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交响曲在每一条荒凉的街道上响了起来。
在一座公寓里,查理斯·托尔在家中弹奏着音乐,时而传出小提琴的伴奏,听起来很哀伤。
自从在约翰逊的手中飞走一只象征和平的信鸽那天开始,就意味着和平的局面彻底给打乱。
布达拉美宫恢复了义务征兵工作,征兵的制度开始大面积范围进行推广。
国家响应了征兵的义务,声明是上前线的时刻。
郊区的每一户人家都在填表格,领取国家补贴的生活用品,过了几天,他们家中的男孩就要去军营里报到。
辛波斯卡弗那一天恰巧在郊区附近滞留,她刚刚去探望了以前的一位当事人,他投资股票市场,结果赔光了资产,只能沦落到郊区的一套小房子里。
她去见他,除了是安慰他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教会他申请破产,然后债务重组,以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质量来度过一个破产时期,等到他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他就可以重新生活。她带过去的当然还有相关的法律文件,她现在已经不是私人执业的律师,她不可以代表他签署申请破产的文件,更加无法成为他的代表律师,她只能尽可能地提供法律意见。
她处理完法律上的问题之后,走出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区,接着她看到昏暗的街道上,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幕,家家户户的老百姓都在向自己的孩子告别,不断地叮嘱他们万事要小心,到了前线别太拼命,要照顾好自己。
被选上的少年也不懂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战斗,只知道含糊不清地收拾好行李,与其他同年龄的男孩一起挤上了那辆又霉又烂的大卡车,在一声声叹息中,卡车送走了他们的孩子。
辛波斯卡弗看着远去的卡车,心中不禁浮起了一些困惑,她听到了身后那对父母的对话: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会没事的,对吗?”
“是的,这个当然,我们要相信这个国家能为我们带来安定的繁荣,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会赢的。”
“我们的孩子才刚刚结婚,没过几天就要上前线参加战争。”
“战争不是必然的,可是我们都要面对。”
“你敢相信这实在是糟糕透了,刚刚上来的总统就要我们参加战争,他真的是一个好的总统吗?”
“我不确定,可是他们应该会没事,类似的战争我们可见多了。”
“我从来不相信上帝,可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决定明天早上去教堂为他点燃一支蜡烛,希望上帝保佑他的平安,好让他平安归来。”
辛波斯卡弗在郊区中闻到煤炭燃烧的气味,显得局促不安,砍了一半的大树,废弃的工厂,林林种种的商业大厦早已经人去楼空,偶然会停留一两只乌鸦,她渴望在郊区中寻找白鸽的身影,抓住白鸽就能抓住和平,可惜的是,和平即将永久逝去……
她坐上火车,连夜赶回了林肯的公寓,她回到房子里,第一时间脱掉高跟鞋,打开了收音机,顿时传来了广播电台宣告的消息:各位亲爱的布达拉美宫的公民,现在我们有一条既激动又令人沮丧的消息要宣布,约翰逊总统在昨日夜里签署了对海湾战争的行政命令,交战国是法国与德国,这一次战争是第二次海湾战争,属于小面积的局部战争,可是我们的总统先生显然要一雪前耻,所以颁布了义务征兵的法案,如果你们中有孩子要上前线,那么请不要灰心,总统先生不断地鼓励我们,坚称我们会赢的。
之后传来的就是各个机构在电台中对总统的辱骂:
“那个家伙还不如肯尼迪总统呢!”
“上一任总统都懂得解决经济的问题,这一个总统就知道鼓吹战争,他说得那么好听,我们一定会赢!我也会这样说,又不用他自己去战争!”
