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斯朝停车场那边走过去,辛波斯卡弗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抱着一沓文件。
他回过头来,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还很好笑容地问:怎么样?我下班了,找我有事?
她连忙说着:我知道你已经下班,我实在是不应该再打扰你,不过我手里有一份起诉的行政文件,需要你签署。
他好奇地接过去,他以前所认识的辛波斯卡弗是一个独来独往,不听规劝,我行我素的律师,就算来了律政司工作也好,她做事从来都不会请示过他,但是这一次她居然开始征求他的同意了?现在想想,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他随口地说着:你可是首席刑事检控专员,你负责起诉已经是一个相当独立的权力,你可以随意地行驶你的权力,完全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她很虔诚而且谨慎地说着:我知道,可是这一次的案件稍微有点特殊,我拿捏不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意见。
他这才发现这一次要起诉的人是马科列夫,他好奇地问着:上一次警方不是抓了他回来?我记得是证据不足才放了他吧?怎么现在又要落案起诉他了?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警方现在已经找到新的证据,证明马科列夫就是杀人凶手。我们有目击证人……还有足以说明马科列夫具有充分杀人动机的证据……
他看了一眼文件的证人名单,忍不住念了出来:弗琳茨?你让他女儿出庭作证?让她指控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母亲?这听起来太荒谬了!陪审团与法官不一定会受理的!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以坚定的眼神凝望着他:我相信这个小女孩没有说谎,我也相信陪审团与法官会接纳证人的供词。因此我想要尝试一次。
他深呼吸着,连续翻开了几页档案,无奈地说着:你是首席检控官,我没有理由质疑你的判断能力,我更应该相信你的工作能力。这个疯狂的举动,我就支持你这一次。
他很愉快地签署了同意书:好了,你现在可以去行驶你的权力。
诺曼在马科列夫的楼下等候着,他在等待辛波斯卡弗的好消息,他很焦虑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担心迟迟没有等到辛波斯卡弗的答复,这一边马科列夫又会外出,他都变得不太耐烦了。
此时,马科列夫出来了,只见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行李,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诺曼自言自语地说着:不会吧?你真的那么猖狂?法庭颁布的限制令你也敢无视?
马科列夫已经在等计程车,这一边的车辆是直达机场的,看来他要飞了。
诺曼此时变得十分纠结,冲出去吧,又找不到像样的理由拘捕他;不冲出去吧,等他上了车到了机场,就很难再抓他了。
还好现在的车辆还不算特别多,马科列夫暂时还不会离去。
但是诺曼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准备拼死一搏,随便找个理由带他回去。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接到辛波斯卡弗的短信提醒,短信的内容大致上是可以做事了。
他连忙跑出去,出示自己的证件:马科列夫先生,我是联邦警察,现在正式怀疑你与2011年的一宗碎尸案有关,我要将你拘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将会拿纸和笔记录下来,必要时将会作为呈堂证供。
马科列夫手里的行李掉到地上,咬牙切齿地提醒着:你好像还忘了一句,我可以通知我的律师,在他到来之前,我可以一直保持沉默……
在审讯室内,马科列夫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坚决不肯说话,警方递给他的咖啡与面包他也不要,任由两名联邦警察如何巧妙地发问,他都无动于衷,时不时抬起手腕看时间,似乎他在拖时间,或者他在等待着律师的到来。
诺曼实在无法忍受这个家伙的过度冷静,很粗暴地推开门进去,吩咐两名同僚先行离去。
他拿着笔和纸,拉开椅子,拿出一个烟灰缸,递给马科列夫一根香烟,他用右手接过了香烟,用右手启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马科列夫嘴里叼着香烟,终于肯开口说话:这里的待遇还真不错,还能吸烟。
诺曼言不由衷地感叹着:尼古丁可是一个好东西,当然不能浪费。怎么样?这是我第二次抓你回来,是不是觉得很痛恨我?如果你对我很不满意,可以殴打我,甚至可以投诉我。
马科列夫很简单地回应着:这些事情,我的律师知道该怎么做。
诺曼维持着耐心:你该不会真的要等到律师来了才肯开口说话吧?你还是合作一点,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马科列夫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知道呢。
诺曼抛出一部分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凯瑟琳的父母:你应该认识他们俩个吧?
马科列夫捂着嘴巴,轻声地说着:你想表达什么?
