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警官在深夜时分走出了自己的公寓,这一整天他都待在房间里,利用新购买的电脑在网上找了一些资料,又重新翻了几份档案记录,他在整理着一宗大约在一年多之前的砖头案件。
有一个男人在医院的天台上被好几块砖头从天而降砸中了脑袋,随后他被送进医院抢救,结果抢救无效死亡。但是在此之前,他的心脏移植到另外一个患有严重心脏疾病的患者的体内。这个患者的名字叫辛波斯卡弗,至于死者的名字则是犹文太。
其实该案件在当初调查的时候,由于现场的环境没有可疑的地方,施工现场时不时会掉下杂物到天台上,这是常有的事情。在案发那天砸下来的砖头很难证明是人为造成的因素,因此该案件在调查了两个星期左右,没有出现更多的线索,警察们查来查去都没有查到更多的真相,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结束了档案,以犹文太是死于意外为结束作为大前提。
这个档案其实已经归纳在自然死亡案件的卷宗里,放在档案室多时,一直无人问津—直到诺曼动用了很多层关系才能从档案室里拿出这一份文件。经过仔细的研究之后,他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并且坚信犹文太的死不像意外,而是人为。
他今天已经喝了一整天的咖啡,大脑的细胞异常活跃,在他工作期间,他的大脑运转速度超快,很容易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可是一旦结束工作时间,回到正常生活之后,咖啡的效力就消失了,他的大脑皮层出现了疲劳感,精神萎靡,甚至连走路都走不稳,本来他应该关掉房间里的灯,然后回床上休息才对,可是他要第一时间把查到的线索告知辛波斯卡弗,所以他才决定延迟休息的时间,先把手里查到的线索整理过后交到她的手上。调查卷宗本来就是辛波斯卡弗委托他要做的事情,他既然答应了她,当然也不能轻易失信于他人。
他通过电子邮件通知了辛波斯卡弗,声称查到了新的线索,约了她在酒吧的后楼梯等,她很快就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伊朗酒吧的后楼梯是一条既霉烂又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楼梯。与它连接的是一条阴暗的后巷,臭水沟里时不时浮现出死老鼠的尸体,餐馆里的食物残渣通常会倒在水沟里,到了夜晚时刻就会跳出许多蟑螂,有的甚至能飞起来;半夜还有人朝后巷倒垃圾,不过是在楼上倒垃圾到地面上,流浪汉会在餐馆的垃圾丢到后巷里的时候频繁出现,他们渴望在人类丢弃的食物残渣中寻找可以摄入的食物以此维持腹饱感。
他搞不懂为什么她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作为见面的场所,这里的环境过分恶劣,臭气冲天,臭虫与老鼠频繁出现,半夜里甚至还能听到楼上的男男女女传来吵架的声音以及打斗的噪音,这些声音听起来总是让人感到不安,仿佛一个个充满罪恶的场景在深夜时分上演着,既残忍又难以想象。
他等了超过十五分钟,但是仍然不见人影,他打她的电话,结果是关机,他变得很不耐烦,他最不擅长的就是等人,他越等越是焦急,一焦急他的烟瘾就不可避免地犯了。还好他随身带了香烟,在等待的时候,香烟是最好的消遣玩意。
他一下子吸了两根烟,烟草带来的刺激感使他精神好了不少,但是辛波斯卡弗仍然不见踪影,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离开,毕竟他已经意识到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接近四点钟了,如果她再不出现,他就得赶紧离开了,因为他意识到某种不安的未来,似乎危机在降临。他准备离开了,手里拿着一根没剩多少的香烟,打算吸完最后一口就离开。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毛骨悚然的叫声不断在空中徘徊着,他分不清声音的来源在哪里,只能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慢慢地前进。很快,在不远处散发出一阵缠绕了很久的白雾,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诡异,但是他不能害怕,只能硬着头皮喊着:辛波斯卡弗!是你吗?白雾久久没有散去,不断地飘散着,他知道危险即将降临,他要保护自己,于是他从腰间拿出了手枪,指着前方,慢慢靠近白雾,无论是人是鬼,他都要看个究竟。但是当他越靠近那团白雾的时候,白雾竟然散去,渐渐的,他很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人影,直立地站在那里,修长的头发耷拉在肩膀上,他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应该是一个女人,这下子他放松了警惕,把手枪藏起来,径直走过去,想跟眼前的女人说话,可是当他完全走过去接触到的时候,他才看清楚这个所谓的女人只不过是一个人偶,大头娃娃的头颅,眉毛之间深刻地留下了由斧头砍下来造成的裂痕,露出锋利的牙齿,完全扭曲的鼻子,左眼是空洞的眼眶。在月光微弱的照耀下,眼前的人偶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人站在他身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眼前的人捅了一刀,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使用力度是想置他于死地,他想说话但是被戴着面具的人捂住了嘴巴,鲜血从他身上流了出来,随着刀的本身不断地涌现着,甚至传来了滴滴的声音,血液滴到了地面上,他想反抗但是没有力气,对方迅速把刀从他体内拔了出来,又接着捅了进去,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但是眼睛还能看到模糊不清的画面,他能看到那个人捡起了地面上的文件,然后蹲在他身旁,用手里的刀反反复复刺向他的腹部,刀峰刺向肉体的声音不断地发出……
