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心里面一阵窃喜，凭着多年的盗墓经验，他断定发出空响的墙内肯定是空心的。

收起烟袋锅子，在黑暗中摸索了几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墙面上的活砖。用手活动了几下，轻轻抠出活砖，果然发现了暗龛。

伸进手去一摸，里面放着一个小巧的木匣。

取出木匣打开盖子，果然是金条！用手摸了摸，除了韩锋买房剩下的两根金条外，还有十几块大洋。

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手！要不是老子机灵，还真不好找！六子喜滋滋地把金条和大洋用布包好揣在怀里，然后打算原路从窗户钻出去。

有了这些东西，就能买到盘尼西林，韩锋的命就有救了。只可惜自个儿的那几根金条再也找不回，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有两根金条已经足够了。

走到窗边的时候，六子忽然又想起了自个儿的飞虎爪。自从当了汉奸，飞虎爪便闲着没用，一直放在韩锋这儿。

他又转回身来，摸索着找到挂在墙壁上的飞虎爪，发现绳子已经朽断了，但是爪头尚好。有心带走，可这玩意儿太扎眼，揣在怀里鼓鼓囊囊也太碍事。六子叹了口气，重新把飞虎爪放回原处。

这么好用的东西扔了有点可惜，但也没办法，只能以后寻个机会再拿，或者重新找人打造一个。

第二天下午，六子早早来到瓜市桥，蹲在桥头等着。看着那些小商摊们和果农瓜农讨着价，六子瞪起眼睛。因为这些人当中说不准哪些是黑市的人，也说不准哪些是便衣侦缉队。

仔细观察之下，六子果然发现了一些猫腻。原来这些表面上进行果瓜交易的人，其实并没有几个真正是为了果瓜而来。往往一番讨价还价后，交易的人便相继离开，转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很显然，他们进行的实际上就是各种紧俏物资的秘密交易。

半袋烟的工夫，昨天那个矮胖男人手拎着一个包裹匆匆走来。

他在离六子还有十几米的地方站定，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附近没有危险后，这才过到六子跟前。

“黄鱼带来了吗？”矮胖男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带来了！”六子站起身，眼睛紧盯着对方手里的蓝布包裹。

矮胖男人面色有些慌乱，口气有些焦急地说道：“药、针和消毒棉都在里面，两条金鱼。”

“啥？咋又成了两条黄鱼了？昨儿个咱们不是讲好了一条黄鱼吗？”

“你咋这么啰嗦？”矮胖男人极不耐烦，与昨天的气定神闲判若两人，显然是有什么心事。“有药没针你打个屁！针和消毒棉都在里面了，也算一条黄鱼，赶紧的！”

六子想想这小子说得也对，没有注射器盘尼西林等于没用。金条没了可以再挣，现在救人要紧，于是他一咬牙说道：“中，两条就两条！”

说着，六子从怀里掏出小布包取出两根金条递了过去。

矮胖男人久在黑市谋生，对金条一点儿也不陌生，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两根足金的黄鱼。他把蓝布包裹交给六子，揣起金条便要走。

“等等！”六子开口喊住了他。

“还有啥事？有屁快放，老子这儿赶时间呢！”

“你得教俺咋打针，俺没用过这玩意儿！”

矮胖男人刚要发火，转念一想干脆好人做到底。于是他便把如何消毒、如何注射，跟六子描述了一番。

六子在加入警备队之前，在县城医院亲眼看过护士打针。所以他一边听着矮胖男人的话，一边回忆着打针的情景，很快就掌握了打针的要领。

一个“谢”字还未出口，忽然从远处开来两辆挂着太阳旗的挎斗摩托车。车上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押着一个身穿医用白大褂、嘴上留着仁丹胡的日本军医。

摩托车发出一阵咆哮般的轰鸣，直奔瓜市桥而来。

矮胖男人看到车上的日本军医，顿时脸色大变，也不管六子，撒腿便跑。

“在那边，抓住他！”一名日本宪兵发现了矮胖男人，用日语大声喊了一句。

两辆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很快就截住了矮胖男人。

六子见势不妙，这摆明了是日本军医和矮胖男人合伙倒卖西药的事露汤了！他赶紧转身挤进人群，迅速拐进一条胡同。

果然不出六子所料，矮胖男人被抓住后，立刻遭到一顿毒打。在日本军医的指认下，他很快就招出了牵线的王成文和刚刚完成交易的六子。

日本宪兵立刻兵分两路，一队沿着瓜市桥追捕六子，另一队则押着矮胖男人直奔王成文的家。

因为反应及时，六子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而窝在家里的王成文没那么幸运，宪兵砸开门的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事情败露了。被抓到宪兵司令部以后，王成文看到刑讯室里的刑具，腿都吓软了。还没等逼供，他便把六子的事情合盘招出。

