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对白人案件的关注度越来越高,在我揭穿证人之所以出庭作证是因为拿了受害者家属的利益输送以后,白人们对我的愤怒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的律师楼被纵火,恰巧遇到索马里亚,她慌里慌张地打电话求救,消防队赶到现场才扑灭了现场的火势;我的照片被传递至每一个角落里,在网络上,甚至是大街上,他们都用最恶毒的语言批评我,攻击我,坚决全面否定我的存在价值。
我的生活被打扰得不轻,常常收到带有恐吓信的信件;藏有三颗子弹的盒子;还有一个缺失头颅的傀儡娃娃。我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处境,我尝试过报警,寻求帮助,可是他们却对此毫不关心,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社会的底层人士用来宣泄的一个借口,最多就是做出恐吓的行为,真的要伤害别人,他们是做不出来的。
就是这样,我被劝退,警方不愿意为我的困扰立案。
那一个星期里,我把自己反锁在公寓里,一口气买了很多罐头与意大利面还有大量的咖啡饮品,我躲在公寓里,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记录下来。我记性很好,可是越平常的事情,我就越是无法记住。因此我写下回忆录是很有必要的。
那几天,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我只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情绪为什么可以如此偏激。距离法庭开庭审理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那天晚上,索马里亚带着我去了波士顿歌剧院,她带着我一起欣赏歌剧。我看得如痴如醉,她似乎是歌剧院里的贵宾客人,就算我不用支付双倍的价钱也能在包厢里欣赏着歌剧,那种安静又优雅的环境使我乐而忘返。
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我总得去面对。
第二天,开庭审理了。
在进入法庭之前,我一直在纠结着,究竟要不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说了出来,我当然可以很轻松地赢了这宗官司;可是我会亲手摧毁一个家庭。斯仃尼说得没错,像他这种阶层的人是不可以寄望在国家的身上。他们必须要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哪怕我能帮助他们。
我进入法庭之后,迎面而来的是岚伽俐的脸庞,他骄傲自满但又不甘心接受自己的失败。看他脸上的那副嘴脸,我就知道,他的“武器”已经用完,剩下的主动权就全部掌握在我手里了。
哈丁·奥斯法官一进来,书记员就维持着法庭的秩序。
一系列的流程都走了一遍,法官开始询问:主控官,请问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人要出庭作证?
岚伽俐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他也只能实话实说:法官大人,控方暂时没有其他的证人要传召。
哈丁·奥斯法官脸上的反应我能看得出来,是相当的失望:既然这样,那么本席就把掌握主动流程让给辩方律师了。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当事人虽然暗恋着死者,但是他对她的爱慕永远都只是藏在心底里,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出越轨的行为,他与死者的感情是高于一切,他相信纯洁的交情是可以使两个人的情感升温。他看色情杂志,他迷恋死者,但是却从来不代表他会对死者有不轨的企图。既然有证人亲眼目睹我当事人当时正在接触死者的尸体,那么就在某个程度上认定了他是凶手的事实。那么在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们是不是真的要看表面来判断事情的本质呢?这样显得我们太肤浅,太过于感情用事。如果要知道当晚所发生的事情,那就只能听当事人的陈述。法官大人,我要求传召本案的被告斯仃尼出庭作证。”
法官答应了:本席同意。
斯仃尼被带到证人栏里,书记员递了词稿过去给他,他刚要宣誓,坐在一旁的白人却开口讽刺:孩子,你哪里需要宣誓了?黑鬼通常是鬼话连篇,哪怕你宣誓了,我们也不会相信你的……
法庭内引起一阵骚乱,法官敲响着木槌:肃静!如果再有人扰乱法庭纪律,本席将会考虑控告捣乱者藐视法庭,坐法庭牢。
他继续宣誓着: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我走过去,面向陪审员,手上扶着木栏:你是否可以用最简单的语言来形容你与死者之间的关系呢?
“曼迪是我见过最文静最聪明的女孩,她热衷于思考任何问题,待人友善,性格开朗,与她待在一起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我在学校过得不是很好,常常会闹情绪,可是遇到她之后,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非要我形容,那就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如果把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截选下来,我相信足够拍成一部低成本的爱情电影,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但其实也不算爱情。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也就是说,你亲口承认你喜欢死者,暗恋死者,对吧?”
“我的确很喜欢她,我也幻想过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那将会是多美好。”
“事实上呢?你们是否在一起了?”
“没有。她拒绝了我,很委婉地拒绝了我。”
“为什么呢?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她为什么还要拒绝你?”
“没有其他的原因,也没有很特别的事情,纯粹是因为我是黑人,我的皮肤天生是黝黑的,她很明确地告诉我,她不会与黑人谈恋爱。”
“家人不允许?”
