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友道等人手里铮明瓦亮的二十响快慢机,六子馋得心里面直痒痒。这些短枪要是都归自己该多好!有了这些枪,就可以在青州地界上横冲直撞。
虽然枪法很烂,但是六子也晓得二十响快慢机在近战中的威力。想凭着己方这八枝枪伏击对方,简直是不可能的!
六子忍了又忍,眼睁睁看着陈友道领着几十个手下,大摇大摆从自个儿眼前过去。
从草丛中钻出来,韩锋拍了拍身上的杂草,问六子:“师兄,赶紧上孙家岭瞧瞧吧?村里着火了!”
“走,瞧瞧去!”六子一挥手说道。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眯着眼睛看着韩锋说道:“师弟,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为啥?”韩锋不解其意。
六子心里面很清楚,自个儿拉着十几号子人离开县大队,县大队如今又吃了亏,指不定多恨自个儿呢!
韩锋也了解师兄的想法,现在国军已经撤了,也不需要什么火力支援。他想了想说道:“师兄,这么着吧,俺一个人去看看咋回事,你们先回山上。”
“中,就这么着吧!”韩锋的话正中六子下怀,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韩锋便别着王八盒子,一个人去孙家岭了解情况,六子则带人回卸石山。山上还炖着肉呢,千万别让那几个家伙偷吃光了!
回山的路上,几个兄弟议论着今晚上发生的事,时不时抱怨酒没喝够。
六子习惯性地往路两侧的山坡上四处乱瞧,一般大户人家都会请风水先生勘测地形,将墓地迁到向阳的坡地上。这种墓通常陪葬品较多,也是盗墓者经常光顾的地方。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细节,路边的一棵柳树下扔了几根柳条,很明显是从树新折下来的。六子的脑袋瓜子便活泛起来,大半夜的,啥人会跑到这野外来折柳条玩?
他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走到柳树下,捡起柳条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起来。
“六哥,咋了?”崔五也凑过来看,轻声问道。
“有人刚刚从这儿过去!”六子说道,眼光便顺着山路往远处望去。
“你咋知道?”崔五好奇地问道。
六子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柳树跟前。细看之下,果然柳树被砍掉了几根较粗的树枝。
这是咋回事?六子一脑门官司,怎么也猜不出有人砍下柳枝干啥用?
“这儿有血!”一个兄弟指着地上黑乎乎的一滩液体叫道。
六子赶紧凑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指醮了醮地上的污血,用两根手指搓了一下。
“是人血!”
再看看手里的细柳条,六子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是这么回事!”
“六哥,到底咋回事?”崔五跟在六子身后,看着他的举动,依旧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六子指着地上的血迹解释道:“有人受了伤,便砍了柳枝作担架,这些细柳条是用来绑担架的。”
“啊,原来这么档子事儿!”兄弟们这才明白过来。
“抬着担架走不快,咱们撵上去看看,到底是啥人?”六子说道。
一个兄弟犹豫着说道:“六哥,还是不要吧?这跟咱们也没啥关系啊!”
“那不行!”六子语气很坚决,“这一片儿是咱们的地盘!老子要让所有人知道,不管啥人,以后想借道都得老子同意才行!”
“不会是刚才过去的那帮国军吧?”崔五又问。他所说的国军,指的是晚上遭遇的陈友道的那伙枪手。
“不会,刚才那帮人没人受伤,这肯定是另外一拨!”六子非常坚信自个儿的判断,“兄弟们把手里的家伙什都顶上火,追!”
六子之所以坚持追上去看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估摸着这拨不明身份的人十有八九也与孙家岭的枪战有关。
兄弟们便跟在六子屁股后面,一溜小跑,沿着山路追了下去。
不出六子所料,追了七八里路后,远处果然发现了一群人的身影。看样子大约五六十人,衣服也是五花八门,依稀看到当中部分人穿着军装,正抬着一副担架慢沓沓地走着。
看到对方人数众多,大家有些打怵,都把目光投向六子,意思是人家这么多人,咱们还要不要追?