在问到六子的去向和韩锋的藏匿地点时，王成文根本说不出来。在经过一番严刑之后，日本宪兵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直接将王成文夫妇枪杀。

矮胖男人的下场更惨，在不断地折磨中，他对自己与日本军医合伙倒卖西药的供认不讳。最后只剩半条命的他，被秘密送到位于山中的军官训练基地，当成日军练习拼刺的活靶子。

在处理日本军医时，熊谷浩二颇费了一番踌躇。按照军令，这种战时倒卖药品的行为应被枪决或者送上军事法庭。但是在缺乏军医的特殊时期，熊谷浩二还是网开一面。将他也送到秘密训练基地关押，进行医品和病毒的研究，并负责基地内日军军官的医护工作。

侥幸逃脱的六子不敢在城里逗留，想立刻出城。但此时各个城门均已关闭，军宪特务全部出动，在全城范围内展开大搜捕。

他猫在一条臭水沟里，总算躲了过去。一直等到天黑，六子这才找到机会溜了出来。

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他顺手将门口排车上的一根粗绳拿走，又来到韩锋买的那座小宅院前。

这儿距离城墙非常近，极有利于观察城墙上的动静。

看看四下无人，六子再次翻入院中。在屋子里找到那个飞虎爪，将朽坏的绳子解下，换上自个儿顺来的粗绳。

这真是个好玩意儿！有了它，再高的域墙也不在话下。

一切准备停当，六子悄悄来到西城墙下。城门楼子那块儿内侧有登墙的台阶，但是他不敢走。因为城门楼上守军较多，而且还有探照灯，极容易被发现。

看看城墙上的巡逻队渐渐走远，六子拿出飞虎爪用力抛向城墙上的垛子。爪子准确地抓住墙垛，用手试试绳子，觉得没什么问题。

双手抓紧绳子，脚下用蹬着墙壁，六子开始灵巧地向上攀爬。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城下望去，像极了一只硕大的壁虎贴在城墙上移动。

十几米高的城墙，六子转眼之间便爬了上去。他必须赶在巡逻队再次经过之前翻过城墙，只有到了城外才是安全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六子迅速收拢绳子。然后将飞虎爪挂在城墙外侧的砖垛上，把整盘绳子抛了下去。

手握绳索，身体悬在墙外，双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六子的身体快速向下滑去。

脚跟落地的同时，六子用力将绳子在空中抖了花，挂在墙垛上的爪头呼地一下飞了下来。他顾不得手掌摩擦带来的疼痛，飞快地把绳索拢了起来，然后斜背在肩上。对于六子而言，飞虎爪是除了烟袋锅子之外最好的伙伴，当然不能弃之不理。

摸摸怀中的药品完好无损，六子正准备动身。忽然城墙上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

六子大吃一惊，没想到巡逻队来得这么快！他来不及抬头观看，借着城墙外野草的掩护，撒丫子便跑。

城墙上随即传来拉枪栓的声音，紧接着呯的一声枪响，一颗三八式弹丸贴着六子的脑袋飞了过去。

枪声划破夜空，惊动了城墙上其他的守军。一时间吆喝声和枪声响成一片，城门楼上的大功率探照灯也循着弹痕照了过来。

六子卯足了劲，只恨少生了两条腿，玩命地往前跑。他知道前面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只有钻到林子里才算是真正安全。

探照灯很快就锁定了六子，一时间步枪、机枪一股脑儿地往他身上招呼。

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家伙，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底细，也不知道城外是否有伏兵，所以不敢贸然出城。

半人深的野草给六子提供了绝佳的保护，他猫着腰双手抱着脑袋，像只惊吓了的兔子，在草丛中快速奔跑。

子弹从不同方向打来，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耀眼的火光。

很快，六子终于钻进树林。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喘着气。摸了摸身上，发现居然没中一枪一弹！

真是老天有眼！

稍作喘息，六子定了定神，冲着城墙大声喊了一嗓子：“城上的兔崽子们听着，老子是你六子爷爷！敢朝老子开枪，你们都等着，老子早晚回来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