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怀疑的依据是什么？”把手中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撂进烟灰缸里，张斌把身下的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王海问道。

“张大队长，您不要太紧张，我刚才的话也只是怀疑，是不是真的如此还需要进一步落实。但我可以毫无客气的告诉您，我的怀疑是有依据的，这个依据就是我对‘钢铁战士’原来所配制的底座的自信。我真的不相信，她汪梅舍得把如此精美的底座放弃掉。同时我也毫不客气的告诉您，李凯帮汪梅制作的那个底座与我原来的底座相比，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特别是在寓意方面，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汪梅是特别喜欢奇石并且经验丰富的人，两个底座哪个好、哪个坏，哪个更有内涵她不会看不出来。”看看张斌，王海一脸的认真和自信。

“哦？请您详细讲一下看！”王海的一番话彻底引起了张斌的兴趣，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王海，急切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看着王海一脸焦急的样子，王海突然笑了起来：“张大队长，如果您今天有时间也有耐心，我想我应该给您普及一下有关奇石底座的一些知识。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您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怀疑了。同时，对于您今后侦办类似的案件有所帮助。怎么样，有兴趣没有？”

“当然有，非常有，必须有！”看看王海，张斌一连说了三个“有”，之后又接着说道：“王先生您应该知道，边城市是我省乃至全国著名的奇石大省。随着‘边城玉’的名声鹊起，奇玉石经营这个行业的从业规模越来越大，而随之产生的必然是与奇玉石相关的纠纷和案件。作为一名警察，如果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今后怎么破案？”

说到这里，张斌赶紧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递到王海的面前笑着说道：“王先生，请上课！”

“上课谈不上，互相学习吧！”接过张斌递过来的香烟，王海并没有点烟，而是冲着他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然后看着张斌娓娓道来：“首先我们要知道，底座是使观赏石走向艺术品的桥梁。如果说石头的形状、色彩、质地、纹理是由天决定的，那么底座便是由人决定的，天人合一才有了完整的观赏石整体。只有当人的创作劳动起到相当作用的时候，石头才有可能成为艺术品。近年来,随着人们赏石水平的提高,奇玉石收藏家们越来越注重对藏石底座的设计与配制，就连国内外奇石大展评奖过程中,评委会也会对参展藏石的底座单独设立评分标准，可见奇石底座已成为

不可忽视的赏石艺术元素。”

“王先生，您讲的很有道理。”借着王海停下话题喝水的机会，张斌插话说道：“前段时间因为案子的事情，我曾经找过我们边城市公安局的特约顾问同时也是边城市久负盛名的奇玉石收藏家马先生，他告诉我，现在为奇石配底座已经是赏石领域的一种时尚和潮流。一个赏石名家包括一个石商，为了提高奇石本身的价值，不惜花重金为奇石配坐，而在一些全国性的石展上，底座的占分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奇石底座对于一方奇石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正因为如此，我刚才所说的汪梅有可能把‘钢铁战士’作为裸石收藏的话就更加显得有些幼稚了。”

说到这里，张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又看着王海说道：“对于奇石底座的配制，观赏石行业有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用我们这些外行人的话来讲，什么样的底座才是好底座呢？”

看着张斌一脸认真的样子，王海欣慰的笑了笑，然后看着他说道：“在我们这个行业，奇石又称观赏石、赏石，顾名思义赏的是石，石是主体。因此，奇石底座的设计必须突出以奇石本身为主体的原则。而石与底座的关系永远都是主和次的关系，底座设计仅仅是为了更好地衬托奇石，突出奇石，且始终保持与石的主题命名融为一体，合二为一。一般情况下，底座制作的过于追求繁杂高大，甚至远远大于、高于奇石本身，那就是主次不分，喧宾夺主了。”

说到这里，王海掏出相机，找到自己原来为‘钢铁战士’配制的底座照片，然后对着照片接着说道：“这是我找的一位蒙古大师为‘钢铁战士’配制的底座。您应该知道，我之所以把这方厄河奇石命名为‘钢铁战士’，因为它与前苏联著名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十分的相像，面部表情冷峻、硬朗、充满了正义感。所以，在配制底座的时候，我就告诉那位大师，创作的主题就是：为着一个崇高的理想而献身，自己的生命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大自然造就的奇石千奇百怪，变幻多端，但许多奇石并不是每件都具有言简意赅的主题，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奇石选配最佳的底座，这往往需取决于藏石者为自己奇石的命题，为此，奇石底座设计与奇石命题创意密不可分，命题将决定其底座的设计。所以，根据我的这一建议，这位大师只是为‘钢铁战士’做了一个完美的上半身，然后在底坐上配以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的情景。简洁明了的设计与完美雕工相结合，把这方奇石衬托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而博乐的李凯李先生，虽然雕工精湛，想象力丰富，但他配的底座过于繁琐且有喧宾夺主之嫌。当时在博乐我一个劲的夸他做的底座好，更多的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这样说而已，其实我心里更多的则是不屑。这是商场上的定律，希望张大队长能够理解。”