六子也有点懵,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多人。便放慢脚步,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人群,一只手本能地伸向腰间把刺刀抽了出来。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警惕性非常高,负责殿后的两个人很快就发现了身后追上来的不速之客。
“什么人,站住!”一声清脆的推弹声传来,“再不站住开枪了!”
六子听着声音像极了和青山,遂举手大家的步伐,高声问道:“你们是干嘛的?从老子的地盘走,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
一问一答中,对方人群迅速分成两拨。一队担着担架继续赶路,另一队则呈防守态势展开队形。
沉默了片刻,对方又喊问了一句:“是六哥么?”
果然是和青山!六子顿时兴奋起来,对着身边的崔五说道:“俺兄弟!”
“青山兄弟,是俺,六子!”六子直起身子,冲着卧倒在地的和青山大声喊叫起来。
“真的是你,叫花子?”跟着和青山站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是六子再熟悉不过的傻大个黄修明!
听着黄修明喊着“叫花子”,六子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这个傻大个,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还没忘了老子的外号!
三个人大声喊着,奔跑着拥来一起,然后互相捶了一拳头,异口同声地问了句:“你还活着呢?”接着又同时放肆地大笑起来。
六子挨了两拳,疼着呲牙咧嘴,瞪着眼睛吼道:“咋了,想打死老子呀?”
黄修明嘿嘿憨笑了两声,问道:“叫花子,听说你了汉奸,到底咋回事?”说着扬起拳头,又在六子胸口来了一下,不过这次力气很小,六子也没躲闪。
“啥汉奸不汉奸的,傻大个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中不中?那不是没办法吗?”
“六哥,现在在哪儿落脚呢?前天赵长官还念叨你来着。”故友重逢,和青山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
正说着,身后传来威严的喝问声:“怎么回事?”
三个人一起扭过头,见是赵明训走了过来,便齐刷刷的向他立正打了个敬礼。
和青山大声答道:“报告,是六子回来了!”
赵明训“哦”了一声,走到六子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以命令的口气说道:“稍息!”
自从踏上江湖,六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惧怕过,唯独对赵明训,打骨子里有一钟敬畏之心。听到赵明训的命令,六子想也不想,放下右手,以标准的稍息姿势面向他,大声说道:“赵长官,是俺,六子!”
赵明训用手指着六子身后的几个人,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他们?”六子脸上忽然堆起笑容,“都是跟着俺一块儿反出县城的兄弟!”
赵明训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些人以前都是皇协军。
六子接着说道:“俺听孙家岭开仗了,便领着几个兄弟来看看。”
赵明训点点头,又问了句:“那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安身?”
“卸石山!”六子回答得很干脆,对自个儿的老长官,没啥好隐瞒的。
听到“卸石山”三个字,赵明训不由自主愣了一下,这可是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地方。自从土匪谢占魁带人投靠了日军,卸石山便一直空着。现在六子占据了卸石山,也就是说他现在也当了土匪。
呆了一下,赵明训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撂了一句:“回吧,便祸害老百姓!”转身便走。
在场的所有人都云里雾里,尤其是黄修明。在他看来,六子本来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又带着人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赵明训都应该重新接纳六子才是。现在倒好,啥客气话也没有。
只有和青山心里面清楚,赵明训之所以不重新接纳六子,只要还是为了六子的安危着想。吴连成带着伤员刚走不久,如果让他得知六子重新出现,指不定又耍出啥手段。
而六子本人却好像并没有回归的意思,只是冲着赵明训的背影喊了句:“赵长官,又啥事就来卸石山找俺!”
和青山此时的心情也是相当复杂,劝道:“六哥,赶紧回吧!”接着又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们驻扎在清风寨!”然后也转身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剩下黄修明傻傻地愣了半天,冲六子嘟囔了一句:“叫花子,别当土匪啊!”拔脚去追赵明训。
“长官,俺想请个假!”
“去吧!”赵明训脚步未停,看也不看黄修明,甚至连他请假的原因也没问。
黄修明又是傻呆了一下,心想今晚一个个都咋了?神神叨叨叨的!不管怎么说,长官破天荒准了自个儿的假,便冲着黄修明打了个敬礼,大声说道:“谢谢长官!”
赵明训继续赶着路,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就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