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团长招呼自个儿，小武子忙放下战刀走上前喊了声：“到！”

王建业左手举着马灯，右手拿着半截铅笔，指着桌子上的草图说道：“你现在是代理连长了，要多跟其他人学学带兵经验。”

“是！”

王建业指着草图上标注的几个圆圈说道：“今天白天的交战，兄弟们伤亡不少，主要是鬼子的炮击造成的。九二步兵炮的最大射程可达两千七百米，需要有人目测观瞄。根据仰天山的地形，敌人的炮兵阵地最有可能在这几个地方。”

几个人凑到地图上，盯着那几个圆圈看，一营长说道：“团座，咱们趁夜里打他一家伙？”

“我就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所有进山的道路都被敌人封死了，我们也出不去，今天晚上找你们几个来，就是交待一下任务。”

一营长说道：“团座，您说吧，咋个打法？”

王建业用铅笔指草图上的一处地点说道：“白天我观察了，这儿是敌人封锁线的薄弱点。我的计划是这样，从各营挑选有经验的老兵，分成三个侦察小队，每队十人，带上足够的手榴弹和炸药，从这个位置突出去。然后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炸掉它！”

小武子听了搔了搔头，心里想，这不是找死吗？那哪能回得来？

王建业接着说道：“后半夜是敌人最困的时候，我组织一支敢死队，从这儿打开一个缺口，把三个侦察小队送出去。”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没有吭声。所有人心里面都清楚，这是个有去无回的任务。就算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打掉它，侦察小队的人估计也活不下几个人。

最后还是一营长开口：“团座，不是兄弟们怕死，就算是能完成任务，兄弟们咋回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王建业又把铅笔指向另一个地方，“三个侦察小队分别侦察，不管是哪一队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要不惜一切代价打掉它！完成任务后，敌人一定会加强防御，三个小队可转往清风寨，与吴副团长和赵连长会合，并伺机在敌人背后狠狠敲他一家伙！”

“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团长的计划实在是高明，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返回时的危险，又可以牵制敌人。

接着王建业安排了具体任务，第一小队由小武子带领，其他两个小队队长分别由两个有实战经验的排长担任。为了行动方便，所有人以短火力为主。王建业再三强调了此次任务的重点，打掉鬼子的炮兵阵地，不能和敌人纠缠，得手之后立刻撤往清风寨。

命令一下达，全团立刻忙活起来。各营各连有经验的老兵挑出了三十人，所有军官的短枪和子弹、手榴弹都被集中起来，派发给侦察小队。

王建业又让一营长组成一支敢死队，携带全团的轻机枪，为侦察小队打开缺口。

一切准备就绪，王建命令炊事班开灶加餐。三个侦察侦察小队吃过饭后，抓紧时间眯了一会儿。

到了后半夜，凉风阵阵，一弯残月挂在仰天山上，整个大地显得幽静而且神秘。

王建业见时机已到，下达了行动命令：“行动！”

一营长带着一百多人组成的敢死队，抱着十几挺轻机枪，悄悄爬出战壕，沿着山谷向侧翼阵地日军和皇协军结合部摸了过去。

经过一天的激战，日伪军的损失也不少。服部寅次郎命令将进山的通道全部封锁，防止国军突围。方了驱寒，日军和皇协军三三两两点起了篝火，围坐在火堆旁打盹。远远的，便看到火光照映下，几个哨兵端着步枪正在来回巡视。

敢死队员匍匐前进，借着夜色的掩护，一直摸到离哨兵不到百米的位置。

一营长冲身后的兄弟作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小心前行。几个老兵嘴里咬着刺刀，小心翼翼接近敌人哨兵。

一名皇协军哨兵站在土堆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越来越近的危险。他把步枪背在肩上，打算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枝。

为首的老兵从黑暗处猛然跃起，旋风般扑了上去，右手刺刀瞬间划开哨兵的喉管。哨兵双手痛苦地捂住脖子，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黑影，身体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早已跟进的两个兄弟伸出手，准确接住倒下的哨兵。三个人配合得相当完美，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正在这时，意外情况发生了！另一名皇协军跑到一棵树前，准备小解，忽然觉得旁边不大对劲。他警惕地扭头观看，却发现哨兵不见了踪影，同时黑暗处有人影晃动。

