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愁的这一掌,力道拿捏的十分精准,不多不少正好打断高起潜胸前三根肋骨,又却对他的脏器毫发无损,就冲着这份收发自如,尽在掌控的手段,足以看出鬼见愁的造诣之高,绝非常人所能企及,难怪万宗元会对他如此的器重。
血肉分离,鲜血仍在滋滋的往外流淌不止,而今又被鬼见愁的一掌打断三根肋骨,这种切肤断骨的剧痛,高起潜差点就当场晕厥过去,好在冰雪的寒冷,瞬间就刺激到他的每一根神经,使得他的意识在剧烈的疼痛中依然保持住一丝清明。
“拼了!”
高起潜深知今天若是走不出这座府宅,他的性命就始终不能保全,生死攸关之际,他要奋起反击,绝不要坐以待毙,怒吼一声,一个打滚由雪地上窜起。
铅云低沉的天空上,原本就下着鹅毛般大雪,这会纷扬的大雪不但不见收,反而是越下越大了。
高起潜的身影在风雪中如同一头受了伤的孤狼,双目猩红,神色狰狞,竟然恶从胆边生,径直地扑向万宗元,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还有什么可以令他畏惧的?
“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也敢两面三刀,竟然玩起表面一套,背后却又是一套的把戏,你暗地里与东院越走越近,真当我糊涂不知?去死好了!”
眼看到一个身影快速临近,万宗元早已蓄势以待,一想到对方的不忠,霎时就怒火三丈,向前一步踏出的刹那,霍地抡动右手上的铁爪,直奔高起潜的面额,便是凶猛一击。
噗的一声,不偏不倚,击了个正着,怒血四溅时,高起潜高大的身体,带动着踉跄的脚步,在湿滑的冰雪上一路倒飞,直到翻出白玉栏杆,落入被积雪覆盖的湖水中。
一旁的鬼见愁见状,不等到万宗元招呼,已自腾身而起,一起即落,飘向湖水,左手探处,一把抓住高起潜的衣领,旋即右手翻起,抓牢石栏一角,骤地又一个腾身,随着哗啦水响声里,连同已经全身湿漉漉的高起潜一起,重新回到岸上雪地。
鬼见愁左手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高起潜,仅仅几步就来到万宗元的身前,也不多说,一把将高起潜重重的摔到冰雪里。
此前高起潜承受了万宗元的铁爪一击,已经伤及脑海,眼下又被鬼见愁重重一摔,前前后后,四次三番的遭到重创后,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暴露在冰天雪地里,他哪里还承受得了此般折磨,仅仅是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便不省人事。
唯见一股鲜血从他脸上涌出,转眼之间便染红了一大片积雪,就连空气中也很快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
鬼见愁上前一步,伸手试探了一下高起潜的鼻息,回身对万宗元平静地说道:“还有一口气,不过活不久了。”
万宗元面色微微一变,冷静下来后,深知已惹下大祸,毕竟这高起潜可是货真价实的兵马指挥使,身份不同一般,如今死在自己的府中,一旦被追查,势必重罪难逃,如果再添上弑君之罪,那么他脖子上再长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还有没有救?”
擅杀一位王城脚下的兵马指挥使,可不是闹着玩的,万宗元定了一定神,意识到高起潜还不能死,至少此时此地还不能在他手中死去。
鬼见愁神色一怔,答应一声,便弯下身子试探了一下高起潜的脉门,一边向万宗元摇头,一边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并从药瓶内倒出一粒师门秘制灵药,塞进高起潜的口中。
然而注视了半响,高起潜依旧还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半点起色,鬼见愁抬头向着万宗元苦笑了一下。
“还是不行?”
“不行了,已经死了。”
万宗元低头看了看满脸血污的高起潜,蹙起两道剑眉,长长叹出一口气,他为自己的冲动与鲁莽,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唯有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以及如何妥善处理。
“爷,这高将军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鬼见愁看了一眼雪地上高起潜的尸体,已渐渐被积雪覆盖,情不自禁地眉毛打结,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事儿居然很棘手。
王宗元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环视一圈四周,除了院门口处的两名侍卫之外,并未看见附近还有其他的人,心情像是松解了一些。
“死就死了吧,他应该想到迟早会落的今天这一下场,这也是他对主人不忠,背叛主人的最后下场。”
万宗元抖了一抖身上的积雪,转身时睥了一眼高起潜的尸体,这一会的功夫,几乎被积雪彻底掩埋,目中闪过一缕阴鸷之色。
鬼见愁眼看着万宗元走进屋子,呆了一呆,还是问了一声,道:“这俱尸首怎么处理,还请爷您明示。”
“剁了喂狗喂狼,怎么处理都可以,只要别让我在看到就行。”
万宗元头也不回冷冷的开口,回到屋内坐到位置上,看见玉几上还摆着一件生革千片锁子金甲和一把如意腰刀后,目中精光一闪,像是有了主意。
“高起潜可是带着剑来的?”
