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间,我受到了约翰逊副总统的盛情邀请,我去了他的别墅做客。
当时的他正在与他的律师团队在用餐,他看到我以后,连忙遣散了一个律师的团队,只留下我一个人陪他用餐。
我与副总统的交情不深,偶尔会取得联系,然后去咖啡馆聊几个与法律、司法与立法的相关问题。他对现存的司法制度十分不满意,对既定的社会秩序也心灰意冷,我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总是显得特别沮丧,但是偶然之间也会容光焕发,心情极好,就像重拾自信那样。
他邀请我坐下,我不太懂这种餐桌上的礼仪,很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坐吧。”他再次邀请我。
我坐了下去,可是没有心情吃东西,因为今天在法庭上始终有些事情困扰着我,萦绕着我心头的困惑始终挥之不去。
他倒是很享受眼前这一顿晚餐:今天我去了法庭,看到你在法庭上的表现,老实说,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尤其是那种奇奇怪怪得辩驳能力,总能找到破绽。哎呀,国家需要财富啊,不过更需要人才。我虽然是副总统,看起来很尊贵那样,但是其实我一点权力都没有,律师团队倒是有,可是他们提供的法律意见,我并不是很满意,我一直希望找一个可以信任的律师帮忙。直到今天我去了听审,终于让我发现了你。
我突然就明白了这顿晚餐的意图在哪,可惜的是,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只是说了句:我只是一个新人,信任可能有,可是若论专业能力我还是严重不足。
他不禁笑了笑:年轻人就是谦虚。我不怕告诉你,我正准备参加下一届的总统选举。
说到这一点,我倒是有些保留。我不以为然地说着:可是,肯尼迪好像打算连任,而且她的支持率还非常的高,民意调查显示,她是近年来最伟大的总统之一。
他点燃了雪茄,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我知道这将会很困难,不过我还是要尝试。
我不是想打击他:其实副总统提升到总统的案例并不是很多,你的想法很好,可是我担心你会失败,而且会输得很难看。
他露出了笑容:这种事情事在人为罢了。怎么样,我已经决定好要参选,有没有兴趣过来帮忙?如果你可以过来,我可以保证,你的收入水平并不会更现在的要低,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旦当选,你立马可以参选副总统的职位,到时候你说不定就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总统。
在微弱灯光若隐若现的情况下,我看到了他那副满怀信心的嘴脸,他脸上有伤疤,头发梳得很整齐,在家里也坚持要穿西装的人不多,他倒是比较罕见的一个。直觉告诉我,他的野心很大,可能他在计划着一个更惊人的举动,我搞不懂他的想法,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推搪:可是我要处理“白人案件”,我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配合你的工作。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说:官司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在律师界倒是有很多的朋友,我可以找人接替你,你随时可以过来帮我,只要你愿意。
看来他早就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还是不能轻易掉下他的陷阱与他的步调。
我很委婉地说着:很感谢你的赏识。不过我这个人很麻烦,没有完成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放弃。况且你有那么大的一个律师团队,我相信你可以应付。
他的笑容消失了,雪茄也燃烧殆尽:那就是说没得商量了。
我安抚他:有机会我们再合作,不过不是现在。
他冷冷地说了句:送客。
我想与他握手,可是他不太愿意。
其实如果说到政策上的支持,我当然是支持肯尼迪总统,我甚至会毫不犹豫投她一票。约翰逊或许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总统,可是我感觉他太急于求成,步伐跨得太大,很容易拉伤筋骨,如果不及时治理,很容易出事。
当然,我不认为他会完全信任我,因为我在他的别墅里发现了监控与监听的设备,我们刚才的谈话其实已经被记录下来。他的语言表达十分的谨慎,相信我也不会例外。
告别约翰逊以后,第二天夜里,我再次梦到了歌剧院,梦到了枪声。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索马里亚也在客厅等待着我,她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找她,所以特地在客厅等我。
我简单地进行了洗漱,换了衣服之后,就与她一起坐车去拘留所,我要寻找乔治·斯仃尼。
律师不可以单独与当事人见面,这也是我发了疯寻找索马里亚的最主要原因,要是她没有出现,说不定我今天都还不能见到斯仃尼。
在拘留所里,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斯仃尼全程低着头,始终不敢正眼看着我,我表现得很平静,索马里亚默默地拉着我的手,拉着我的右手,她知道我习惯用右手使用武力,她知道我会发狂,所以她要拉着我。
其实如果我的当事人是一个精壮的成年男人,我会毫不犹豫给他一拳,然后再以律师的身份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孩子,我实在是无法发脾气。
我只能站起来,来回地走动着,他也明白我心里的感觉,直接地对我说: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用刻意抑压自己,这样很容易出问题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如何解释?在死者的体内发现大量的精液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他很冷静地说着:你在法庭上也说了,只是相似度很近,不一定是我的。
我狠狠地说着:“当时在法庭上,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当然要保住你在陪审团的形象。可是没有如果,相似度很接近说明了事实是存在的,你究竟是不是奸杀了那个女孩?”