诺曼慢悠悠地陈述着:他们分别在2012年的7月与2013年的9月失踪,妻子失踪了,身为丈夫的异常担心,他报了警,可是警察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可是隔了没多久,他自己也失踪了,他女儿也报了警,同样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巧合的是,她最后也没有了消息。你妻子不见了,你没有去报案;你岳母不见了,你也没有去报案;你岳父失踪了,你也没有去报案;到最后你的小姨不见了,你也没有去报案。你对其他人冷淡也就算了,为什么你对妻子也可以那么冷淡?你不闻不问,对他们的去向丝毫不感兴趣,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把他们都杀了,你知道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找他们。
马科列夫很沉重地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一个烟圈。
诺曼看着他吸烟的手势,是用右手的,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妥。
诺曼继续地说着:警方已经证实在你家中的制冰机下找到的尸体碎块是属于你妻子的一家四口,他们都死了,死在同一个制冰机里。我实在是搞不懂,一个追求艺术,对艺术有如此这般高尚的艺术家怎么会突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杀人狂魔呢?他们的头颅去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器官呢?你藏到哪里了?为什么你要全部杀了他们?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冷血?
马科列夫显然是受到了震撼,但还是很冷静地回应着:原来你那么着急找我回来,纯粹是为了让我听你编故事。很抱歉,我个人而言不是很喜欢听故事,所以你可以换一个话题。
诺曼冷笑着:我们当然不会在法庭上讲故事,我们要讲事实。你还记得弗琳茨吗?在你处理凯瑟琳的尸体的那个晚上,她恰巧在隔壁房间睡觉,可是那晚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于是就走过去,穿过走廊的时候,恰巧看到你在厨房里处理尸体……她看到了整个过程,没错,就是你处理凯瑟琳的尸体的过程被全部看到了!你女儿现在恨不得你死!你这个混蛋!杀了她的妈妈,连一家人都全部杀了!你是冷血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称为艺术家。
帕特丽夏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带着讽刺又不满的口吻说着:你们联邦执法者怎么不按照程序做事呢?据我所知,你们只是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物证没有,其他的证据也不是很齐全。你们就这样贸贸然发起检控?看来我要反映给律师大公会,司法制度真的要改革了,这样做事是不行的。行驶绝对权力也要按照基本法啊!无证无据就胡乱抓人,我将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诺曼站起来,整理着衣衫:我们警方做事当然是具备充分的证据之后才会做事。
帕特丽夏不慌不忙地说:那么请你们去搜集足够的证据,凑齐了以后再考虑是否发其检控吧?你可别忘了,发起检控仍然需要召开听证会,一致通过以后才能使法院受理。
诺曼皱着眉头,他没有想到起诉一个人需要经过那么多的程序。
帕特丽夏看出了他的窘迫,嘲笑着他:看样子你并不熟悉法律啊。这可是最基本的常识问题。看来立法会也要通过一项议案,联邦警察必须要进修法律,否则只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尽风头,不过是洋相的那种。
诺曼很生气,但是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律师,他无可奈何。
帕特丽夏不以为然地说着:好了,我现在要单独与我的当事人谈话,请你们离开这里,还有别录影,否则你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诺曼很不甘心地离开了审讯室。
帕特丽夏其实说得没错,控方光是有目击证人是不够的,没有物证或者尸体的其他证据是很难令陪审团信服被告杀人的事实。因此他必须要搜集更多的证据才可以发起检控。
他向法庭申请了搜查令,在马科列夫的家中进行搜查。
马科列夫的公寓是几年前是十分具有投资价值的房子,只不过因为后来的房地产泡沫出现破裂,房子的价值大幅度缩水,才变成了世人眼中的小公寓。它的最高价值就在于,面向南边,有一块很大的海域,站在窗口处常常能看到来往的商船,如果住在更高的楼层甚至可以俯视南太平洋的一望无际。
所有的搜查人员已经开始搜查行动。
诺曼在检查着马科列夫以前的作品,这个家伙的生活究竟是有多落魄,才会沦落到卖掉自己的作品募集资金,然后依靠这些资金来生活呢?他的画室里的作品已经所剩不多了,不用多久他就会坐吃山空。
