从刚才的痛苦和烦恼中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相对缓和了许多,王芳也笑着对常怀林说道:“一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如果能巴结上您这位主管公安工作的副书记、副市长,别说17层楼,即便是再高一点,他张文也会拼着命把您背上楼、送到家的。”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张文是这么一个人呀,所以心里还挺感激他的呢!”接着王芳的话,常怀林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由于头天晚上喝多了酒,第二天我的胃有些不舒服,所以就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想请假休息半天。临近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张文突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我,一顿嘘寒问暖的关心之后,他还亲自下厨,给我和我爱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看着忙里忙外的张文和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我的心里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年轻利索且不善言辞的小伙子,并且在饭后和他聊了近两个小时。从此之后,张文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每逢周末或者其他节假日,他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我家,和我的妻子王萍以及儿子、女儿打成了一片,几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亲热的不行。”
“您是老领导了,张文如此刻意的接近您,您就没有想到过他的目的?我想这点警惕性您还是有的吧?”借着常怀林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王芳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冲着王芳点点头,常怀林从面前的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王芳说道:“我在政界工作多年,对于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特别是刻意接近我的人还是有些警惕的。但是,认识张文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求我办过一件事,平时如果不是我问,他甚至很少跟我说公安局的工作。同时,我还通过公安局的顾向阳局长以及其他熟悉张文的人侧面了解过张文,在他们的眼里,张文工作积极,办案经验丰富,思想意识端正并且很有上进心。听了他们的介绍以及我平时的观察,我觉得张文这个人作风正派,刻意接近我并且主动融入我们这个家庭,一是对我这个领导的尊重,二是我们两个平时聊天很投机的原因,应该没有不良动机。所以就因此放松了警惕。有一次张文带着我和我的爱人去河南嵩山少林寺旅游,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我爱人王萍‘自告奋勇’,主动的劝我认张文做干儿子。面对我爱人的提议,张文当然喜不自禁,当场就改了口,我也笑着默认了。”
说完这番话,常怀林停下话题看看王芳,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王局长,我以近四十年党龄的老党员向你保证,在我认识张文四、五年的时间里,除了跟着他去外地旅游了几次、逢年过节收了他一些烟酒之类的礼物之外,我没有接受张文任何形式的贿赂,也没有帮着他办任何违规违纪的事情。对于这一点,你们可以派人去查,如果我今天说的有一句谎言,我甘愿接受上级组织的任何处罚!”
拿起茶壶给常怀林的茶杯里添满水,王芳一脸严肃的冲着常怀林点点头:“常主任,您的为人和秉公办事、不徇私情的作风我们是了解的,所以,对于您刚才的这番话我绝对相信。但是,我要提醒您的是,虽然您没有接受过张文的贿赂,但您并不能保证您身边的人也能和您一样;您从来没有以您的名义帮张文办过违规违纪的事情,但并不能保证张文没有瞒着您以您的名义办违规违纪甚至违法的事情啊!”
“啊?王局长,您的意思是......”听了王芳的话,常怀林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看着王芳着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