他突然发飙了:你现在怀疑我?你是我的辩护律师,你应该替我辩护,而不是跑来质问我!
我扯着他的衣领:如果你真的有做过,我会考虑自我撤销,让你找其他的律师。我不是谁都帮忙辩护的!
他几乎是嘶吼着:我没有!我没有做过!那个只是巧合而已!
我质问他:那么你如何解释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找到你的皮屑?
他很不愿意解释,但又不得不说:我们的确有发生过争执,在纠缠的过程中,她抓伤了我,虽然是很轻微,但是不代表我有杀人的嫌疑。
我拍响着桌子:之前我就告诉你,要你好好合作,你对着我撒谎没有问题,你别对着法官与陪审团撒谎,这样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为什么你非是不听!
他也不甘示弱: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情,只不过我不想说得那么清楚罢了。
我不信任他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思绪上的变化,我很肯定,他还有很多事情在隐瞒着我,他很害怕与我对视,在僵持了几分钟后,他很愤怒地回到了拘留所,消失在我面前。
离开拘留所之后,我与索马里亚暂时分开,我独自一人去了斯仃尼的家里,上一次我去了,但是只不过了解一部分基本的情况,还有一个人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那就是斯仃尼的父亲,在法庭上,他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到,如果说关心与紧张,他们的表现确实不怎么样。
他妈妈看到我就很高兴地拉着我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冰水,她很腼腆地说着:我们这种贫困人家没有像样的饮料招呼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配合着她:没事,医生说我血糖高,不适合喝饮料。
她直接地问我:斯仃尼的情况怎么样?还乐观吗?
说实话,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可是我不忍心让她担忧,所以我欺骗了她:情况很好,他会没事的。
她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他。
我喝了一口冰水,假装不经意地问着: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他,为什么那天你们没有出现,你要知道,在法庭上被控告,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支持,内心一定不好过。
她很委屈地哭红了眼睛:我要照顾其他的孩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很抱歉……
我还想说点什么,此时门外传来了一把粗声粗气的声音,她被吓得不轻,连忙擦干了眼泪,假装没事发生那样,跑过去:你回来了?
我看到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身高很一般,但是手臂很健壮,一看就知道是孔武有力的那一类人,对着他其实会有点膈应。
他冷冷地问着:可以吃饭了吗?
“我刚刚准备做饭……你就回来了,你平时也不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
她的声音很小,一副很卑微的样子。
但是他却不高兴了,狠狠地摘下帽子,扔到地上:我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想着早点回来就有饭吃,可是你却告诉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家里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还能做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还希望我回来帮你做饭,然后照顾你!
她全身都在颤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我现在就给你去做饭……
他问着:那个男人是谁?
她头都不敢抬起来:那一位是斯仃尼的辩护律师,他专门来了解我们家的情况。
他直接朝我这边走过来,双眼瞪着我:你就是那个白痴律师是吧?我告诉你,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他什么也没有做,你最好给我摆平它!
我皱着眉头,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害怕他,我直接回答他:在法庭上,没有人可以保证你的儿子绝对安全,也没有人可以说他是绝对无辜,这个权利只有陪审团才能决定。还有,你的妻子都不敢肯定你的儿子是无辜的,她只不过是强调斯仃尼不会杀人,你一来就说他是无辜的,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他只说了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接着他很粗暴地推开我,扯着嗓子怒吼着:笨蛋婆娘!快滚去做饭!老子饿了!你要是再磨磨蹭蹭,小心我宰了你!
她被吓得连忙跑去做饭,接着他躺在一张很残旧的沙发上,在看着一些杂志,这些杂志是一种比较开放的成人杂志,上面满是全裸女郎,不过这些杂志本身就已经破破烂烂,看来他应该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我甚至能很清楚闻到一股馊了的气味。室内的空气还不流通,我感到呼吸困难。
他看我还站在那里就很不爽,向我下了逐客令:小律师!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滚了!老子没有预备你的中餐。
我发现整个房子里没有地方可以坐,我只好站着,向他提问: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他很不耐烦地说着:跑船的!一个月只能回来几次,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几个月都不能回到岸上。
我愣了愣,假装友好地说着:原来你是船员啊!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可以坐船到处走,游历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不过我听说在船上很煎熬,没有性生活,没有女人,也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
他倒是很赞成我的话:是的,被你说中了。跑船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女人,有时候好不容易靠岸了,又不够时间找乐子。没有女人,没有性生活是多么的枯燥无味,你不会懂的。
我捂着鼻子,防止自己吸入那些糟糕的气味:这么说,你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吧?
