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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死亡的终结

2020-09-27发布 5190字

约翰·温斯洛普: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结案陈词。

帕特丽夏把演讲稿立在支架上,朝着陪审团点了点头: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没错,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宗案件的确很残忍,涉及的死者一共有四个,他们是一家人,共同被埋葬在同一个制冰机下超过了10年,这个案件听起来很令人心寒,我们都必须找出冷血的杀人凶手,必须要找出对这宗案件负责的人。可是,我们一定要基于在足够的环境下才能对这个人发起这样的控诉—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疑点的情况下才能盖棺定论。可是我们必须要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真的做到了吗?答案是不确定的。我们不妨来头脑风暴,我们真的找到了实质的证据证明被告杀害了凯瑟琳的事实嘛?没错,尸体的确是在他家发现的,但是那也只能看作是一个非常理想的埋藏尸体的地方,如果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谁的地方发现,谁就是凶手,那么以后我们也不再需要召开法庭的审讯,因为太轻易,太轻率就能下结论。这样是不太公平,而且会很容易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历史上的混乱现象可不能不断地重复,那样只会使社会文明不断出现倒退的现象。因此我们对于被告不能很好地解释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中这个现象就可以理解了,对吧?那么控方的最重要的指控论据是什么?当然是控方最重要的证人—弗琳茨的供词。她亲口在法庭上承认,当晚亲眼目睹被告杀害凯瑟琳的经过与事实,那么她所说的供词是否可靠呢?我们要考虑到证人经历口中所描述的事情的年龄的问题,她当时只有四岁,换句话说,她的识别能力仍然是十分脆弱,她根本不能分辨梦境与事实,再后来她因为这个事实……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这个梦境而产生了心理障碍,她患上了心理疾病,不断失眠,睡眠障碍使她的认知能力越来越微弱,她无法意识到哪些是实际存在,哪些是虚幻的。如果不是被告被逮捕,该案件公开审讯,控方没有找到她,或许在她心里,那个残酷的经历说不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境罢了。那么对于一个连虚幻与现实都无法分清的小女孩所作的供词,我们是否真的要接受,或者相信呢?这个问题我相信你们会有一个更好的答案。至于控方提出的杀人动机,我认为更加是荒谬绝伦,被告与凯瑟琳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孩子,在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的岁月里,他们共同踏入了婚姻的殿堂,我绝对没有质疑过被告对妻子的爱,在妻子失踪了以后,他也很着急,也很伤心,像个疯子那样满世界地去寻找她的踪迹,他甚至去了一遍五大洲、四大洋,去遍了所有的发达国家,去寻找他心爱的妻子,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光是出国的路程花费就已经高达40万美元,如果他真的是控方律师所提出的指控,他只是一个热爱金钱的利己主义,那么他又怎么会出国寻找自己的妻子呢?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与控方提出的指控是相互矛盾的,究竟我们要相信控方一厢情愿的指控,还是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呢?况且控方并没有提出足够的证据证明本案中涉及的四条人命均是被告的所为,控方提出的假设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成立的,为什么?因为它存在大量的疑点,我们绝对不能忽视这些疑点的存在,因为它很有可能导致某一件事的真相走向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在基于种种疑点都存在的情况下,在这里,我恳请要求陪审团在疑点利益基于被告的大前提下,判我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谢谢。”

约翰·温斯洛普:很感谢控辩双方为我们带来的结案陈词。如果陪审员没有异议,那么待会你们可以暂时退庭十五分钟自行商议审判结果。本席有责任提醒你们,你们的票数必须是以多数对比少数的情况下才能一致裁定被告的判罪,如果不能满足多数压抑的条件,就要继续退庭商议。如果没有问题,你们现在就可以自行商议了。

由于休庭时间恰巧卡在了用餐时间,很多人都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进行了用餐。

辛波斯卡弗今天的胃口并不是那么好,她只要了一块三文治加一杯浓缩咖啡,若无其事地食用着,诺曼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好奇地问着:这里有那么多空的位置你不挑,非要挑这一个,还要坐在我面前。

他饶有兴趣地问着:怎么样?这一次有没有信心?

她无所谓地说着:有信心又如何?没有信心又怎么样?到了这个时候。案件的主导权已经不在我手上,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带着嘲讽的口气问着:你居然相信上帝的决定?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她很不满意地呵斥着:你有时候真的很令人讨厌!