“我想应该是,她的父母一直很反感黑人,讨厌这个种族。我想,她应该是爱我,但是她更爱她的家人,每年圣诞节,他们都会一起度过。而我永远都是孤孤单单,看着孤独彷徨的自己,突然觉得好无助,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上帝对肤色所设立的不公平对待……”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低着头,我甚至能看到他的眼泪在落下。
可遗憾的是,一个属于白人组织的陪审团却心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取笑他的冲动。
我的内心不禁感到有一丝丝的难过,不公平这件事他倒是说中了。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曾公平过,很多事情不开心,但是也要去习惯不开心的日子……
我停顿了一会,问他:请问你是不是可以继续下去?
他抽泣着:可以,没有问题。
“请问你对死者是不是有过性幻想?”
“有,不仅仅是我,我相信很多人对心仪的女生都有过性幻想。哇哦!你看!那个女孩多美好,她有着美妙的身材,性感的嘴唇,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神……我要是能与她发生性关系那该有多好!噢!上帝!请赐予我这样的女人……大概就是这样,我也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是那只是幻想而已。回到现实的时候,我们仍然是相敬如宾的朋友关系,我们彼此确定需要对方,但又不会打破那种坚定的关系,我欣赏她,她也欣赏我,这就足够了。”
“你有没有对死者提出过性要求?”
“没有!从来都没有!”
“一分钟都没有想过?”
“一秒钟都没有。律师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读书上课考试,生活的繁忙与家庭的琐碎已经使我身心疲惫,我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况且黑人与白人之间压根就是不可能,我才不会花时间在不可能的事情上,那样显得我很白痴。”
“好吧,我很愿意相信你所说的话。那么,在案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那天其实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们约了在草丛聊天,本来是聊得好好的,后来我们吵架了,而且还动起了手脚,在纠缠中,她抓伤了我的手臂,我也弄疼了她。那是在我印象中,吵得最凶的一次,我们很少吵架,我也很惊讶,那天怎么就吵起来了,一定是我们对生活失去了耐性,对周边的人感到了厌倦,所以才会吵起来的。后来我也明白了,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人会开心。”
“你们吵架了,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了呢?”
“我们在一起相处得非常开心,可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于是我提出了要见她的爸爸妈妈,就当是确定最好朋友关系也好,想见见她的家人也好,总之我就是想与她的家人见面。可是她不同意,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她不断地强调,她的父母是不会同意我们是朋友的事实。还说……还说我的肤色问题让他们很不愉快,如果我去见他们,我与她的朋友关系就会被终止。我当时很不开心,也很郁闷,与她争吵了几句,我们就动起手来,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她抓伤了我,我打中了她的脸,同时也抓伤了她;我伤害了她,她也伤害了我……我觉得很惊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吵起来,过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完美到基本不会吵架。可事实上,我们的确这样做了,我们吵得很厉害,互相伤害了对方,说出了很多伤人的话……”
我再次问他:你还能继续吗!?
他表示没有问题。
“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不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类似的经验吧?”
“额……这个不太好说,女人有时候的确很莫名其妙。”
“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类似的经验就行。”
“那倒是,有时候陪她一起去看电影,她又无缘无故发脾气,你说这是多么的不卫生呢?”
“这跟卫生有什么关系呢?”
“你无缘无故生气多么的不卫生呢?对吧?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争吵不休,后来我避免与她再发生争执,所以我就离开了。”
“你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
“我去了另外一个草丛里,躺在那里,一直躺到十一点左右,我肚子饿了,想着爬墙出去吃东西,要爬墙就必须要经过我们吵架的那个草丛,我本来以为她早就回去了,没想到我经过那里的时候看到她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我当时还以为她睡着了,于是就过去喊醒她。可是……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反应。她衣衫凌乱,满身伤痕,她死之前一定是遭受了很严重的虐打……”
“根据法医官的验尸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9:00-10:00之间,你正准备爬墙的时候经过那个草丛,当时已经是十一点了是吧?”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教学大楼有一个很古老的钟,每到一个时间点,它就会响。所以我很肯定当时已经是十一点,事实上,宿舍的管理要求是,十一点必须要关灯就寝,在我离开那个草丛的时候,恰巧看到对面宿舍大楼的灯全灭了,这就更加证明我的说法。”
“我很愿意相信你。当你看到死者倒在草丛里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
“好吧,我当时惊呆了!我只是想着究竟是哪个混蛋杀害了她!心里满是愤怒、悲伤!”
“她在死去之前曾经遭受过性侵犯?你是否知道?”
“知道,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我当时甚至没有想到她被侵犯过。”
“你有没有任何的性经验?”