“哈哈哈哈，完全理解，完全理解。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以及您们这些艺术家相互之间并非发自内心的恭维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不足为怪。”冲着王海笑了笑，张斌一边端起茶壶给他倒水一边接着说道：“王先生，现在回到您所怀疑的问题上来：您认为真的‘钢铁战士’还留在李凯那里的依据就是凭着您对奇石底座的理解，您认为汪梅不可能把您原来为‘钢铁战士’配制逇底座放弃，目前的情况也不符合您们这个行当的规律，所以值得怀疑？”

“是，也不完全是。”冲着张斌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王海接着说道：“我现在有两个问题感到疑惑不解：第一，在博乐的时候我听李凯讲，12月22日，汪梅和杨万年、厄河王海一起去的博乐，找他仿制‘钢铁战士’和为‘钢铁战士’配制底座。但问题的关键是，汪梅的尸体是12月18日被您们公安机关发现的，时隔四天后她却突然去了博乐，这个事情如何解释？是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汪梅，还是汪梅被杀案有问题，您们发现的汪梅的尸体是假的，死的并不是真正的汪梅？前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如果是后者，张大队长，您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这宗案件的复杂性一定会让您们费劲脑筋。”

说到这里，王海冲着张斌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说道：“当然，这是您们公安机关的工作机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无权过问此事，之所以这样说是给您提个醒，您不要在意。”

看看王海，张斌冲着他点点头：“王先生，您先把事情说完，然后我给您解释。”

“我感到不解的第二个问题也是我对李凯产生怀疑的主要原因。”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王海皱起了眉头。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在厄河市第一次见到我的‘钢铁战士’的时候，汪梅对我给这方奇石配制的底座格外欣赏，赞美的话说了一箩筐。刚才我也给您分析过了，如果把我原来做的底座和李凯做得底座放在一起让汪梅去选择，像她这样的专家级人物，是绝对不会选择后者的。即便是她改变了想法，放弃了原来的底座，让李凯给她重新设计，而重新设计和制作的底座为什么出现在了仿制的那方石头上而不是真正的‘钢铁战士’那里？如果她真的喜欢李凯给她做得这个底座，那么她就会选择把原来的奇石底座放在仿制的那方奇石上，把李凯做得底座放在真的‘钢铁战士’上使用，一举两得，满足了汪梅的不同要求。可现在的问题是，原来的底座却在李凯这里，难道是汪梅宁肯让真的‘钢铁战士’裸着也不愿意用原来的底座吗？我想她不会这样做，如果真的做了，目的又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王海停下话题，一脸迷茫的看着张斌。

“所以，您现在怀疑，真正的‘钢铁战士’还在李凯的手上，在博乐的时候他告诉我们的所谓‘汪梅带来的那方真的‘钢铁战士’是在今年1月21日发到山西去的，收货人叫王小龙，收货地址是山西省太原市春雷工贸有限公司’这些信息都是假的，是用来骗我们的？”见王海一直看着自己，张斌先是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一脸严肃的说道。

“李凯说的事情不是假的，因为他的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张快递单非常正规，但寄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的‘钢铁战士’。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是在此之前汪梅和李凯策划好了一个‘狸猫换太子’的新剧本，其目的就是扰乱您们公安机关的办案方向和思路，进而保住真正的厄河奇石精品‘钢铁战士’。”听完张斌的话，王海轻轻的点点头，脸上挂满了自信的表情。

看看王海，张斌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说道：“汪梅让李凯仿制‘钢铁战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售假，因为按照按照她的身价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她这样子做的目的就是您刚才说的那句话：扰乱我们公安机关的办案方向和思路，进而保住真正的厄河奇石精品‘钢铁战士’永远被她非法霸占。对于这一点我们两个的意见是统一的，可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然后冲着王海竖了竖大拇指。