鬼见愁想了想后,点点头,应道:“正是。”
“现在剑在何处?”
“卑职记得,当时高起潜走来给爷行了大安后,他便解下佩剑连同头盔一起交给了內侍。”
“劳你速去取来。”
听了万宗元的吩咐,鬼见愁一不迟疑二不追问,直接转身离开,过不多时,他便拿着高起潜的头盔和佩剑折回,呈向万宗元。
接过高起潜的佩剑,才抽出来一半剑身,便感到寒光耀眼,再试了一试剑锋,这佩剑竟然是一把已经开了锋的。要知道,一般武将所用的佩剑,只为装饰之用,很少会有人去真的开锋。
这一发现,让万宗元立刻有了主张,并且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应对擅杀兵马指挥使一事。当即他微笑着,看向鬼见愁说道:“把你此前所看见的情形说一遍给我听听。”
鬼见愁顿时神色一怔,半知半解地道:“您的意思是......?”
“我是问,高起潜是因何被杀的?”
“这......”
鬼见愁不置可否,喃喃地说道:“是爷用神鹰铁爪将他一击......。”
“哈哈哈......,你看错了!”
不等鬼见愁把话说完,便立刻被万宗元大笑着打断,紧接着万宗元寒下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是高将军自持兵马指挥使,嚣张跋扈,不经通报便直接闯入府中,还用道听途说得来的讯息,毫无凭据,便来向我兴师问罪。”
顿了一顿,万宗元继续说道:“我本意要拿下他一起去君上那里两相对质,却未曾想到高将军,竟因此恼羞成怒,还拔剑伤了我,才被府中的侍卫用神鹰铁爪所伤,最后高将军眼看事情败露,又受了伤,慌不择路之下,自己坠落湖中淹死的。”
说完这些,万宗元目光凌厉,死死盯着鬼见愁,追问道:“我这么说,你可听懂了?”
鬼见愁睁圆了两眼睛,呆愣了好半天才隐隐明悟了万宗元说出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但是爷您身上没有伤呀?”
“嘿嘿,这个简单。”
万宗元话音方落,便将高起潜的那把佩剑倒转剑锋,向着自己的左膀上狠狠一挥之下,鲜血淋漓,瞬间就染红了半边大氅。
“爷......您!”
鬼见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由的大吃一惊,慌不迭向前一步,自万宗元手中抢过高起潜的佩剑后,一面运指如飞,点了万宗元伤处附近的穴道,一面又赶紧取出刀伤药撒到伤口上,经过这一番忙乎,总算是及时止住了流血。
万宗元面色不改,冷哼一声道:“小伤罢了,算不得什么,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对了,还有这把佩剑,是此事件的重要证物,给我包起来收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明知道万宗元这是在弄虚作假捏造事实,鬼见愁却依然无条件的全部应承,还按照万宗元的要求,将高起潜那把剑身上血污未干的佩剑,用一尺白布仔细包好。
也就在他用白布包高起潜那把佩剑之际,府中一管事的匆匆忙忙的走进屋子,来不及抖落身上的积雪,便赶紧向万宗元行了一礼,说道:“爷,马松回来了,这会儿正往你您这里赶过来。”
“马松......他回来了么,谢天谢地,来的正是时候!”
万宗元霍地自座位上猛的站起身子,脸上更是情不自禁地流露狂喜之色,这一刻,他不仅把自己的身份抛到脑后,还大步流星般的冲出屋子外,只身站在雪地里,任凭风雪漫天,他也要亲自迎接马松归来。
鬼见愁和那个管事的,眼见自家爷亦如此,他们越发不敢慢待,赶紧追随在万宗元身后,疾步走到了屋外面,陪着万宗元一起站在雪地里,三人一面忍受着风雪侵蚀,一面睁大眼睛张望院门处。
这时,天穹昏暗阴沉,大地雪白耀眼,天地之间则是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彻底淹没,可即便如此,万宗元等三人仍惊讶的看到院门处有一道身影,在穿越风雪时,速度极快,几乎是脚步落地就刹那而来。
“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他给盼了回来。”
万宗元望着来人正是马松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