“谁？”他本能地喝问了一声，摘下肩头的步枪。

话音刚出口，眼前闪过一道寒光。一把从树后伸出，扎进他的胸部。

喊声惊动了正在打瞌睡的皇协军，有几个反应快的明白过来有人偷袭，慌忙去摸身边的步枪。

一营长大喊一声：“打！”从草丛里一跃而起，抱着捷克式轻机枪，对着皇协军猛扫过去。其他敢死队员也纷纷跃起，抱着机枪一通扫射。

顿时枪声大作，黑暗中十几道弹痕射向敌群。伴随着其他队员投掷出的一颗颗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伏，二十多个皇协军立刻倒了下去。

由于事发突然，皇协军来不及作出更多反应，被敢死队打得七零八落。

此时，附近的日军闻声增援过来。一营长俯下身子，抽出打空的弹夹扔掉，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个新的弹夹。一颗三八式弹丸嗖的一声，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将军帽打飞。

“姥姥的！”一营长骂了句，调转枪口，冲着远处的日军扫射过去。

紧跟在敢死队后面的三个侦察小队也冲了上来，三十个人手持三十枝驳壳枪，向着日军和皇协军中间的缝隙猛打猛冲。十几颗手榴弹几乎同时投出，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

白天的战况并不乐观，服部寅次郎将带队的几个小队长和皇协军的几个下级军官狠狠骂了一顿。布置完封锁线后，他回到用帐篷搭建的临时住处，已经是半夜时分。他喝了一小杯家乡带来的清酒，和衣躺在行军床上准备入睡。这是他多年的习惯，睡觉之前喝一杯酒。长期的战争生活，让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喝酒能有助他快速入眠。

身体刚挨着行军床，外面便传来激烈的枪弹声。他激灵一下从床上跃起，第一反应是支那军偷袭！他顺手拿起床头的短枪，向帐篷外跑去。

此时皇协军的防御阵地已是火光冲天，火光里无数人影晃动，嘶吼着，激战在一起。

“快速支援！封锁道路！”他一边把武装带扎在腰间，一边大声命令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中岛。

小武子一马当先，左手持枪，冲在队伍最前面。右手拽出手榴弹，拧开后盖，用牙咬掉拉环，扬手投向一群试图反击的皇协军。

“轰”一声，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三四个皇协军被炸得飞了出去。

小武子脚步不停，冲上前去，对着地上正在挣扎的皇协军啪啪就是两枪。然后挥手招呼身后的兄弟：“兄弟们，冲出去！”

三十个侦察队员呐喊着，枪口向着两侧的敌人狂射，旋风般突破了封锁线！

一营长打完第二个弹夹，半跪在地上快速换好弹夹。此时，救援的日军越来越近，并伴随着歪把子轻机枪的枪声，子弹密集地打了过来。他大吼一声：“手榴弹！”

后面的兄弟迅速掏出手榴弹，咬掉拉环，卯足了劲向日军队形扔了过去。硝烟未散，十几个机枪手一字排开，抱着机枪“嗒嗒嗒”一通扫射。

看看侦察小队已经成功突围，一营长大声命令道：“撤！”转身工夫，却发现一名身负重伤的兄弟。

一营长二话不说，把那名兄弟拽起来，大声说道：“走！”

没想到那名兄弟却一把推开了他，露出沾满血的牙齿，苦笑着说道：“营长，俺走不动了！”说话时，血沫子从嘴角不停地往外涌。

“别废话，俺背你走！”一营长蹲下身子，这才发现他的胸部被日军的机枪弹打得血肉模糊，人眼看就要没救了。

那名兄弟再次推开一营长，艰难地说道：“不能拖累兄弟们……给俺留下一颗手榴弹……”

看看日军即将冲到眼前，一营长放下那名兄弟，眼含着热泪大吼了一噪子：“给他留下一颗手榴弹！”然后转身领着敢死队往回冲。

十几挺机枪开道，怒吼着喷出一道道火舌，硬生生在重重包围中杀开一条血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在日军队形中爆炸，一营长呆了一下。他知道，负伤的兄弟拉响了手榴弹，殉国了！

寅部寅次郎被爆炸的气浪推倒在地，爬起来时已是灰头土脸。这群一直被他蔑视的支那人，居然有如此顽强的意志！

他恼羞成怒，从中岛手中抽回本来属于自己的指挥刀，竭斯底里地吼道：“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