他自讨没趣,只好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弗琳茨神色凝重,满怀心事地坐了下去。

“我们有胜算,可是我们会赢吗?”

“你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这一次我们不是有胜算,不是我们会赢,而是我们一定要赢,以正义者的身份,以法律的代言人的立场。”

“待会我可不想进去了,我不希望看到宣判的结果。”

“可是你不想知道结果?”

“不!最后的结果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他并不是我的父亲,对于我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罢了。”

“是的,他的确很残忍,可是你能看到他最后的下场也是一种必要的仪式,对吧?”

“不,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会离开布达拉美宫,我想去美国读书。”

“也好,离开一段时间也很不错。”

弗琳茨潇洒地站了起来,以复杂的笑容面对着她,随后就离开了法院。

她说得没错,她对案件的结果已经不再关心。

重新回到法庭里,米歇尔已经发现弗琳茨不见了,她左顾右盼,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法庭的现场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马科列夫很轻松地吹着口哨,他好像很有信心自己会被判无罪释放那样。

约翰·温斯洛普:陪审团,请问有了结果没有?

其中一名代表的陪审员手里拿着文件,站了起来宣读着:法官大人,我们一致裁定,被告谋杀罪名以及非法处理尸体,罪名成立。

辛波斯卡弗与诺曼脸上均露出了喜悦的神色,纠缠着他们内心的沉重负担均使他们获得了重生的生命那样感到愉悦。

约翰·温斯洛普:本席现在正式宣判,马科列夫涉及凯瑟琳的谋杀罪名与非法处理尸体的罪名成立,由于情节十分的严重,依例判处死刑。

法官缓缓戴上另外一层假发,这种动作是象征死刑的刑罚不可改变,就算是总统干涉也无法改变的刑罚。当然英国的国家制度倒是可以,因为英女王有赦免的权力。但是这个国家奉行的是美国那种三权分立的司法制度,司法裁决是无法被推翻的。

帕特丽夏遭到了挫败,但是心情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只是一直低着头在收拾着东西。

马科列夫可就麻烦了,他本来是很有信心,以为自己一定会无罪释放,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那样的裁决结果,他不甘心,他异常激动,在被庭警带走之前,他死命地在法庭上挣扎:我抗议!法庭的裁决根本就不公正!我要上诉!我要控告你们这些家伙!你们这是滥用职权!你们这是蔑视最基本的人权!临走之前,他还咒骂着帕特丽夏,辱骂她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律师,这对于刚刚出来私人执业的律师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这一次,她相信自己可以承受得了这种致命又难以恢复的打击。

案件完结了,弗琳茨在美国的私立学校拿到了难得的名额,去了加州继续读书,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在飞机上,她倚靠在窗口的位置,欣赏着那些洁白无瑕的云彩,感受着由飞机承载着,飞往一个未知的世界,通往充满神秘的未来……

马科列夫被囚禁在牢房里,等待着死刑的到来。

他脸如死灰,心灰意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有罪……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诺曼带着布劳恩来到牢房里探望马科列夫,此时的他对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母亲有了一种某种寄托的情感,他冲上前喊着:我亲爱的妈妈!你来看我了?

诺曼把目光转移到布劳恩的身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跟马科列夫说,眼神也没有任何的接触交流,只是对着空气说着:在很多年前,我生了一个孩子,他很聪明也很乖巧,也很懂事,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同学眼中的模范生。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或许就藏在地下,或许在别的地方过上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的了,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我的儿子已经不在了,他永远活在我心里。至于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冷血的杀人凶手……

马科列夫像个可怜虫那样: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布劳恩自言自语:你知道吗?你有一个永远无法让人忍受的缺点,就是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有问题的,永远只知道抱怨,抱怨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结果你就这样毁掉了一切……