“我本来还以为约翰逊总统比肯尼迪总统还要伟大,现在看来是反过来了,肯尼迪总统有多伟大,他就有多狂妄与不知所谓。要知道战争会把我们拖入泥潭里,不能自拔……”
她关掉了广播,陷入了沉思。
约翰逊的战争决定显然是在与她见面之后发动的,那只鸽子显然就是一种行动的暗号。
她只知道要阻止战争的蔓延,于是她致电了总统办公室,忙音持续了很久才勉强有人接听。当她声称要与总统通话的时候,对方只是简单地回复总统很忙碌,没有时间接电话。
她挂了电话,移步到窗前,思考着差距上的问题。
郊区的家家户户在配合着征兵行动,但是商业中心的住宅区却丝毫没有动静,甚至在繁华的街道上根本就看不到征兵的告示,贵族学校的孩子仍然继续上课,金融界的精英们继续寻欢作乐,到处游说别人投资自己的产业,咖啡厅里坐满了白领们,他们要讨论的问题永远扯不到战争上。他们确信战争的火势不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于是他们大可以开怀畅饮,没有人思考究竟是谁上战场。
在郊区已经实行了食物配给制度,有限地供应咖啡、牛肉、黄油、糖、烟草、奶油。
商业中心的豪华地段却是无限供应,在商店里你可以买一个月的量,例如咖啡与糖,牛肉与烟草,商品无限生产,数目繁多,他们在期盼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繁荣的时代永远不会结束,他们要骄傲地活着。
朱迪斯早上起床的时候,电视新闻里还在报道着海湾战争的准备工作,兵工厂已经在以最迅速的效率在兴建,军火商接到了大量的订单,一下子解决了大部分的就业问题。社会思想浪潮不再迷茫,他们正在专注于战争的发展状态。
朱迪斯换了衣服,打了好几个电话,享用了一顿还算丰富的早餐,可是她不能在早上的时候摄入过量的咖啡,这样对她的肠胃不好,她常常会大便出血,医生建议她在早上少摄入咖啡或者其他含咖啡因的饮品。
在时间步入九点钟的时候,她去了拘留所探望布斯,她当然不能一个人去,她带了帕特丽夏一同前去,却不允许帕特丽夏窃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委婉地要求她在外面等候着。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朱迪斯与布斯。
布斯自从被逮捕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看上去常常在思考人生,没准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朱迪斯并没有选择坐下来,她问布斯:我的绅士,你对鸟类的生物有什么着迷的地方吗?
他没有反应,眼里满是迷茫。
“鸟的书籍,鸟的蚀刻,鸟的照片……喜欢鸟类的人多半是择善固执,你是否会在半夜里转辗反侧,夜不能寐,日思夜想地寻找你丢失的鸟类呢?”
“不……我的小鸟不见了,我得重新寻找它。”
“不不不……寻找小鸟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需要一把枪,一把自以为是猎枪的枪。”
“可是我没有猎枪。”
“没有猎枪,可是你还有其他的枪。”
“其他的枪?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没有见过,所以对枪不熟悉。”
“是的,我是一个傻子,分不清猎枪的类型。”
“你不仅仅缺失一把猎枪,你还缺少一套破落的房子。”
“房子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其他的问题仍然存在。”
“可是只要你舍弃了房子,你就能获得更多有意义的东西。”
“房子的事情由你决定,我可不想多事。”
“剩余的事情由我帮你解决,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保持沉默。”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当事人,少给我惹麻烦。”
案件在第二天开审了。
辛波斯卡弗带着公文包,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接触不到总统,她觉得很沮丧,而更为沮丧的是今天的庭审,她知道会有很多问题存在。
朱迪斯极具信心的表现使辛波斯卡弗的心情更为低落,她以前是辩护律师,她当然明白这种美好的心情是因为找到了辩护的理由。
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失败。
在同一事件中失败,不知道算不算挫败。
杰森·吉登法官在书记员宣读案件进行第三次公开审讯之后,敦促主控官传召证人。
辛波斯卡弗站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遗憾地宣布着:法官大人,控方暂时没有更多的证人可以传召。
杰森·吉登法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简直是太奇怪了,一个证人的起诉案件竟然到了今天还能存在。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朱迪斯得意洋洋地陈述着:我当事人的确很无辜,他只不过恰巧在现场出现,就这样被联邦警察给抓了回来,囚禁着他,使他的精神受到极大的困扰。他绝对是一个合法的纳税公民,他不会因为无缘无故被逮捕而感到愤恨,继而报复社会;可是同一时间,我也很相信控方是不会无缘无故滥用职权,鲁莽地起诉被告,他既然要起诉被告,可是被告又坚称自己是无罪的,那么谁在说谎呢?这个问题,我就暂且交给接下来要出现的证人—布斯—他就是本案的被告。
此时的布斯已经被庭警带至证人栏里,书记员拿着词稿给他进行宣誓。
他看了一眼朱迪斯,对方给予他鼓励的眼神。
他只好依照指示进行着宣誓:
“本人谨以真诚致誓,所作之证供均为事实以及事实之全部,如果有虚假或者有不真实的成分,本人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制裁。”
他坐了下去。
朱迪斯:请问在2020年的11月22日,你在哪里?