辛波斯卡弗这几天请了病假,这个星期内都不用回律政司。
詹斯不止一次问过她,是不是因为财务大厦的案件而耿耿于怀,她回答不是,她只是太累了,需要时间休息罢了。
她很积极早起,在公开厨房里做着早餐,珍妮特倒很轻松,在沙发上阅读着杂志,很显然,她现在只需要等早餐做好就可以吃了。
就在早餐差不多做好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辛波斯卡弗跑去开门,一开门傻眼了,竟然是警察局的人。
自从她在律政司工作之后,她一直与警察有过多方面的合作,例如互相拿情报,拿资料之类的,因此刑事组的警察她都认识。
站在她家门口的两个警察分别是摩根与迪克纽,他们神情很严肃,出示了警察的证件:辛波斯卡弗女士,我们现在正式怀疑你与一名袭击警察的案件有关,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大清早的,她还没反应过来:不是,谁遇袭了?
摩根回答她:诺曼警官昨晚在伊朗酒吧的后楼梯遇袭,根据我们的调查,他遇袭之前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你,因此我们邀请你回去协助调查,请你合作。
珍妮丝安慰她: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
辛波斯卡弗就这样被带了回去,在审讯室里,摩根向她展示目前暂时查到的线索:
“我们在诺曼警官的电脑上找到的邮件记录,证实了当晚诺曼警官发了一些文件给你,然后你以邮件回复他,约了他在伊朗酒吧的后楼梯见面,时间是凌晨的两点钟。他如约而至,但是到了早上的时候,他被发现躺在后巷里,昏迷不醒,身上流了很多血,因此我们绝对有理由相信,他的遇袭一定是某个人的精心策划,那么最后与他保持联络的人就显得非常可疑。那个人就是你—辛波斯卡弗女士。”
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多少,她只是问了句:他的情况怎么样?
摩根重复着:别扯开话题,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很不耐烦地再问了一次:他的情况怎么样?!你回答我啊!她拿起一旁的椅子砸到后面的墙上,显然吓到了两名警察,他们只好如实回答:他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由于失血过多,暂时处于昏迷的状态中,医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她有些沮丧:怎么会这样?
摩根再次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约他到后楼梯见面。
她很焦急地说着:我根本就没有约过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摩根戳了戳桌面上的档案,问着:那么在他电脑里的邮件记录怎么解释?
她很有耐心地陈述着:我的电子邮箱在几天之前登陆不上去,我尝试了很多次,结果还是不行;我问了服务器那边,他们告诉我,有可能是我的登录密码被别人盗取了,他们建议我重新申请一个新的电子邮箱。你所说的那个电子邮件不是我发出去的,我的邮箱压根就用不了,我怎么可能约他出来见面。
摩根皱着眉头问着:他在遇袭之前曾经打过你的电话,但是没有接通。
她没好气地说着: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谁的手机会开机?
“你当时在哪里?”
“在房间里睡觉,你不用问了,我睡着了,不知道有谁可以证明,如果非要证明某些事情,你就只能问珍妮特了。”
“你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们!”
“我们查到诺曼警官在遇袭之前曾经调查过某个卷宗的内容,也了解到在他手里应该有一份文件才对,但是那一份文件只是出现在电子邮件的通讯记录中,我们想调查该文件,但是发现有密码保护,最重要的是,他还把文件的内容给打印了出来,然而我们发现那一份文件在遇袭现场中不翼而飞。我怀疑有人袭击了诺曼警官之后,趁机把文件给带走,他袭击诺曼警官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份文件。至于那一份文件是关于什么的,我们不知道,所以想问你是否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你知道这份文件是关于什么的,对我们的调查方向有很大的帮助。”
她有些难过,咬着嘴唇:我之前有委托过他,帮我查一个已经完结的档案。
摩根拿出一份副本文件: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该副本文件上写着:《天台意外死亡事件》时间上与犹文太的死亡日期刚好吻合,她不用打开都知道是这个。
她点了点头,看上去很痛苦。
摩根问她:你为什么要重新调查该案件?
她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简约地说了句:我怀疑这个案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所以想重新调查。
摩根与旁边的搭档对视着,问了句:你确定真的没有参与袭击。
她有些激动了:我真的没有袭击他!我让他帮忙做事,我没有必要这样做!
