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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黑森林里的幽灵

2020-07-08发布 5223字

希拉里正在家里的浴室泡着浴缸,她将整个头部浸入浴缸中,水淹没到她整个人的身上,她的脑海里由始至终都在浮现贫民窟的另外一面,海水与记忆,时间带走了她对奥斯瓦尔德的思念。她一想到他脸上那种不屑一切的脸部表情,她沉沦在水里的神情就越是痛苦。

她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的七点钟,电视一如既往地自动打开,播放着当天的重要事件,她的投资商很准时地打电话过来催她的稿件,自从她预先找了投资商以后,催稿的频率就越来越频繁,她很不耐烦地按掉来电,然后自动设置了屏蔽来电信息阻拦,所有的来电她都不会收到。她从桌面上随手拿了一本瑞丽杂志,躺在沙发上心情烦躁地翻阅着杂志,瑞丽杂志上面的华丽衣衫再也无法吸引她的眼球,她的心里只有奥斯瓦尔德,说来奇怪,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名社会工作者,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只有医生或者律师才配得起自己,到了现在她貌似已经改变了择偶标准,甚至是降低以往的追求水平,对一个不是很热衷赚钱的男人动了心。无时无刻她都想与他待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再也坐不住了,至少在家里坐不住。她像是丧失了理智那样,将杂志狠狠一扔,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穿着平底鞋,不再化妆,出了门。

在楼上很轻率地拦截了一辆计程车,报出了布鲁士的去向。

计程车司机很惊讶,眼前这位女士所住的地方好歹也是高尚住宅区,从这里拦截计程车的客户,要么去银行,要么去参加慈善舞会什么的。去一个臭名昭著的贫民窟倒是第一次遇到。

车辆停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她迅速付了款,刚刚下车就看到了奥斯瓦尔德的身影,她追了上去。

他看到她倒是很惊讶:你怎么又来了?你昨天还吓不够啊?

她假装轻松地说着:“这点小事情作为余兴节目都不够,我怎么会害怕,我这不是又来陪你一起关注贫困人士了。”

他很焦虑地说着:“我不是吓你,今天我要跟进的个案有点令人心寒,你最好不要跟着来,我担心你承受不了这种场面。”

她傻乎乎地说:“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怕。”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然后就拐进了一个胡同里,她也跟着拐了进去,没多久,她就看到了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坐在破烂不堪的长椅上,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下棋。看上去倒是玩得挺开心,唯独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烟头,很享受地吸烟,全身上下肮脏不堪,头皮里长满了虱子,胡子很久都没有剃过,几乎要遮住了整个嘴巴,他吸烟都要拨开胡子,眼神飘忽不定,与一般的精神病患者很相似,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裹了很多件衣服,要注意的是,今天最高温度是45度,最低才36度,今天的气温可以说是非常的高,不耐热的人在室外撑不了半个小时。但是他似乎很特殊,身上披了很多衣服,但好像一点炎热的感觉都没有,依旧镇定,依旧那么潇洒。

奥斯瓦尔德走过去跟他聊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他没有理会他,转身过去,继续吸着香烟。

奥斯瓦尔德一边对他说:“今天天气很热,太阳很猛烈,你就不要穿那么多衣服了。”一边在动手脱他的衣服,好不容易才脱了一件黑不溜秋,布满虱子的衣服,他又重新穿了上去,嘴里还嚷着:不要脱我衣服,我怕冷!

“你这样很容易惹虱子的!惹到虱子回去对孩子都不好!”

他被“孩子”两个字给震撼到了,站起来,转身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跑过去。

奥斯瓦尔德只好在后面跟着他,尽管嘴里喊着让他停下来,他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她担心他会出事,于是只好忍受着肮脏不堪、污水遍布的环境跟着过去。

她看着他往山上的一个堆填区,也就是所谓的垃圾站爬上去,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钻向那么肮脏的地方。直到她跟了上去才发现,垃圾站旁边有一个很破烂的木屋竖立在那里,屋子里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她跟了上去,发现奥斯瓦尔德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她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望进屋子里,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走进屋子里,从外套里掏出长满虫子的玩偶,一共有两个,慢慢走近一张床,床上面躺着一个小孩,但是被子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一时半会是看不清被子里的小孩是否还活着。他发出令人胆颤心寒的声音:女儿,爸爸给你带来了玩偶,你看看喜不喜欢?小孩被裹住,无法发出声音回应他的问题。他将玩偶放到床上,慢慢掀开了被子,渐渐露出一个只有5、6岁的小女孩,她骨瘦如柴,脸上长满了毒疮,身上全是汗水,头发乱糟糟的,油腻腻的一层裹住了整个头皮,嘴唇苍白,双眼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样子,数不清的苍蝇在她周围飞来飞去,他只顾着赶走苍蝇,忘记了女儿目前的状态是相当的糟糕。”

他们俩慢慢地走了进去,他更是心急如焚地说:“你不应该将她的被子盖那么厚,这样很容易长痱子的!还有她脸上的毒疮,我早就跟你说了,去医院买点药外敷就可以消退,你为什么老是不听我的话呢?钱我也给你了,我说陪你去找医生,你又不肯,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害死女儿的?”