冲着张斌笑了笑，王海一边吸烟一边说道：“快说您的但是吧，我知道您还有话没有说完，而且是您最想表达的重点。”

“哈哈哈哈，王先生，您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被人揭穿之后是很尴尬的？给兄弟留点面子嘛！”听完王海的话，张斌一边笑一边和他开起了玩笑。

随着交往时间越来越长，张斌与王海这两个脾气相投、思路一致且惺惺相惜的人之间逐渐没有了刚开始见面时的客套，除了说话直接了很多之外，两人还偶尔开两句玩笑。

“哈哈哈哈哈，昨天在博乐的时候，人家李凯还说您是一个被警察耽误了的心理学家。一个心理学家的内心秘密都被我看透了，我是不是就成了一个被玩石头耽误了的心理大师呢？”站起身来拿起茶壶往张斌的杯子里倒上水，原本一脸“官司”的王海心情也开始好起来，于是便回敬了张斌一个玩笑。

“哈哈哈哈哈！”王海的话刚一落地，两个人便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江天雪和冯胜龙走了进来。看着王海和张斌开怀大笑的样子，江天雪和冯胜龙两个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才还满面愁容，“金口”难开的王海这是怎么了？

“您们两个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给我们分享一下呗？”一边往茶几上摆饭菜，江天雪一边看着王海和张斌问道。

“暂时先保密，等你们把饭菜摆好了我们边吃边聊，自然而然就解开了谜底了嘛！”笑着看看江天雪和冯胜龙，张斌一边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一边说道。

菜摆好，酒倒满，四个人围在一起开始吃饭。

用眼睛扫了一眼摆满了桌子的饭菜，王海满意的冲着江天雪点点头，之后端起酒杯看着众人说道：“王先生，冯先生，您们是从厄河市远道而来的客人，在一周的时间里，您们确实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为我们的案件侦查工作提供了强有力的帮助。作为把您们邀请到边城来配合我们工作的两个发起人，我和江大队长给您们敬一杯酒。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感谢！”

说完话，张斌仰起头，把满满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王海和冯胜龙见状也不客气，纷纷端起酒杯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虽然是四个人当中唯一的女性，但江天雪并不示弱，端起酒杯将满满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江大队长，您太豪爽了，不愧为女中豪杰，公安队伍中凤毛麟角的刑警大队大队长！”见江天雪也干了杯中的啤酒，王海一边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一边把刚才和张斌聊天的情况和自己的观点概要的和江天雪说了一遍。

“前辈就是前辈，看问题的角度和力度确实值得佩服。”听了王海的话，江天雪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一边说话一边冲着王海竖了竖大拇指。

把手中的筷子放在桌子上，张斌看了看正在冲着王海摆手的江天雪说道：“江大队长，王先生把刚才我们两个聊天的内容已经和你讲了。对于王先生怀疑的问题，我有些质疑。现在请你说一下，我在质疑什么？通过这一点我就可以看出我们两个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一个已婚男士，我和你心有灵犀能干什么？我又不想插足别人的家庭！”正在忙着吃菜的江天雪翻了一眼张斌，一脸不愿意的说道。

“哈哈哈哈！”江天雪的一番话把在座的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特别是一直忙着吃菜喝酒而顾不上说话的冯胜龙，差一点把嘴里的菜笑喷出来。

笑声平息过后，江天雪端起面前的水杯 喝了口水，然后看着王海说道：“王先生，虽然您现在不在执法一线工作，但十几年的办案经验还是值得我们这些年轻人学习和借鉴。所以，对于您的分析我非常的认同也特别的敬佩。如果真的让我提出一些看法的话，我只想问一句话：汪梅与博乐李凯素不相识，只是通过边城王海的介绍才认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放心把价格昂贵的‘钢铁战士’放在他这里保管？他们的关系达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江天雪的话刚一落地，张斌便兴奋的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击了一下掌并随之冲着她竖了竖大拇指：“小江，等有机会我和顾局建议一下，吧把你调到重案大队来做大队长，我心甘情愿的给你当副手，我保证，在咱们两个的密切配合下，根本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哈哈哈哈哈！”张斌的一番话和有些夸张的举动再一次把包括江天雪在内的几个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王海轻轻的咳嗦了两声，然后看着张斌和江天雪说道：“张大队长，您的话太绝对了。”

“哦？王先生请讲！”正在兴头上的张斌被王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