“没有。”
“也就是说,你对于性爱的整个过程都是不熟悉,甚至是没有尝试过,对吧?”
“是的,我可是新人,在这方面。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年纪轻轻就经验丰富。”
“噢噢!你说得也对,毕竟他们都是犹太人……”
法庭内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我立马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斯仃尼在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后,也匆匆忙忙地逃离证人栏,可是被岚伽俐喊了一声:不好意思,那个孩子。辩方问完了,可是现在轮到控方,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啊……嗯?
他放弃了逃离的动作,乖乖地坐了回去。
岚伽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任何的性经验,可是你对死者却有过性幻想?请问在你丰富的想象中,你与死者发生性行为时是如何进行的呢?
斯仃尼:啊这?我很难向你形容这种画面,我只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还是不要迫害我了,好吧?
岚伽俐:大概的过程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斯仃尼:不外乎是亲吻与抚摸之类的……
岚伽俐:你对这些事情倒是挺清楚的……
斯仃尼:得了吧,我与几个同学都看过那些色情电影,里面的片断别提多有教育性了……
岚伽俐:哦……原来你看过色情电影,那也不奇怪,色情电影的艺术成分多半是来源于性与暴力这回事。有性自然就有暴力,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就会不断地模仿里面的情节。例如虐打,口球、口交、肛交之类的……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提出不切实际的猜测,并且控方的用词十分色情。
哈丁·奥斯法官:反对有效。主控官,请你记住,你是学法律的。
岚伽俐:很抱歉,这种暴露的字眼是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口中。不过我相信你们都应该明白,被告对于性行为并非完全陌生,他是有接触过这一类型的性启蒙,因此我们不能当他是毫无经验或者是一张白纸。那样显得很不合逻辑。
斯仃尼:我只是偶尔接触过……我的哥们都实战过了……
岚伽俐咳嗽了几声:你口口声声告诉我们,你当日与死者争吵过后就一个人去了另外一边的草丛里睡觉是吧?
斯仃尼:是的,无容置疑。
岚伽俐:有没有人与你一起?或者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当晚真的躺了两个小时?
斯仃尼:没有,没有人可以证明我躺了两个小时。
岚伽俐:那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证明你所说的是事实的全部,对吧?
斯仃尼:我躺在那里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当成凶手,如果我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无论如何都拉着一个人跟我一起,好让他为我证明。
岚伽俐:其实我以前也去过你那所学校,因为我之前也帮里面的学生起诉不法分子。尤其是几天之前,我去过你的学校,就是你躺草丛那个位置呢,大半夜居然还有人在施工,真的是吵死人了。你那晚睡了两个小时那么安稳?当时可是半夜都有人在施工。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翻开其他的文件记录。
斯仃尼愣了愣:啊……我那晚比较困,所以就算有吵杂的声音,我也能睡得着……
岚伽俐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脑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真的不好使!我刚刚记错了,施工队通常在九点钟左右就停止工作了。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刚刚还说可以在很嘈杂的环境里也能睡着,可是当晚已经没有人在施工,你听到的嘈杂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斯仃尼:可能是我记错了。
岚伽俐(加重了语气):在你躺下的草丛附近,当晚发生了七人斗殴事件,你是否看到参与斗殴的人群?
斯仃尼:我看到了,他们打得很激烈……
岚伽俐:不,你错了,那晚根本就没有人打架!
我实在无法容忍控方这种行为: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利用诱供的方式盘问证人。
岚伽俐:相信你们现在都很清楚了,我刚刚提到当晚有人在施工,被告声称他可以在很嘈杂的环境里也能睡着,可是事实证明当晚是没有噪音;后来我又问他有没有看到当晚有人在打架,他说看到了,可是事实也证明了,当晚根本就没有人打架。如果被告真的躺在草丛里两个小时,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晚的九点钟之后,根本就没有噪音。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当时正在对死者进行性侵犯呢?因为就算有噪音,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是听不到的……
我喊着:法官大人,我十分反对控方的盘问方式,我认为他的方式完全是不合理的。
岚伽俐:法官大人,我只是想证明,证人所提供的不在场证据根本就是存在很多合理的疑点,他一直在法庭上说谎!
哈丁·奥斯法官敲响了木槌:够了!够了!一个证人的诚信可信度是陪审员作为参考的重要途径,我相信陪审员会有不同的想法。
岚伽俐: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哈丁·奥斯法官:很感谢控辩双方为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辩论过程。无论如何,我相信陪审员听过这么多证人的供词,心里已经有一个概念。明日就是结案陈词的时候,本席很期待你们的表现。退庭!
我困惑不已地看着斯仃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法庭上说谎,我实在是搞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