他突然就发飙了,把手里的杂志朝我一扔,我恰巧闪开了,他很愤怒地对着我喊:你给老子滚!老子不喜欢与你聊天!
看他发怒了,此时的我,脑海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我匆匆忙忙地离开,离开之前,她很愧疚地拉着我的手:很抱歉,让你受惊吓了。我的丈夫那副臭脾气,那副嘴脸很容易得罪人,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下意识地撩开她的袖口,显现多处瘀伤,我问她:他是不是经常暴打你?
她默默地拉下衣袖:他就是偶尔会不开心……
我问她:这些瘀伤不像是旧患,是新的伤口,他什么时候打伤你的?
她带着哭泣的腔调回答着:斯仃尼出事之前的那天。
我惊讶极了,好奇地问着:他那几天都在家里?
她点了点头:是的,他每次回来心情都不好,喝醉酒就会打人,所以每次那个时候我都特别叮嘱斯仃尼,没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回来。他可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会打的人。
我感到不可思议:他这样对你,为什么你不离开他?
她苦笑着:离开他?我已经很久没有到外面工作,完全与社会脱节,外面的世界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出去找工作,就等于是自取其辱。不会有人找我做事的,这一点我很清楚。况且我还带着几个孩子,还能跑去哪里?如果其他人都像我这样,哪里还有得救?我们没得救了!心中一股很苍凉的感觉涌上我心头,我非常无奈地看着那个充斥着暴力的丈夫,弱小无能的妻子以及那几个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顾着玩的孩子,突然就明白了斯仃尼的成长背景。
她还在唠唠叨叨着:没得走了……还能往哪里走……走不了了……
这个案件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不肯合作的当事人,漠不关心的父亲,似乎有所隐瞒的母亲,都促使了该案件的大部分谜题。在我心中始终有一些忧虑,我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去一趟政府化验室,许仲文今天在那里做实验,这是他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
关于这个法医官的过去有很多的说法,可是我不感兴趣,我只是有一些问题要找他确认。
他的实验室十分的单调,只有一个柜子的书籍,实验器材也相当简陋,我踏进去的时候都能闻到化学用品产生的反应所挥发的气味,他正在做实验,我向来以为他只是负责检验尸体,没想到他还有那么多的兴趣搞实验。
我向他表明用意之后,他则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很委婉地拒绝了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做律师的,无非都是想赢官司,好让自己的名气响亮,如果我也是律师,我当然会认同你的处境。可是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尸体的出现才是我要考虑的因素,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因为有人谋杀了一条丰富多彩的生命,摧残了本来应该获得尊重的人权。但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所以我不会考虑那么多,那个孩子是罪有应得,我从来不怀疑这个事实。
我看着他在捣鼓其他的实验,偶尔会发出奇怪的烟雾,然后产生巨大的声响。
“法庭还没宣判他是否有罪,你就一口咬定他犯法了,这对他不公平吧?”
“所以?我的检验报告是虚有其表的?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他的精液。”
我补充了一句: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七。
他很诧异地问我:有区别吗?
我很认真地对他说:百分之九十七只不过是相似度很高,并非百分百吻合,仍然有概率表示死者体内的精液不属于他,哪怕还剩下百分之三,我也要坚持对他的信任。尽管看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在隐瞒着我,但是只要他没有亲口向我承认他有做过,我都不可以当他是凶手。
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电脑的屏幕看,念叨着:年轻人,你太执着了。
我笑了笑:很多人都这样说。
他不禁吐槽我:太执着很容易遭人嫌弃的。
我笑了笑:我不介意。
他只好示意让我过去:你看吧,这一份就是死者体内精液采取到的样本,基因序列几乎是吻合的,但是却有一小部分不完全一致。
我无奈地表示:其实我不太看懂里面的内容。
他指着屏幕里的某一个角落:看到没有,这里的数值是显示精子的活跃程度,数值如果偏低,说明这个人的精子非常虚弱,新陈代谢慢了,身体变差,精子自然就不再活跃起来,因此受孕概率也相当的低。
我提出了疑问:斯仃尼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精子活跃程度应该很高才对,如果真的属于他的精液,不可能数值那么低。
他倒是知道反思: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有这个疑问,只不过我想不出原因。
我问他: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会导致两个人的基因序列十分相似呢?
他回答着:有血缘关系。例如父子,母女,兄弟姐妹之类的……他们体内的遗传因子是互相认识的,因此会有很大程度上极为相似。
我缓缓说了句:父子可能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