两人同时离开,就留下马科列夫孤独的身影……

一个星期之后,马科列夫终于愿意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在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的哥哥马科列夫,我们是双胞胎,我们两兄弟实在太相似了,普通人根本就分不清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虽然我们是双胞胎,身为哥哥的他却总是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他很轻易当上了知名的画家,过着很不错的生活;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地痞,终日靠着欺骗与背叛他人作为谋取生活的手段。我遇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人生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平,他拥有一个十分美满的家庭,受人尊敬的职业,可是他偏偏热爱自由,不喜欢受婚姻约束,迟迟不愿意与妻子结婚。他辜负了上帝,上帝给予了他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他却不懂得珍惜。既然他漠视上帝的意志,那么我就决定代替上帝惩罚他。首先我约了他在小时候长大的那个山里,趁他不注意,我袭击了他,拿着铁锤狠狠地、活生生地敲死了他。我处理了尸体,把他埋葬在后山那里,没想到这件事被我妈妈看到了,她很难过也很伤心,可是因为我也是她的孩子,她不忍心告发我,只能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的痛苦。我杀死哥哥以后,换上了他的衣服,用着他的身份,回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家庭。当我第一眼看到凯瑟琳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她果然分不清我与哥哥的区别,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幸福也很美满,为了可以永久占有她,我提出了结婚的请求。她显得很惊讶也很犹豫,那倒是,哥哥向来是不喜欢进入婚姻生活的,突然求婚,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可是她并没有考虑太久,很快我们就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当然也很滋润,可是没多久她就发现了我与哥哥的区别,并且一口咬定我不是他的事实。既然她发现了我的身份,那么我就不可以再仁慈下去。那一晚我谋杀了她,并且把她的尸体肢解,藏在制冰机下面。我要永远留她在我身边,让她一直这样陪着我。可是我也很明白,在家里放置一具尸体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于是我决定切下她身体的一部分,其余的全部做成了碎肉,运到其他港口城市作为肉类在市面上出售。那段时间我不敢吃肉,生怕吃到她的碎肉。那段时间我过得提心吊胆,尤其是弗琳茨这个孩子,她每次询问我凯瑟琳的消息,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异常的生气,然后我会狠狠地揍她一顿。或许她再也无法忍受我的暴力倾向,没多久她就搬了出去。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抗争意志,这比某个不敢反抗的群体强大多了,其实她搬出去了也好,免得被她发现制冰机下的尸体碎块。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凯瑟琳的家人居然找上门来,他们逼问我关于她的下落,尤其是她的姐妹,扬言要报警处理这件事。我很害怕,一旦警方介入,那么所有的事情很容易就会暴露,毕竟我与哥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为了保守秘密,为了不让潘多拉魔盒被打开,我下定决心杀了她,并且使用了相同的方法处理尸体;然而一家人总是要齐齐整整,她们的父母也在不断地滋扰我,使我不胜其扰,最终我决定让她们一家团聚。于是我把他们两个老人家也一起解决了。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不是没有愧疚,可是这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有想过放过他们,可是他们偏偏不肯放过我,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着,我只好迫于无奈把他们一个个地解决了。我处理尸体的手法简直就是完美无瑕,我乐于收藏战利品,于是我把他们的头颅挂在房间里,就像印第安人遭遇的最终死亡那样。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谋杀了他们,我的记性向来不太好,所以很少出门,我很担心遇到哥哥的朋友或者情人什么的,因为那样就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杀人灭口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可是我不能总是依靠这些方式去解决问题。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制裁,所有的事情最终还是暴露了。”

在他说完这一切之后,他已经被带到电椅上,眼睛被纱布蒙着,头部被铁环给盖住,牧师对着他下了祈祷的祝福,外面的人都在怜悯他接受的死刑。

狱警宣布着:最后三分钟,你可以说出你的遗言。

他很平静地说着:我时时在思考着,如果这个世界稍微公平一些,我是不是就不会犯这种令人厌恶的罪行。我的确有罪,可是这个世界就一定很完美吗?它有着多么不公平的制度与资源分配,为什么有的人要熬苦,有的人却能平步青云。上帝赋予我们的世界真的是公平吗?可是公平何在?几秒钟之后,电闸打开,他全身被十万电伏穿过身体,全身在颤抖着,脸部出现流血的现象,身上冒出白色的烟雾,随后散发出令人呕吐的焦臭气味。

狱警检查过尸体的情况,最后宣布着:死亡时间11:30,马科列夫·列唯正式死亡,尸体信息无误。

诺曼在外面正在安抚着伤心欲绝的布劳恩,隔着窗口看着整个行刑过程的他们,感觉可不好受。尽管执行电椅的是罪有应得的死囚,可是对于人类而言,那简直就是一个严酷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