布斯:我在一个废弃的图书仓库里进行着打猎。
朱迪斯:打猎?你身处的地段可不是森林公园,没有猎物给你盯上。
布斯:我的猎物是天空中的鸟类。
朱迪斯:所以,你打猎所使用的应该是猎枪。
布斯:我不知道,枪械是我的朋友为我准备的。
朱迪斯从书里拿出一样东西,展现着一张照片:你当日所使用的枪械是不是照片里的这个?
布斯:是的,这就是我打猎的时候所使用的枪械。
朱迪斯:看来你对枪械的认知程度还停留在小学阶段。你所使用的枪械是狙击枪,是一种专门拿来刺杀重要政治人物的特别枪械。它的射程十分广阔,没有杂音,短时间内很难被人发现。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只能打三发子弹。
布斯:我不知道那么多,如你所愿,我的确对枪械的认识不多。那把枪是我委托其他的朋友为我准备的,我不知道那么多,能开枪就行。
朱迪斯: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布斯:我瞄准了目标,在很紧张的情况下,打了第一枪,结果没有打到目标,可是我也不知道子弹打中了什么;接着我又开了第二枪,然而我还是没有打中;到了第三枪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打中,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三颗子弹打了出去,却没有打中猎物,反而对面广场乱成了一团。接着对面有人向我发出了警告,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有可能打中人了,我很害怕,我很担心他们会以为我是杀手什么的,于是我就丢下猎枪,仓惶地逃离现场。我在混乱的人群中逃跑,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一个警察抓住了,他还向我宣布,我杀害了肯尼迪总统。
朱迪斯:你很肯定,你当时只是在打猎,并没有想过要伤人?
布斯:那肯定了,我与总统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刺杀他?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朱迪斯:你在打猎的时候开枪不小心打中了一个国家总统。
布斯:千万别这么说,子弹又没有眼睛,我怎么知道子弹跑哪里去了。我只知道总统在那天遭受枪击死亡。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朱迪斯:你是否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谋杀犯?
布斯: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
朱迪斯:谢谢你。我十分欣赏你的坦诚。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杰森·吉登:主控官,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辛波斯卡弗丝毫没有准备:请问你是否知道,你当时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现代化城市的工业镇区,到处都是商业大厦,国际学校,贵族学院以及大学院校。
布斯:当然知道。
辛波斯卡弗:你是否知道,天空中的任何鸟类是不可以猎杀以及不可以在人流集中的场合开枪?
布斯:美国还可以合法携带枪支呢。我为什么不可以在公众场合开枪呢?
辛波斯卡弗:那是美国。况且美国持有枪支必须要具备相关的证明,证明你被允许携带枪支才能携带,否则就是不合法。
布斯:我可不知道那么多,我只是知道我当时在打猎就对了。
辛波斯卡弗:打猎可以去山地公园,甚至可以去热带雨林附近。你为什么要在一个商业地段进行着打猎?