在马科列夫的房间里,诺曼发现了很多关于他以前的照片,年轻时候的马科列夫确实拥有一双迷倒人心的眼睛,淡蓝色的眼睛仿佛使他有一种“具有意大利人传统血统”的错觉那样。不过很快诺曼就发现了照片中的马科列夫有点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又说不出来。
照片中的马科列夫,在读书的时候是运动选手,打羽毛球,乒乓球、甚至是踢足球,他都特别擅长。他读书那会拿过很多的奖杯与奖状,照片里有他与老师的合照,也有他与同学的合影,还有他获奖时候的个人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充满笑容的,他实在是很难想象,年少时期的马科列夫到青年时期的画家再到现在的冷血杀人魔,只不过是区区过了几十年的光阴,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呢?但是他始终对这些照片抱有思考的感觉,出于他的第六感觉,他还是默默地把所有的照片带了回去,转交给其他的同事。
他来到了书房,阿MAY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的海景。
其实他也很喜欢大海的神秘,不过海景房实在太贵,小公寓式的选择倒是不错,就是没有人愿意卖出房子而已。他以为阿MAY只是太累了,所以想对着大海自我放松。
他安慰着她:我们的同僚几乎找遍了所有的角落,都没有发现其他的尸体碎块。看来是找不到的了,那个家伙肯定是提前清理过现场,然后准备潜逃。
她看着窗外的海景,又抱有疑惑的神情,转过身来,摸着书房中央的一张椅子。
这种椅子是德国制造的,据说是用来松弛神经以及缓解压力,价格非常昂贵,普通百姓家还真的买不起。这种在市价曾经无比辉煌的公寓,配备这种程度的睡椅当然是绝配。
她好奇地说着:可是!整个书房最好的风景就是窗外的海景,马科列夫为什么会把睡椅面向一堵冷冰冰的墙,而不是对着这个神秘的海洋呢?
他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你有没有发现房间里的物品摆放很奇怪?所有的东西都是反过来的,而且整个书房都装置了与厨房、主卧室一样的天花镜子。我们现在站在这个位置,其实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指着窗外的海洋:睡椅背对着海洋,说明他讨厌光明,那么当海洋消失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他下意识地放下窗帘,房间内装置着感应灯,当室内陷入了昏暗状态的时候,书柜的顶层就会亮起微弱的灯光。
整个房间仿佛触动了某些机关那样,天花板上的窗帘正在慢慢散开,不知道按照在哪里的音响竟然响起了莫扎特的音乐……
窗帘拉到尽头,他们很明显看到了四颗人头挂在窗帘的后面,每一颗头颅都被保存得完好如初。
面无表情的头颅排放者,看着就像出土文物那样,看着慎得慌。
在阴暗的角度里,此情此景就像《幽灵回忆录》那样
阿MAY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家伙……把人的头颅收藏起来当成了胜利品?
诺曼观察着书房,始终找不到音乐播放的位置:我想,我以后都会对莫扎特的音乐产生特别的恐惧……
在实验室里,许仲文不禁感叹着:嗯……这个家伙对保存尸体倒是很有研究,保存尸体的方程式就是依照福尔马林的标准做法进行的,弄这个很考验技术。
诺曼自言自语地说着:我调查过马科列夫的个人经历,他只是一个画家,对哲学这个范畴的研究写过好几篇论文,包括近代史也是一样。但是从来没有表面表明他懂得保存尸体的标本,更别提那些什么福尔马林。
他指着实验桌上的四颗头颅:你看,他们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一点伤痕都没有。这个家伙看来很渴望保持头颅的完整性以及纯洁性,防腐剂促使头颅的表层细胞不会腐化。其中,凯瑟琳的头颅保持得最为完善,他还精心为她打扮了一番,抹了口红,化了个淡妆。看来啊,他爱她爱得多深沉……
诺曼带着讽刺的口吻说着:是啊,爱她爱到要杀死她,甚至要杀害她全家。你看看那些可怜的家伙,一家四口都在这里了。
奥兰·福娜手里拿着一份档案从里面的小型办公室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在这些头颅上找不到任何指纹的信息,很难直接说明谁曾经接触过这些头颅。
诺曼不以为然地怒吼着:这些头颅就像胜利品那样高高挂在柜子上面,这不就恰巧说明了,马科列夫就是唯一接触头颅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许仲文很伤脑筋地按着脑袋:有时候在一个人的家中发现尸体也不能说明什么。我们得有证据吧?
诺曼望着硕大的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每一颗头颅的特写镜头,忧心忡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具备充分的证据可以落案起诉了……
奥兰·福娜提醒了一件事情:我记得在制冰机里还发现了两颗眼球,可是四颗头颅的眼睛仍然保留得十分完美,那也就是说,制冰机下的眼球不是属于他们的,那么那颗眼球属于谁的呢?
他究竟杀了多少个人呢……
一阵恐怖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