他很粗暴地说着:“医生都是坏人!他们都是骗子!他们只知道骗钱!”

他触摸着小孩子的额头,惊呼着:不行!她还在发高烧!我要带她去看医生!

他连忙推开他,抱着女儿,固执地说着:“她不会有事的,只需要盖多点被子就会没事!她一定会康复的!”

小女孩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跟着喊:叔叔!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冷!

他还想继续劝他,突然发现两个玩偶,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喂!你的儿子呢?

她好奇地问着:他不是只有一个小孩吗?怎么还有一个?

他转过身对她说:“他有两个小孩,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女儿躺在了床上,但是儿子却不见了。”

他作着安静的手势:儿子……对了……儿子,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接着他就以非一般的速度跑到外面,奥斯瓦尔德吩咐她:你先报警还有呼叫救护车!小孩不能等了,再这么生病下去,很容易会出事的!

她很迟钝,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拿出电话报警以及呼叫救护车。

奥斯瓦尔德追了上去,他一路往一个似乎荒废的森林里跑进去,到处都是被砍了一半的树木,地上堆积了很多随地丢弃的垃圾,排放污水都流到了这边,就连树木的叶子都变成了黑色,整个荒废的森林被一股黑色幽灵裹着,包围着,令人窒息,无法呼吸。

他狂奔到后面的泥土堆里,这里有很多的沼泽,并且发现了很多小动物的尸体,死去的猫猫狗狗都被遗弃在这里,除了动物,还有几个流浪汉的尸体也被发现在泥土的侧边。整个沼泽变成了活死人呼声的坟墓那样,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气味,给人一种随时会有丧尸跳出来的感觉。

奥斯瓦尔德停止了脚步,没有追上去,前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只见他停留在一片宁静的泥土前面,目光在转动着,似乎在寻找着某些东西那样。

她跟后来赶到的警察一起来到现场,看着他做着很奇怪的举动。

两名警察想去阻止他,但是奥斯瓦尔德却说着:先别惊动他,他好像要带我们去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就这样,四个人纷纷看着他,他有点不知所措,看样子他不记得了一些事情,在泥土上很焦急地来回徘徊着……过了一会,他终于想起了准确的位置,往左边的泥土堆走过去,他突然跪了下去,丢下手里的玩偶,拼了命地挖着泥土。

奥斯瓦尔德貌似明白了什么,连忙跑过去帮忙一起挖。

随着泥土越挖越深,他要挖的东西终于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最先看到的是五根很稚嫩的手指,奥斯瓦尔德惊呆了,加快了挖泥的速度,他推开了他,用手握着五根手指,用力地往上一拉,只见他从泥土里拉出了一个年仅7岁的男孩,男孩已经没有了意识,头发上沾满了泥土,整张脸黑漆漆的,鼻孔里还爬着很多小虫子,身上还穿着一件夹克,但已经很难辨别出来,一只蝙蝠落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她显然被吓到了,捂着嘴巴,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样子极其痛苦。

两名警察连忙再次呼叫了救护车,然后很紧张地将他与孩子分开,可是他死都不肯松手,紧紧地抱着孩子,恶狠狠地说着:你们这些坏人!不安好心的坏人!想骗我!我的孩子不知道多好!

就这样,小男孩被送上了救护车,但是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再对他进行急救显然是于事无补的。

奥斯瓦尔德在医院里等待着医生的结果,希拉里则不停地呕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刚才那样的场面。

医生从走廊上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太晚了!太晚了!原本那个小孩只不过是发了点高烧,只不过吃点药,打个点滴就能退烧。但是显然有人乱给他吃药,也不知道那些事什么药,吃得他的肝受损严重。

奥尔斯瓦德尝试着问:你的意思是,小男孩是因为乱吃药才会死?

医生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份尸体化验报告:在小男孩的肺叶里找到了少量的粘土,同样地在鼻腔里也发现大量的泥土,相信他不是乱吃药才致命,而是被人活生生地埋在泥土里窒息致死。他被埋在泥土里的时候,相信是还活着,在他嘴巴里同样发现了很多泥土以及微型植物,我估计他在被埋进泥土的时候,是不断地向别人求饶,泥土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了他的嘴巴里。

她不敢相信地总结着:他活生生地埋葬了自己的孩子?