布斯:我很享受在高高在上的视觉下打猎。
辛波斯卡弗:当你得知手中的猎枪只可以开三枪,你不觉得奇怪吗?
布斯:奇怪,可是我当时没有备用枪,所以只能用这个。
辛波斯卡弗:你开了三枪,一个猎物都没有打中,反而打中了正在演讲中的总统,还打中了两枪,三枪间隔的时间非常短暂,你打猎的时候都不瞄准目标的?
布斯:说到枪法,其实很差劲,而且糟糕透了。
辛波斯卡弗:糟糕透了?我看不一定吧?你刺杀林肯的时候倒是挺准的。
布斯:那宗案件我已经被判无罪了……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
杰森·吉登法官呵斥着:主控官!请你注意用词。
辛波斯卡弗:你打猎没有打中猎物,倒是打中了人,我很难相信你的猎物不是鸟类,而是人。
布斯:你要这么说,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想过会有人因此死去。
辛波斯卡弗:很好,但是在案件发生之前,你的银行账户一分钱都没有,但是突然有一天,你的银行账户就多了5000多美金,你如何解释?
布斯:朋友接济我。
辛波斯卡弗:朋友接济你5000多美金?
布斯:很稀奇吗?
辛波斯卡弗:那么购买猎枪的钱呢?多少钱?
布斯:我不知道,是我的朋友为我准备的。
辛波斯卡弗:价格多少你总该知道吧?
布斯:我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情我从来都不会过问。
辛波斯卡弗:你不知道价格?我来告诉你好不好?是30000美元,可是你的银行账户也就只有5000美元,你没有付款,那把狙击枪是谁送给你的?送给你的那个人有何意图?
布斯: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向他们求助,我需要一把猎枪,第二天他们就告诉我,那把猎枪的位置,我就去到相应的地方。
辛波斯卡弗:听上去你像是在执行某种很特别的任务。
布斯:打猎算是一种任务,你说的也没有问题。
辛波斯卡弗:既然你不确定自己是否打中了人,为什么要逃走?
布斯:当时的情况太混乱,我一时慌张就逃跑,没有什么问题吧?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权利。
辛波斯卡弗:每一个人都有说谎的权利。
布斯:随便你怎么说。
辛波斯卡弗:在你生活落魄的时候,凑巧!突然有人接济你;凑巧!你的银行账户多了一步钱!凑巧!你要去打猎!;凑巧你所使用的猎枪其实是狙击枪;凑巧!你开了三枪,一个猎物都没有打中,倒是打中了总统!难道真的有那么多凑巧吗?刺杀林肯的时候你在现场被逮捕;肯尼迪总统被刺杀的时候也在现场被逮捕……你难道还不承认你是杀手的身份?
朱迪斯:反对!法官大人,我反对主控官作出毫无理据的猜测。
杰森·吉登法官:反对有效。
辛波斯卡弗:我们现在死了一个总统,他是死于谋杀,如果你们可以相信被告,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说服你们……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杰森·吉登法官:辩方律师,请问你是否还有更多的证人要传召?
朱迪斯:法官大人,暂时没有了。
杰森·吉登法官:既然控辩双方的证人都已经传召完毕,那么后天将会进入结案陈词的阶段。我很期望控辩双方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虽然我很不愿意这样做,可是我年纪老迈,不适宜拖延审讯时间……退庭……
所有人纷纷离去,朱迪斯在批改着其他的文件,她还没有离去,辛波斯卡弗先行使开自己的助手,然后走到朱迪斯的身旁,嘀咕着:狙击杀人被你说成在窗口打猎,以小鸟换取人命,你的抗辩理由还真够创意。
朱迪斯:抗辩理由只不过是一个形式,关键是有人相信,而且没有破绽。
辛波斯卡弗带着嘲讽的语气调侃着:黑泽明是你教出来的,可是他根本没有学到你一半的本领,是他不愿意学坏,还是你教他教得不好。
朱迪斯轻声地说着: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