摩根劝她:请你冷静下来。
她急得想哭,但又不忍心哭出来,只好捏着自己的鼻子,沉默了下来。
黑泽明此时已经出现,只见他拿着公事包,推开门,敲响了木板:我是辛波斯卡弗女士的代表律师,我有必要与我的当事人单独聊几句。与他一同出现的当然还有珍妮特,她很久没有联系过同行的律师,霎时间她不知道该找谁,刚好遇到黑泽明,所以她就找了他。
摩根很不满意地说着:我们的审讯还没结束。
黑泽明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在椅子周边转了一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在你们尚未掌握证据之前,我的当事人只是嫌疑犯,我有权保释她,并且在你们坚持继续审问她的期间,必须得有律师在场,刚才你们的行为是不符合程序的。
摩根只好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辛波斯卡弗拉着摩根的手:如果真的有人想杀害诺曼警官,凶手知道他还没死,肯定会找机会下手的。你们得找人在医院24小时贴身保护他,直到他苏醒为止。
摩根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回应着:谢谢你的建议,我会采纳的。
他们离开了之后,审讯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她很痛苦地捂着脸,珍妮特一个人待在外面,脸色阴沉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黑泽明放下公文包,坐在她对面,他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简洁地作出回应:我今天已经很累,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你就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吧。
“你为什么不等律师来了再开口说话,你知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你自己很不好。”
“我知道,说到规矩我比你更熟悉,可是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来不及反应。”
“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我们走吧。”
“等等,我想去一趟医院,陪我去吧。”
他艰难地看了看时间,确定没有问题。
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她问了句:我们要去医院探望诺曼警官,你要不要来?
珍妮特神情不太自然地说着: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知道的,你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到达医院,找到了诺曼警官的病房,询问了医生具体的情况,医生的回答是:
“病人的腹部曾经受到利器的刺穿,不止一次,最起码重复了数十次,刺穿的深度有些惊人,因此可以肯定,袭击他的凶徒肯定是想着置他于死地,只不过他的命很硬,失血过多但没有悲惨地死去,但也没有那么幸运,他目前处于昏迷的状态,醒来的机会很渺茫,如果他送来医院的时间再晚一点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在病房外面透过窗户望了进去,诺曼戴着氧气罩,昏迷在床上,一旁的呼吸机在显示着他的心跳与脉搏,一切的数据都显得他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就是不醒。
他看着她陷入了困境,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劝着:你先回去吧,医生都说了,短期内他不一定会苏醒,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他。
她很哀伤地说着:我只是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对他不利,难道真的与犹文太的意外案件有关?还是说只是一个巧合?但是丢失的文件又如何解释呢?如果我没有找他帮忙,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他开解她:没有人知道不幸即将会发生,你在这里伤心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她叹息着,突然狠狠地说了句:陪我去酒吧喝酒,如果你是朋友。
他很少喝酒,但是为了哄她开心,他也只好答应了。
他们去酒吧喝了很多酒,又玩游戏又相互辩论什么的,玩了一个通宵,在快要打烊的时候,他们相互倾诉了彼此的心事,知道了彼此心中难以接受的伤痛。他们很快就拥抱在一起,随后就是温暖交替的时刻。
那一晚,月亮静悄悄地躲进了云彩里……
他们在公寓的房间里纠缠在一起,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是辛波斯卡弗的公寓,珍妮特一晚上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醒过来以后发现彼此赤裸着身体躺在一张床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她率先开口了:没想到我们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上一次我们也试过了吧?
她连忙纠正着:不,上一次你只是喝醉了,我帮你把衣服给换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顿悟了,感概着:哇哦,这还挺不错。
她问着:挺不错?你指的是哪方面?
他不想回答,穿好裤子,跳下车,手里拿着外套,犹豫了一会,拖长了声音: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她反过来问: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语无伦次地嚷着:额……朋友?情人?还是夫妻……
她很激动地喊着:嘿!我们还没结婚!
他只好说着:那就退后一步,情人好吧。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哇哦……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情。
他饶有兴趣地挖苦着自己:对啊,找了个女朋友,最后才发现她是同性恋,而且还结婚了。如果我真的那么容易忘记这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我也不至于活得那么痛苦。
她突然有些哀伤,忍不住裸着身体向前抱住了他:所以,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他当然觉得会,但是他只能告诉她:我刚刚经历了感情的失败,现在我们又发生了这种事情,现阶段我还不能考虑到结婚,但是我会适应现阶段所带来的变化,只不过你要给我时间,我会让你满意的。
她不禁笑了笑:也对,我们才刚刚开始,那么快就谈到结婚那一步,确实很仓促。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如果没有上一段情感带来的创伤,我想,现在我们都可以步入教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