奥尔斯瓦德跑过去,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不断地自言自语: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奥尔斯瓦德很愤怒地问着: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活生生地埋葬了自己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他被你埋下去的时候是还活着的!他不断地央求你不要埋了他,你当作没听到?他是你孩子!你这都下得了手?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给了他吃很多药,他都没有康复的迹象,我只好将他埋在沙堆里,只要熬几个星期,他就一定会康复的!

他说着说着,慢慢溜进了停尸间,抱走了儿子的尸体,离开了医院,离开的时候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儿子乖!爸爸现在带你回家,让你跟妹妹一起玩……不要害怕,爸爸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奥尔斯瓦德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异常愤怒地离开了医院……

普通法院

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法官这一次没有迟到,但显然他今天的心情烦躁了很多。

书记员:COURT!

所有人纷纷肃立,虔诚地鞠躬着,随后坐了下去。

书记员:工业大厦谋杀案现正式作第四次公开审讯。

法官:检控官,你可以开始传召证人。

辛波丝卡弗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强烈要求传召苏格警员出庭作证。

法官:本席批准。

苏格警员从外面被带进来,坐进了证人栏里。

辛波丝卡弗:苏格警员,你可不可以用你自己的语言为我们陈述一遍,案发当天所发生的具体细节。

苏格:那天我就像往常那样在街上巡逻,突然一名男子冲了出来,拦着我的去路,很焦急地告诉我,一名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即将会情绪失控,他强烈要求我赶去现场阻止该名男子的失控。随后我跟我的拍档就一起赶到了现场,赶到现场之后,发现有很多人仓惶无助地躲在外面,往窗口里看进去,我看到一名男子对着一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不断地进行砍杀。

辛波丝卡弗:你当时有什么反应?

苏格:我首先是口头警告,让他停下手!

辛波丝卡弗:结果呢?

苏格:对方没有理会我的警告,我只好出示警枪,准备将其制服。

辛波丝卡弗:在你出示警枪之前,是否有向对方表明你的身份?

苏格:有,而且我不止一次向对方表明我的身份,可是他仍然不理会我的警告,继续砍杀着尸体。

辛波丝卡弗: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格:在我再三警告之后,对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只好开了两枪。

辛波丝卡弗:打中了哪里?

苏格:第一枪打空了;第二枪击中了对方的武器,武器随后掉到了地上。

辛波丝卡弗:对方之后有什么反应?

苏格:他连忙抱着头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逮捕他!

辛波丝卡弗:当天砍杀尸体的人,你是否还认得他?

苏格:认得。

辛波丝卡弗:他在哪里?他是否就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烦你将他指出来。

苏格指着被告栏内的达斯·维德:就是他!

辛波丝卡弗: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疑问。

法官:辩方律师,你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黑泽明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扶正了领带:你当天赶到现场,亲眼目睹被告在砍杀一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并非活人。你要开枪制服被告是合情合理,但是我想问你一个很基本的问题,警务人员是基于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可以开枪制服犯人?

苏格: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或者当其他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黑泽明:当时被告是否有向你发动攻击;或者企图伤害你,甚至是你的拍档?

苏格:那倒没有。

黑泽明笑着说:没有!?既然没有……(突然语气很激动地喊着)既然没有!你凭什么开枪制服我的当事人?!如果你枪法不太好,没有打中他那还好,要是打中了!后果是不是由你自己负责?

苏格:我当时已经感觉到自己随时有生命危险才会选择开枪!

黑泽明感到异常的困扰:感觉?麻烦你清清楚楚地向我解释一次,什么叫做感觉到自己随时有生命危险?

苏格:他当时盯着我看,眼神极其凶狠,说不定他下一步就袭击我们!

黑泽明:盯着别人看就等于是有预谋伤害其他人。现在我也盯着你看,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也要伤害你啊?警官?

苏格:情况不一样,他手里当时还有危险性武器,潜藏的风险性太大,没有人可以保证他下一步不会伤害其他人,我开枪制服也是迫于无奈!

黑泽明:你只需要回答我,我当事人当时有没有向你作出攻击的行为?

苏格:没有。

黑泽明:在你制服被告以后,将其逮捕,期间他有没有挣扎过?

苏格:没有。

黑泽明:如果我指出,被告当时是绝对服从你的逮捕命令,你同不同意?

苏格:绝对同意。不过是在失去武器之后的事情。

黑泽明:谢谢你。法官大人,我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